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鳥與吻 - 01、巢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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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1、巢

吳墨

Aug 1, 2024

112

8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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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把我交換給別人嗎？」

「不行嗎？」

「也沒有不行，那我要選女的。」

「好吧，這樣至少不會玩出人命。」

於是這莫名的契約，就這麼莫名的訂了。

老實說，這是吳君言和丈夫第一次嘗試交換戀人這件事。

他們不是保守的人但也沒那麼開放，可是在婚姻諮商師的極力建議下，他們還是與另一對相識的夫妻約好了要試試看。

雖然當初選擇女人，主要是嫉妒心作祟，但內心深處，她知道自己確實是躍躍欲試。

與丈夫相處了四年後，她極度渴望與不同人相處，特別是同性。

她受夠男人們各種古怪的逆鱗了，至少她受夠她丈夫的了。

但，如果丈夫試過了同性戀愛也覺得滿意，那她會有什麼感受呢？

吳君言檢視了一下內心，發現自己其實不是特別介意。

這樣是好是壞？

問了一個自己也沒有答案的問題，因此索性不去想了。

為了今晚，吳君言先是將兩個孩子送去給臨托保母，接著又和一臉事不關己的丈夫約好了接送小孩的時間，最後才從衣櫃中，翻出許久未穿的削肩黑色雪紡洋裝。

換上洋裝後，她施了點淡妝，以簡約的銀色髮飾盤起烏黑的長髮後，鏡子裡出現了一個讓人雙眼為之一亮，許久未見的女人。

女人深色的雙眸望向她時，吳君言隱約可以感覺到，那雙眼睛正對著她說，此刻的事情比起揣測張峯的想法，或是拯救他們之間搖搖欲墜的婚姻還重要。

此刻，那雙眼睛最想知道的是......

*

吳君言與契約對象約好，在這間名為light的酒吧見面。

light位於市中心，是相當有名的高級俱樂部。

既然都要玩了，那就去玩好一點的地方吧。

當初就是抱持著再也不可能來第二次的心態，吳君言痛痛快快地把卡刷了下去。

light酒吧名為「光」，但最大的賣點卻是「無光」。

店內的燈光，故意設計成令人無法一眼看穿的深藍色調，使人有種置身深海中的感覺，連流線型的燈管都像一隻隻漂浮在空中的水母。

吳君言在吧台坐定不久，契約對象也來了。

酒吧內燈光昏暗，吳君言看不清楚坐在身邊的人臉上的表情，只知道從踏入酒吧後，女人一直低垂著杏眼，絲毫不敢往她的方向直視。

女人看起來很緊張。

吳君言一直以為當媽後，這些少女般的羞澀，只會被孩子荼毒成大媽似的不耐煩和暴躁，沒想到對方跟她一樣都是兩個孩子的媽，卻居然還可以維持這般嬌羞少女的心境。

於是，她率先替看著酒單遲遲下不了決定的人，點了一杯海藍色的雞尾酒。

畢竟之前就說好了，今晚她們是以上床為目的來酒吧，要是因為某一方緊張過頭，那這費盡心思才湊成的交換契約就沒下文了。

要是就這樣散了，絕對會被張峯當成笑話到處說。吳君言想起張峯高高在上得、意洋洋的嘴臉，眉宇間不由得添了幾分霜色。

「喝一點酒會比較不緊張喔。」

她一口喝光了自己面前先送來的啤酒，然後將淡藍色的雞尾酒，推向羞得滿臉通紅的女人。

「我沒喝過酒……」女人白皙而修長的手指，不安的絞著。

「那這次就當妳的第一次吧。」

吳君言看著緊張的女人，心中頓時湧起逼良為娼的愉悅悖德感，冷冷的眼眉間也多了些光彩。

這份愉悅感，倒不是真的來自於想試試看和同性上床，而是這樣的氣氛，讓她想起那段能恣情胡鬧的年少歲月。

那段歲月裡有夜衝、有夜唱、有黑色帆布鞋還有一條刷破的牛仔褲。

「好吧。」

女人將飛瀑般的髮撩至後頸，然後仰頭像喝shot般一口灌下那一大杯雞尾酒。

沒想到會有這一灌，吳君言目瞪口呆的看著雙頰緋紅的女人，心跳聲頓時壓過了音樂的轟隆。

女人是丈夫的朋友的妻子，在他們結伴家庭出遊時，女人一向寡言又羞怯，像隻易受驚嚇的雀鳥。

然而，喝開後的女人特別多話也特別愛笑，這是吳君言第一次看見對方這個樣貌。

聽著女人開心的說著各種有趣又新奇的事物，靈動雙眼中的流光，讓吳君言深深著迷。

整個晚上，她們靠著吧台一杯又一杯的點，吳君言忘記了失敗的婚姻，也忘了以上床為目的的契約。

回過神，她已經攙著醉得一塌糊塗的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家就在前面，今天真好玩！下次我們還要一起玩！啊！我忘記去銀行提款了！酒錢怎麼辦啊！」

