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搖曳的燭火映照木桌與床沿,蠟油沿著容器緩緩滴下。賽弗洛斯坐在床邊,嘗試把手上的翡翠戒指取下,但不管怎麼施力、扭轉也無法拔起,不過這也沒辦法,畢竟上面設下了魔法會的咒語,在罪行請示高層結果出來之前,沒有維蘿莉雅的氣息構成的咒語是無法解除的,只能像這樣一直戴著,才能方便他們掌握自己的所有行蹤以防我叛變之類的。
賽弗洛斯倒進床鋪,手指撥開額前凌亂的瀏海,綠色寶石在燈光下閃爍微光,望著天花板發呆。
「搞什麼嘛?第一天就這麼累,兩邊的工作都沒停過,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自己。我雖然想多做點事塞滿日子,但都跟我想像中的一點也不一樣啊。」
翻了個身,臉埋進枕頭,繼續抱怨:「好累好累好累,這一批難民也撤離太多人吧,到底是怎樣啊。還要找時間調查卡莎薇那女人的底細、完成討厭鬼瑟拉的麻煩事,也不知道賽德里克腦子裡在計畫什麼,說來我也好久沒見到賽維爾先生了。」
他把臉埋得更深,麗娜飄逸的長髮遮掩不住的溫柔,聲音逐漸低了下來。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了,不是嗎?我到底在懷念什麼?」賽弗洛斯揉了揉眉心,重重嘆了一口氣。
「啊算了不管了,明天還要早起,等會還要提煉正氣,再不睡覺就真的不用起來了。」
他將被子拉起蓋好,側身躺好,抬手一推將桌面蠟燭熄滅。黑暗中,他輕聲呢喃。
「晚安,賽弗洛斯先生,晚安,海莉阿姨。」賽弗洛斯闔上眼,畫面一片漆黑,彷彿聲音都被吞沒。
*上半局結束,主客隊交換守備位置。
「是的,我猜坐在書桌前的你可能滿頭問號,現在是什麼狀況?」
一道藍色光束閃過,穿透黑暗不斷延伸,在虛無中劃出長長軌跡。
「那道藍光是什麼?魔杖又是從哪弄來的?為什麼要在這裡聽我廢話。」語氣輕鬆帶有幾分戲謔。「魔法世界?黑暗魔法?飛天傘蜥蜴?你肯定從剛才就很好奇,我們為什麼在這裡?」藍色光點仍在延展、流動,像是無限長的思緒蔓延。
「欸,先別急著走開,我的朋友,夜晚還很漫長,我們還有時間可以好好認識彼此。別太拘謹,隨便坐,只是小聊一下。」
說話同時,黑夜又多出一個紅點,迎向藍光。兩道光芒交錯,劃出一道閃亮的心形,然後迅速融合成一道耀眼的紫色能量束。
「是的,跟你解釋一下,那邊那個紫色愛心是屬於我們的鏈連。透過睡覺這種最貼近地表的方式,建立起兩人專屬的意識通道,由夢境繫起兩個世界、一個靈魂。藍色那端連著我的魔法世界,而紅色那端,連著你的──無聊世界。」
能量束中心一陣明暗閃爍,心形交會處產生某種強烈引力,將所有一切光與影都吸了進去。隨著視線拉近,強烈白光徹底吞沒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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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日照光穿透公車隔熱紙照射椅背,都市街景形成小點快速閃過窗外。
戴上藍芽耳機音量調高,進入專屬自己的寧靜片刻,周圍的一切都與我無關。手握著拉環隨車廂搖晃,點開手機,跳出一連串的通知,果然都是些無聊廣告呢,美股早盤失守貿易戰陰霾再起、5個再也不想去的國家連日本也上榜、湖人有望啟動閃電交易前鋒恐被送走。嗯,沒什麼重要訊息,不過像這樣把它們一則則滑掉也是有種莫名的成就感。
