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鳥與吻 - 05、悸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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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05、悸

吳墨

Aug 5, 2024

86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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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媽媽，媽媽！」

聲音伴隨著往大腿的猛力撞擊襲來，吳君言痛得哇了一聲，險些將鍋鏟砸到地上。

「很痛啊！你們幹嘛啦，我不是說廚房很危險，我在煮菜時不要進來嗎？」

吳君言驚魂未定的放下沾著米粒的鍋鏟，低下頭怒視在她腳邊竊笑的姐弟。

這兩個孩子，最近不知為何特別喜歡用頭槌攻擊她。

「可是我們在客廳喊了好多次，你都沒在聽。」

「對啊！」

四歲的姊姊開口後，三歲弟弟地跟著應和，這就是他們的說話模式。

姊姊負責表達意見，弟弟負責陪姊姊壯膽。

「怎麼了？」吳君言將手往圍裙上一抹，順道抹去了縈繞在鼻腔中糖花的滋味。

五點下班後，她先繞到市場簡單買了幾樣食材，接著才開車去幼兒園將兩個玩得滿身大汗的小孩接回家。

回到家又是一場混亂的壕溝戰，她像個指揮官一樣發號口令，趕著兩個小孩去洗手、洗臉、換衣服，所幸兩個孩子尚在可以控制的範圍，所以安頓好他們之後，她便回到廚房煮菜，把孩子暫時交給「電視保母」照顧。

「汪汪隊播完了，我們想看下一集。」

「不行，看太多電視眼睛會壞掉，你們先去玩積木，等一下就可以吃飯了。」

吳君言雙手叉腰，意圖指揮兩個小蘿蔔頭往客廳走，但姊姊仍不死心繼續纏著她問。

「再一集就好了，可以嗎？拜託！看完我們就休息。」

吳君言看了一下時間，又看了看鍋上炒到一半的飯。

要是不能在九點以前送孩子上床睡覺，張峯回來一定又會碎念她能力不足了。

光想到張峯的聲音，吳君言的頭就開始痛了。

婚後這幾年，她的日子似乎都反覆上演著差不多的劇碼。

上班被主管嫌，下班回家，迎接的是張峯一連串的抱怨、責罵、放大檢視。

小至從碗盤的放法、收納的規矩、尿布的折法、垃圾袋的綁法，大至小孩的教養方式。

吳君言忘記從何時開始，當張峯呼喊她的名字時，她再也無法感到一絲雀躍，只想用力的用枕頭將自己悶死。

某些深夜，獨坐在無人的客廳，端起酒喝緩緩的嚥下時，吳君言覺得自己連多吸一口氣都太過沉重，更不知道該怎麼去愛這個世界。

可是，當她再次成為邊煮晚餐邊喊指令的人母時，那些的情緒都會消失，不管是太過漆黑的，還是如少女般雀躍的，都會消失。

吳君言看著一雙在腳邊眼睛閃閃發光的兒女，微微笑了。

「只能再看一集而已喔，等等要是再吵，我就會生氣喔。」

姐弟倆忙不迭地答應後，像一陣旋風颳回客廳，吳君言苦笑的跟了過去，替他們按下撥放鍵。

當可愛的狗狗們從螢幕中跳出時，兩隻小鬼頭再度安靜了下來。

像這種由「電視保母」帶來安靜的時刻，吳君言都會感到有些罪惡。

於是她重拾起鍋鏟，快速的翻動鍋中金黃的米粒，將原先應該要依序炒香後才加入的大蒜、香菇、蝦仁和雞茸，一股腦的全扔了進去，最後拿出兩個佩佩豬的餐盤盛飯。

上桌前吳君言像想起什麼似的開冰箱門拿出番茄醬，在金黃香噴的米粒上，用番茄醬畫了兩顆大大的愛心。

就這樣，吳君言以不輸快炒店的速度光速煮好了晚餐。

「吃晚餐啦，狗狗們！」

下午端著紅茶、拎著糖花的手，此刻端著兩大盤炒飯走向客廳，身上一襲淺色的套裝在幼童的歡呼聲中輕輕搖曳。

身為人母，沒有下班的一天。

*

有些時候，吳君言希望雨不會停，夢也不會醒。

她記得中午離開咖啡店時，是個艷陽天，但同樣的場景卻突然下起了大雨，小芩朝她揮了揮手往前走去，透明的雨傘像隻水母般罩在小芩嬌小的身上，帶她游向遠方。

穿著白色洋裝的雀鳥，背對她越走越遠。

在意識到這是場夢以前，身體已經先動了起來，她朝小芩離開的方向邁步追了過去。

雨越下越大，她幾乎無法看清前方的路，眼看小芩的身影逐漸沒入來往的雨傘海中，她大喊了一聲。

「小芩！」

然而前方的人似乎沒聽見繼續往前走著，吳君言跑得更快了，腳上的矮跟包鞋在柏油路上發出清脆聲響。

喀噔喀噔的快節奏，就像她此刻的心跳，也像在暗巷裡的悸動。

「小芩！」她又喊了一聲。

讓她一直追趕的人影終於停了下來，看見以百米速度衝來的她，露出驚訝地神色。

「言姐？」

她沒多想，直接抱住了眼前人，拿在魏彩芩手中透明的水母，就這麼落在積水的人行道上變回了一柄傘。

吳君言的身高的身高以女孩子來說算是高的，而魏彩芩的個子又比普通女孩再嬌小一些，這一抱，魏彩芩整個人沒入她的懷中。

帶著山茶花香氣息浸入吳君言的衣衫，懷中人先是一驚，隨即放鬆下來，任她摟著。

「言姐，下午不用上班嗎？」魏彩芩在她懷中輕聲的說。

「不用。」

吳君言不知為何下意識的這樣說了。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抱著另一個女人，也知道這個時間點自己應該要回去上班，但……

打住吧，妳是一個有兩個孩子的人妻了，這種戀愛腦不適合妳。有個聲音在她心底悄聲的說。

是啊，我在想什麼，吻了又怎樣？抱住了又怎樣？難道能在一起嗎？

吳君言打算放手時，魏彩芩的手柔柔的圈住了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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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姐，別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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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觸感與在耳畔的低語太過真實，所以她醒了。

醒在了這個有滔天鼾聲與汗味的主臥中，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淅瀝瀝的雨聲彷彿來自夢中。

吳君言抬手壓上了自己熱燙的眼皮，也壓下了那份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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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天空雨停時，妳是否就要振翅回到屬於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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