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傳奇 (卷一．下) : 孤城 - 圍城前十七天

在天水城做生意的樊國人，多多少少都跟錢泰寛有些來往，何金湖也一樣，雖然算不上甚麼交情，但見了面能讓錢泰寛說得出名字的，也已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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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闆你好！你們樊國的情況怎樣了？聽說雖然打仗了，對民間的騷擾不算很大吧？」錢泰寛熱情地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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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錢老闆關心，確實情況不算壞，獠人來了又走，沒對民間搶掠，只是從樊皇宮帶走一大批金銀珠寶。現在樊城的生活大致回復正常了。」何金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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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生意照做囉？」錢泰寛皮笑肉不笑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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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的。」何金湖陪著笑，只是笑容有些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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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闆是不是有甚麼困難了？有甚麼可以幫忙的？」錢泰寛視人家的困難是自己賺錢的機會，總是很「熱心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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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來確實是找錢老闆幫忙的，其實也不單是我的問題。是這樣的，早陣子獠人燒了我們好些村庄和農田，今年的秋收恐怕不夠應付需求，我是代表樊國來向你們買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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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樣子，你們糧倉沒有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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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給獠人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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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獠人的確可恨，可不能讓老百姓空著肚子過冬。別擔心，我們今年收成還可以，糧倉儲備充足，賣給你們沒問題。」錢泰寛笑著說，笑容裡真心的成份提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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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錢老闆，那麼‥‥ 可以帶我到糧倉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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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求雖然有點奇怪，但不算過份，於是錢泰寛帶著何金湖去參觀天水城的糧倉，同行的還有何金湖的幾位隨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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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們的存量真的很充裕啊！多令人羡慕。」何金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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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打算買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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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賣我多少？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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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們就數量和價錢商討了一下，很快就談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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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價錢沒問題，我們的黃金和白銀這幾天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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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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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宮裡很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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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樊宮的庫房已被獠人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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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何金湖突然緊張起來：「這‥‥這個我也不清楚，錢是胡相國預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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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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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啦，像這樣的糧倉，天水城有多少個？」何金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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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二個。已把三個加起來的存量中的一半賣給你了。你問這個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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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金湖又再緊張起來，開始在冒汗：「沒事沒事，只是好奇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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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泰寛感到奇怪，不過剛剛做成大買賣，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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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闆，到在下寒舍共進午餐如何？我們來祝賀何老闆為樊國人民解決冬糧的問題。」錢泰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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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好意思。」何金湖一直在冒汗：「我急著回去覆命，現在就走。我今先交訂金，麻煩錢老闆安排盡快付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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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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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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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水城做買賣的人拒決錢泰寬的午餐邀請，真的是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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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闆你沒事吧？是不是那裡不舒服了？怎麼慌慌張張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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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錢老闆關心，我沒事。可能在路受了點風寒，加上家父身體又出了點毛病。」何金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已過身的父親也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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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子，那我就不好意思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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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金湖的「隨從」，全是獠樊官兵偽裝，美其名是保護他，實質是監視，而且，部份「隨從」在到步天水城後就不知所蹤。他江湖打滾這麼多年，不難猜到獠人在打甚麼主意，而他來買糧，等於是獠人的幫兇。他雖是樊人，但經常來往天水城，這等於是他第二個家，在這裡也有不少朋友，這令他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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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錢和命都在獠人手上，令他一心只想盡快把東西辦好，然後離開，結束總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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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泰寛覺得何金湖有點太奇怪，最大的可疑之處是，這麼大的買賣，任誰都會要求回扣，何金湖居然對此隻字不提就急著離開，看樣子這筆生意是有人迫著他幹，並不是出於他本人意願，但誰會這樣做呢？誰會在這筆生意上得益？錢泰寛想不通，但底線是這筆生意對他和天水城都沒有損失，何樂而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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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錢泰寬不是單從生意的角度去想，也許就能看出些端倪。但他裡裡外外都是個生意人，天性如此，成長教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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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金湖離開糧倉，在天水城的任務已完結，身邊的「隨從」不知甚麼時候只剩下一位，他頭也不回的直接往前往天水城北門，打算立即離開。他感到—— 或者說知道—— 天水城即將發生不好的事情，也許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他感到很難過，也許離開了會感覺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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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闆！何老闆！」有人喊他，他認得這聲音，但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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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匠的大手搭在他肩頭，又喚他一聲：「何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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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得不停步，轉身對鐵匠金瑞光說：「啊！