記憶的編織者 - 第二章亞莉亞 ①

「這裡一旦走散就很危險，千萬別放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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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浮的空氣逐漸濃厚，周遭的屋子就像按時退場似的慢慢消失。我則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孩，既不敢亂跑也不敢鬆手，深怕一不留神，就會失去跟她之間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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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腳邊，這裡的道路都缺乏打理，所以很容易踢到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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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踏入了人人所避忌的場所，其路上的空缺每隨著前進的一步而變得愈加空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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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再也捕捉不到她以外的任何人時，霧氣將跨過一扇門的我們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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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之中，我聽見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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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聽起來很像不可能存在於此的，某片綠意盎然的土地被拂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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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何時，濕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帶有溫度的觸感；不同於冰冷污濁的空氣，它的清新會令人下意識地想再吸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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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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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之中能感受到白亮的光點，被刺激性地闔上雙眼後，我再慢慢睜開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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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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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論是誰，只要經歷剛剛那條路線，肯定也會像現在這樣，沒辦法輕易用隻言片語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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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厲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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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漂亮的地方還是第一次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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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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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剛剛霧氣紛飛的街道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朝正面吹來的春風帶來了幾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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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向我們訴說歡迎的同時，也不忘撒上蒲公英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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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陽光的普照下，遍佈飛揚的白色孢子和順風傾斜的草坪交接在一起，直接將我們的興致提升至最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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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路過此地的旅行者，想必也會慢慢停下腳步，仔細品嚐這個瞬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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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時將所有的煩惱拋在後頭，只想著必須將這幅光景變成為數不多的一個回憶，轉動了相機的對焦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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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LL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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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手中捧著的相機，少女細聲道出了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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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剎那，一股熟悉的氣息從身邊拂過。好像曾經有人用過這種語氣感慨世界的一切，我將目光移到她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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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迎風搖曳，被其纏繞全身的少女雖然面無表情，但我卻知道那些許失落的樣子是她不把悲傷寫在臉上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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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自己會錯意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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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要自己還望著那嬌小的身影，就會不禁將她和腦海中一名素未謀面的人重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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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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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何時，電流繞過全身上下，耳邊間接傳來了刺耳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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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碰到作為媒介的某種東西，對此産生反應的身體隨即發出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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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手腳開始不聽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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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朦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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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置身於夢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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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且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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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啦咔啦的音色引出了正在回放著的幻燈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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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切換之快以致沒法完全讀取其中的內容，但卻能隱約知道這是某個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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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學會爬行到兩隻腳立足、從一歲的生日到七歲的生日，再到能自立換上高中校服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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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只展現了片刻，但他確實在別人的呵護之下成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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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份平安，也在某個時點迎來了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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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想對自己訴說什麼，幻燈片固定了其中一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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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高掛天際，那個充滿血色的一天，步伐匆忙的行人，雖然對發生的事件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但換來的只是淡漠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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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個現象感受到他們那不可思議的人性，附有正義感的青年大聲斥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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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不斷的雨水，沖洗了地上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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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坐在地的女孩，則為自己的無力吶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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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默默替她擦去了那不知是雨還是淚的水滴。從少女只被輕微擦傷的狀況就能得知，被「奪走」的，只有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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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體被她所貼近，觸碰而致的劇烈疼痛令他連簡單吐出幾個單詞都辦不到，但他沒因此將她排斥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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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十分清楚，錯過這次就再也沒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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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驚慌混亂的聲音開始摻雜在一起，嘴中還殘留不久前吃過的便當味道，卻都沒突然湧上的鐵鏽味來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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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出的氣息慢慢變弱，脈搏跳動的間隔隨之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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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世界都變得安靜時，他頓悟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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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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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眸失去原有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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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一句道別也沒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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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女孩擁著的少年，用自己的笑意迎來了終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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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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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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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我」，卻只是這個記憶的「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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