查詢處女座今日的星座運勢,戀愛指數四點五顆星,還不錯嘛,看來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老奶奶靜靜打盹、新手媽媽顧著嬰兒車裡的孩子、一旁同校制服的學弟抱著課本,正低聲背誦英文單字臨時抱佛腳,真好,又是一個恬靜的悠閒早晨,希望今天也能平凡度過。
看來今天沒辦法平凡度過了。
「本班的作業缺交狀況是越來越嚴重了,其實我也不想一早來上課就發火,你們不想聽我也不想講。」地理老師站在講台前,雙手抱胸眉頭緊皺,表情是相當不悅,或著說非常不爽、不爽到了極點。
「拜託,我也想當好人啊,我也想漂漂亮亮的結束這堂課,我也可以像其他老師一樣什麼都不管,反正我多講一句少講一句還是領一樣的薪水,臉上也不會多一條皺紋。」
從防水提袋裡翻出粉筆夾,抓起課本在黑板上抄寫考試重點,語氣在自嘲與無奈間遊蕩,不知道為什麼老師今天脾氣這麼差,要嘛是跟老公吵架,要嘛就是生理期剛來。不過仔細想想也是蠻可憐的,人生大半輩子都在讀書做學問,抱持著對教學的熱忱與傻勁擔任教職,結果早上七點鐘還沒睡飽就得匆忙出門趕到學校,還要這樣被一群屁孩欺負。
「你們有空自己思考一下吧,我要上課了,二段進度已經嚴重落後,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
學生們交頭接耳吃著早餐,你看我我看你,有人已經輸給周公伏在桌上睡去,現在讀書成本這麼低,教師管教權又被限縮,難怪大家都不想當老師了。
「阿對了那個,禮楷在嗎?下課後來老師辦公室,我有話跟你說。」
又是大部分老師的通病,我是叫翊楷不是禮楷,怎麼每次都叫錯名字,真是夠了,上學什麼的,真的是有夠麻煩,我只想平凡度過這一天啊,老師求求你放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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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進門前不忘整理衣領、撥動瀏海,拍掉鞋子沾到的灰塵,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乖學生。
不行,老師看起來超級不爽,策略無效。
「你們組的作業是怎麼回事?實作課已經超過一半,你們進度為什麼還停留在第二階段的議題設定,你們再這樣混下去期末要交什麼東西出來,你希望我給你幾分?我能給你們幾分?」目光被迫與地理老師直接對視,最悲傷的是辦公室還有其他老師在偷聽,幹真的有夠尷尬。
「禮楷,印象中你升高二的時候還很乖,男生裡算安分的,怎麼半年多時間就像是變了個人?」老師依舊苦口婆心,但班上的核心團體就是愛鬼混,如果能安分讀書安全落地默默畢業我也想啊,但為了在這個班生存我也沒辦法,要怪就怪該死的資本主義與社會群體。
「我聽國文老師說,你們第八節翹課去買豆花,明明再忍半個小時就放學了,隨你們去哪玩我們老師都不會管,真是受不了你們,你們就這麼愛吃豆花嗎?」老師推了推眼鏡,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像是個白癡,無奈上個學還要面對這些笨蛋同學,真的是有夠麻煩。
「我也知道你們那組一堆問題學生,但你這樣一人分飾多角,把工作都攬在自己身上,對你、對他們都沒有好處。有空自己思考一下......」
停,我們就看到這裡。
實在是太吵了,唸到我耳朵都痛了。不過你們老師也真厲害,竟然能一口氣罵這麼長串也不會喘,太厲害了。
賽弗洛斯左手伸入畫面,從上而下揮過結束回憶播放。