女人蹬著高跟鞋，像隻鳥兒似的在她的臂彎下蹦蹦跳跳，就連此刻醉得迷迷糊糊的聲音也很好聽。

小雲雀。她的心底有個聲音低低的說著。我的小雲雀。

「走慢點，等等扭到腳……」

話語還沒落下，女人一個踉蹌，眼看要跌倒之際，吳君言攔腰接著了她，但同樣踩著跟鞋的她重心也十分不穩，一個搖晃，她將懷中人往牆上按去。

至少得護著頭。

因為養過孩子的關係，她知道跌倒時不管摔得多慘，不要撞破腦袋都還有藥醫。

所以她在對方撞上牆前，一手護著她的腦袋，另一手按著牆，以免直接撲到對方身上壓傷了她。

「哈哈哈，我這是被壁咚了嗎？」

醉醺醺的女人仰頭看她，笑得像著孩子，側過頭在她手掌上蹭啊蹭的。

吳君言迷失在鳴禽般的笑聲裡，眼前再度浮現嬌小的雀鳥，吱啾鳴啼的畫面。

「既然壁咚了，那要不要順便接吻呢？」

「好啊，吻我。」

女人伸出手勾過半開玩笑說著的吳君言，氤氳眼底的醉意如茶花濃郁，吳君言沒再言語，俯身吻了上去。

唇齒之間瀰漫著帶著酒香的生澀的吻，她閉上眼，偷偷的期望這個在街邊暗巷的吻，能持續到永遠。

*

「……然後我發現還是你最棒了！」

丈夫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然後又飄走，她愣愣地望著前方，捧在手中的早餐店紅茶一口也沒動。

昨晚送吻完人就呼呼睡過去的女人回家後，吳君言不意外的發現同一天去換「妻」的丈夫，已經先到家並且睡下了。

她躡手躡腳的走進浴室打算洗完澡再睡，卻發現自己捨不得褪去帶有山茶花香氣的衣物，於是便走向平時用來堆積雜物的客房，和衣躺在沒鋪床墊的硬床板上睡了。

遠離丈夫轟隆的打鼾聲，與孩子睡不安穩時的小聲哼啼。

這是她自從結婚後，第一次睡得這麼安穩。

「言，哈囉，你有再聽我說話嗎？」

「有。」吳君言喝了一大口甜膩又不帶茶味的紅色飲料，掩飾絲毫沒再聽的自己。「所以結論就是，你沒辦法和男人上床嘛。」

「噗！這是什麼結論！」

張峯笑了，他邊笑邊揉亂她的頭髮。

以前她很喜歡張峯這樣做，但現在只覺得有些煩躁，但她沒表現出來，倒而努力壓抑那份不悅。

「那你呢？昨天有沒有什麼香豔刺激的事情？」丈夫拿起桌上的空盤走向流理台，邊洗碗邊問。

「花錢請女人喝酒然後沒有上床，算是一種上酒店體驗嗎？」她淡淡的回答。

「這你得問別人，我沒上過酒店呢。」

「咦？我以為男人都會去。」

她放下早餐店紅茶，這種虛假的茶類她實在喝不了，偏偏張峯很喜歡，每次去買早餐都會買。

「我發誓，我張峯……」丈夫在自己胸口畫了一個十字。「這輩子沒上過酒店。」

「不用發誓啦。」她敷衍的笑了，但這份敷衍只有她知道。

「好了，碗洗好啦，我去上班了，等等小孩麻煩你順便載過幼兒園喔。」

「嗯，路上小心。」

張峯吻了她的額頭後，拿起車鑰匙率先離開了公寓。

吳君言的笑容在關上門的那一刻，消失了。

這麼多年的相處，她知道怎麼樣才可以維持良好的婚姻關係，而且她也一直做得很好。

但經歷了昨天神奇的一晚之後，她突然有些厭倦了這個自己和逐漸日常的生活。

縈繞於唇齒之間甜膩的紅茶後頭，藏著昨日的酒香。

吳君言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再度睜開眼，走向開始出現小孩啼哭聲的臥房。

「小子們，起床啦！要去上學囉！」

成人佯裝出來的輕快語調，能騙得了孩子，騙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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