是金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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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叫你幾聲都沒聽見，進城來都不過來打招呼？—— 啊，何老闆你臉好難看啊，沒事吧？快進來小店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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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匠拉著他的手就走，誰知何金湖大力甩開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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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你管好自己的事吧！」何金湖大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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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瑞光大感錯愕，「何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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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金湖差一點要哭出來了，他說：「你不是還有家人在拖石城嗎？快回去探望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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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家父家母都在拖石城。可是下個月就是南瓜節了，誰會選這日子離開天水城，該叫他們過來一起過節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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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不可！」何金湖用幾乎是責備的語氣說，之後又發現不對，急忙說：「總之，一切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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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就轉身急步離去，留下鐵匠一個人在咕噥：「這是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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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一次例行訓練之後，冷凝霜就離開了沛水宮，搬進了望水寨。牛惟明和屯光律清空了一間本來放雜物的小房間，還打掃乾淨，造了些簡陋傢俱，勉強能住。雖然比不上她在沛水宮的客房，但好歹沒有寄人籬下的感覺，是屬於她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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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例行訓練外，她還開始練箭，而且特別喜歡擲飛刀。原來，頭兩次在極累的情況下擲出匕首，皆能插進草人的頭部，也不完全是偶然，她在這方面真的有不錯的天份，後來牛惟明指導她一些技巧，現在飛刀的準頭還在射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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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練習的時候，她還幫忙彭鏗做些雜務和灶膳房的工作，本來彭鏗一個人就忙不過來，多了一個助手非常高興，還大大提高了伙食的質素，冷凝霜漸漸受律光屯的人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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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她又一個人照著牛惟明的指導在練飛刀，現在擲三次總有兩次能擲中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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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不對！你在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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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霜轉身，一位律光屯的屯員在胸前交差雙手，看著她擲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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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不對？牛屯長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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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是屯長，也不代表他甚麼都懂。」說罷，他雙眼看著冷凝霜，一眼都沒看過靶子，從腰間抽出小刀擲出，一連數次，動作快得冷凝霜的眼睛都跟不上，也看不清他擲出了多少，當她再看靶子時，發現草人頭上多了五把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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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驚訝，這距離，就算閉上眼睛都能命中目標。」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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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霜覺得帥呆了，但沒有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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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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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霜沒有不相信，但實在想看他表演，於是說：「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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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手拿起塊破布蒙著眼睛，說：「頭—— 左胸—— 下腹—— 肩—— 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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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說一次擲出一把刀，每次都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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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三個是人體致命點，後面二個能讓對手失去活動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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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開破布，得意地看著冷凝霜說：「現在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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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霜還是不作聲，抿著嘴，他越得意，她越不想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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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學？」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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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興趣來了，她瞪大雙眼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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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你沒問題，但我有甚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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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霜想了想，說：「吃過濾麵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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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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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濾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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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都沒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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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城名吃，這東西，我閉著眼睛都能做出來。想試？」冷凝霜故意學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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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 就憑一碗麵，要我把我的絕活傳授給你，我豈不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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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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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反正我都沒甚麼想要的，你以後叫我師傅，我甚麼時候想吃麵你就給我弄，我就傳授你這獨門秘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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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霜滿心歡喜，高興地喊：「師傅！—— 你叫甚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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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裝模作樣地說：「為師叫莊太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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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莊太寶所言非虛，論飛刀，在律光屯不少人會擲，但要數箇中高手，則非莊太寶莫屬。隨非是精於此道，否則兩軍對壘，在陣中殺敵時，飛刀能發揮的作用很有限，是故在律光屯，扔飛刀大都只是玩票性質，像莊太寶般精研飛刀的，實屬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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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莊太寶示範幾種握刀手法和投擲技巧，冷凝霜心領神會，果然大大提昇了速度和準繩度，像麵粉吸收水份一樣，拼命吸收莊太寶傳授的技藝，但要把麵粉搓成可用的粉團，還雖要時間浸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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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當水一澈發現莊太寶在吃濾麵時，妒忌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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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教飛刀得濾麵」這事在律光屯傳開，誰都爭著要傳授冷凝霜武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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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前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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