純淨無瑕的白無邊無際,抹去多餘的陰影不允許任何的秘密與隱瞞。玻璃圓桌,兩個外貌幾乎如出一轍的少年像是在進行心理諮商,對坐看著彼此。
「不錯嘛,社交生活還算正常,幸運交到幾個知心朋友,也有正常的戀愛關係雖然還在追求階段。」賽弗洛斯翻閱板夾上的資料,翹起右腳像是有經驗的諮商師,表情饒富趣味。
翊楷坐在橘紅色躺椅,作為提煉正氣所需的被諮商患者,半夢半醒的有點搞不太清楚狀況。仔細看座位上的兩人,其實還是有點差異,學生制服的翊楷還只是個普通的高二學生,稚嫩卻自以為是。著深色皮外套的賽弗洛斯頭髮有特別抓過,視覺年齡感覺大了一點、儀態似乎也更成熟一些,不過實際年齡也確實大個兩歲,就還在誤差範圍。
「嗯,該怎麼說呢?」賽弗洛斯放下手中姑且稱作患者資料的文件,接續論述。
「你的記憶雲層很厚,不管好的壞的都藏得很深,你不常跟別人吐露心事吧,是不喜歡聊小秘密,還是,不敢說出口?」
翊楷沒有回應,轉動手指。
「你偽裝自己,用無所謂的面具示人。你努力融入人群,強迫自己做著不喜歡的事,因為你知道這條路是你選的,你希望跟大家好,儘管你也不清楚這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賽弗洛斯起身,露出善意的微笑。「其實我們很像,不,我比你好多了,好像有點偏題。」
頭頂浮起團團雲朵,顏色有深有淺擠在一塊,間歇閃出雷電,轟鳴聲與閃光交錯。
「我們直接進入重點吧,這就是剛才跟你說的記憶雲層,這幾天發生的事全都累積在裡面。」賽弗洛斯拾起夾在手板上的筆,對著雲層向上一揮,低聲唸咒。
雲團開始攪動,逆時針方向旋轉,片段記憶陸續湧現。
「翊楷,你的衣服怎麼又亂丟?不是要你幫忙摺好的嗎?」翊楷媽媽不太高興,拿著洗衣籃走進房間。
看到書桌上厚厚一疊題本與測驗卷、翊楷趴在桌面上睡著的景象,翊楷媽媽默默收起衣服,為兒子蓋上一件薄外套後,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門,關上燈。
雲層轉動畫面切換,放學時間,翊楷在吉他社社辦獨自一人練琴。
刷完最後一個和弦,翊楷稍作休息,摸了摸手指新生的繭不禁感嘆:「自彈自唱有夠難的,真是自討苦吃,我幹嘛沒事說要學什麼吉他啊?」
「唱得很好欸,給你個讚。」女孩探頭從門口冒出,雀躍的腳步跳向翊楷身邊。「不過呢,你的和弦按得不夠緊,很容易有雜音,我來教你。」
女孩戳了戳翊楷,讓他挪動座位,兩個人並肩坐在舞台邊緣。軟綿綿的手先是壓在翊楷左手上調整擺放,然後接過吉他,移動CAPO夾即興彈奏。
翊楷看著芊璦──他暗戀兩年的女孩,動作變得拘謹,說話開始結巴,隨著音樂擺動打著節拍掩飾心跳,哼起歌來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每個禮拜他最期待、最珍惜的時間,兩人對到眼有些害羞,笑了。
雲團持續攪動,期間開始冒出無數光點,紫色煙霧伴隨,瀰漫在白色背景之間,相互輝映。
「有空自己思考一下,我再給你們一個禮拜的時間,趕緊跟上。」
一道閃電驅散雲朵,今天早上的地理課慘案浮現心頭。
不過,氣氛似乎有所緩和。
「我也不想要在放假時看到你們,聽清楚了嗎?不及格重修的話,你們就死定了。」抽出翊楷的講義,遞給他,揮揮手放人。
翊楷鬆了口氣慢慢走回教室,幸好還有轉圜餘地。隨手翻閱批改過的講義,裡面塞了一張便條紙,看過內容,翊楷笑了。
「很厲害嘛翊楷,這次名字有寫對了,抱歉。議題設定很有趣,好好準備,被當你們就死定了。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Otuyak7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