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十年 - 40. 笼鸟

晴空万里，下午的太阳朝着大地发挥出自己的热量，黑子身上所着正是作为官员夫人最为正式的入宫朝见服左三层右边三层，没有一丝多余的肌肤会裸露出来，就好像在现代的桑拿房里一样。时间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不紧不慢地流淌着。

黑子的膝盖早已久酸软得没有知觉了，那些宫人们嗡嗡的谈话声也似乎渐渐离他远去，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变得越发沉重起来。他在袖子里的手偷偷攥紧了拳头，试图带给自己一些力量。

经过早上那番话之后，小福子真的没有再来找他了，只是偶尔远远的观望，似乎是担心自己的样子。黑子心里有点高兴，在这深宫之中，有个难得能一起说说话，担心自己的，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他被太阳晒得发红的面容隐隐流露出来一丝笑意。

大概是君上封闭了消息的缘故，这么长时间过去还是没有一个人来找过自己。他微微松了口气，毕竟如果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还要连累别人心里更是过意不去。不过果然，不管怎么说，总有那么一丝难辨的感情，在心底翻腾。

……

直到下午未时，黑子哲原才总算是将今日的公文批改完毕，端起紫瓷杯，轻轻啜了一口早已泛凉的茶水，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定定的望着窗户，好像透过那层红木看到了依旧跪在那里的黑子哲也。那种古怪的神情令小福子心里有些不安。

君上朝他身后招了招手，小福子急忙将兵符双手呈上。他将那虎符托在手中细细抚摸着，总觉有些不对，虽说没有见过这东西，不过按理来说着东西拿在手中，应该是比这更沉重才是。果然，他将那铁铸的东西翻了过来，并没有另外一半，也就是说。

——赤司征十郎。

君上心里一沉，果然还是太小看他了吗，那个孩子经过这么多年，也终于算是长大了啊。也许现在还能来得及！

“来人，快去搜安定侯府！”

……

黑子辰也走在宫中小径，周中捧着一些羊皮纸，想去找父君商讨一下，关于诚凛近些年的朝中重臣越发猖獗应该如何应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下一位君上了，也许多听取黑子哲原的意见会更有益处。

他正好遇见了一对窃窃私语的宫女，带着难以置信甚至有些冷漠无情的表情。他本来并不打算在意，后宫中的事若由自己来管岂不显得多事？也就没在意她们搬弄是非，以及没有行礼的事。只是走进了才听到一些关键词：‘黑子哲也大人’、‘跪地三日’、‘赤司安定侯’......

仿佛是瞬间如坠冰窖，那一瞬间脑子什么都会想不起，唯独剩下少时，花团锦簇之中黑子对自己展开的笑颜，还有清脆的：“辰也哥哥——”

他匆忙迈开了大步去想了乾清宫，这么多年来关于黑子哲也的消息也算是屈指可数，难道说，现在终于能看到他了吗......无论如何困难，自己定会尽一份绵薄之力。

等到他赶到乾清宫，正好遇见一队训练有素的禁卫军骑着快马从自己面前经过，一片黑色的间隔之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确确实实跪在地上，倔强挺直的脊背，向人们展示了他达到目的的决心。

……

看到一队士兵从黑子眼前经过，让他心脏微微一抽，直觉告诉了他似乎跟赤司有关系......并不能贸然前去阻止，他顺着人群回头，有一个人站在不远处，拥有熟悉的眉眼，只是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了，表情是难得一见的怔愣。

“辰、辰也哥哥……？”

辰也露出一丝喜色，即刻冲到他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沉痛的道：“你到底为何会在这里跪着？再怎样你也是我们诚凛的六皇子啊，若真的是因为赤司，我——”

黑子静静听他说完，轻轻摇了摇头，“并不是，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辰也哥哥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他大致将他现在的情形与决定讲了一下，就算是猜测，果然也不想赤司君收到任何不好的猜测。

“这样的话……”辰也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我是不会阻止你的决定了，只是希望你能在察觉自己无法支持的时候，停下来。”他盯着黑子清澈的双眼，“你答应我。”

黑子抿了抿唇，点头。

只是，我肯定会尽到自己的最大努力。

至于自己，暂时就排在后面了。

与此同时，御林军顺着道路来到了安定府，一路上不时有百姓趴在窗户边上对着他们指指点。他们到了安定侯府，看门的守卫义正严辞地阻止，直到他们拿出了搜查令才退让。

士兵们顺着精致的走廊来到了大堂和书房，翻箱倒柜，将与目的无关的书画竹简随意扔在地上，行为简直与山上的土匪无异。

等到他们离开，将军府的辉煌精致便已成为永远的昨日。

“报告君上！并未发现另一半虎符。”

赤司依旧被困于君宫的地牢之中，这里阴暗潮湿，他有些微不适，不过因为曾参军的原因也不算是无法忍受。他将头靠在他觉得比较干净的一小块墙面上，安静的闭上双眼，唯一的一缕阳光透过一条裂缝投射进来，刚好照在他的眼睛上。

他微微抿了抿唇角，紧了紧被照射得粉红色得眼皮，现在这种情况不过是他猜测的结果中比较糟糕的一个......

不过幸好他早有准备，早已令亲信将另一半虎符带走，否则自己便真是翻不了身了。现在自己虽有能安全出去的机会，却不知哲也现在究竟在干些什么。也许因为大功告成而松了口气吧。虽是自己的妄加猜测，心却难以自抑的颤了颤。

……

不知不觉之间，两天时间很快就转瞬即逝。

黑子的精神已经难以坚持，每一次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昏倒过去，都靠着毅力才坚持了下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正是太阳高照的时候。只要自己等到月亮出来，那么这场赌约，便是自己赢了。

他微微笑了笑，侧过头看了眼一直陪伴在身边的高尾和成还有兄长们，刚想说些什么，意识一阵恍惚，眼前一黑，能听得到兄长们焦急的声音一个个响在耳边，而后渐渐远去，彻底坠入黑暗。

似乎并没有过很长时间，黑子的意识渐渐清醒，能听到高尾的似乎在诊断他的身体，他微微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蓝色，波光粼粼的水面，有风在吹拂的样子，不断变化着光亮。他努力回想，但是大脑一片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黑子他究竟还有多久才能醒来？”是一个有一些陌生的男声，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按理来说，现在已是应该已经清醒了……不过他从小到大都很虚弱，可能还要再过段时间吧。”这个，似乎是高尾哥哥......

这时候，一个更加遥远一点的地方一个男声喊道：“赤司将军，他越狱了！”

黑子心里一惊，仿佛他脑中的一块幕布被人生生扯了下来，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明了。他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只是那水面重重的压在他的眼帘上，令人喘息不得，用尽了浑身系数，也不过只是抽搐了一根手指。

ns216.73.216.82da2

40. 笼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