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好了!」貼身宮女翠兒匆匆闖入內殿,臉色煞白。
「卯時方至,何事如此慌張?」韋后對鏡理妝,聞聲眉頭微蹙,手中玉梳不由一頓。
翠兒撲通跪下,聲音顫抖:「回稟娘娘,韋播將軍...韋播將軍被陳玄禮將軍杖責三十,如今已擡回府中...」
「什麼?」韋后猛地站起,鳳冠上的珠翠劇烈晃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她保養得宜的面容瞬間扭曲,眼中燃起熊熊怒火。「陳玄禮好大的膽子!竟敢動我韋家的人!」
案几上的茶盞被她一把掃落在地,瓷片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殿內格外刺耳。宮女們嚇得跪伏在地,大氣不敢出。
韋后胸口劇烈起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韋播雖不成器,卻是她親侄,打韋播的臉,無異於在她韋后臉上扇耳光!更何況,韋播是她安插在北衙軍中監視陳玄禮的重要棋子...
「娘娘息怒。」一道清冷的聲音從殿外傳來。馬秦客緩步走入,向韋后行了一禮。「此事蹊蹺,還請娘娘冷靜處置。」
韋后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怒火,揮手示意宮女們退下。待殿內只剩她與馬秦客二人,她才咬牙切齒道:「陳玄禮這是公然挑釁!他明知韋播是我的人,還敢如此羞辱!」
馬秦客目光如炬,眼底精光倏地刺向虛空,壓低嗓音道:「娘娘,據臣所知,韋將軍昨夜在軍營醉酒,不僅打傷了幾個士兵,還口出狂言,說北衙軍遲早是韋家的...陳玄禮這卑鄙小人才把他按軍法處置。」
「醉酒鬧事?」韋后冷笑一聲,「軍中將領哪個不飲酒?陳玄禮分明是借題發揮!」她踱步至窗前,望着遠處北衙軍營的方向,眼中寒光閃爍。「他這是在試探本宮的底線。」
馬秦客輕聲道:「娘娘明鑑。陳玄禮在北衙軍中經營多年,根深蒂固。若此時與他正面衝突...」
「本宮知道!」韋后打斷他,聲音中壓抑着憤怒與不甘。「本宮當然知道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但此仇不報,本宮寢食難安!」
馬秦客微微頷首:「娘娘深謀遠慮。依臣之見,不如暫且隱忍,待時機成熟...」
「隱忍?」韋后冷笑,「本宮隱忍得還不夠多嗎?」她想起這些年爲了權力不得不做出的種種妥協,心中愈發憤懣。
正在此時,殿外傳來通報:「娘娘,韋將軍求見。」
韋后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但很快掩飾過去。「讓他進來。」
片刻後,兩名侍從攙扶着韋播緩步入內。韋播面色慘白,額上冷汗涔涔,走路一瘸一拐,顯然杖傷不輕。見到韋后,他掙脫侍從,撲通跪地,聲淚俱下:「姑母!您要爲侄兒做主啊!那陳玄禮分明是衝着您來的!」
韋后看着這個不成器的侄子,心中既怒其不爭,又憐其受苦。她示意侍從退下,冷冷道:「起來說話。堂堂韋家將領,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韋播勉強站起,仍不住抽泣:「姑母,那陳玄禮...他當着全軍的面...侄兒以後還如何在軍中立足...」
「閉嘴!」韋后厲聲喝道,「你還有臉說?誰讓你醉酒鬧事的?」
韋播縮了縮脖子,小聲道:「侄兒...侄兒只是一時興起...」
「一時興起?」韋后冷笑,「你可知你這一時興起,給了陳玄禮多大的把柄?」她踱步至韋播面前,突然擡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廢物!」
韋播被打得踉蹌後退,捂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韋后。
馬秦客適時上前:「韋將軍,娘娘這是恨鐵不成鋼。您先回去養傷,此事娘娘自有主張。」
待韋播被攙扶出去後,韋后長嘆一聲,頹然坐回鳳榻。「光祿卿,你說得對,現在不是與陳玄禮翻臉的時候。」
馬秦客爲韋后斟了杯茶,輕聲道:「娘娘明鑑。陳玄禮在北衙軍中威望甚高,若貿然動他,恐引起軍心不穩。」
韋后接過茶盞,卻不飲,只是盯着杯中浮沉的茶葉。「本宮何嘗不知?但此獠日漸囂張,若不加以遏制...」
「娘娘,」馬秦客壓低聲音,「臣有一計。陳玄禮雖在北衙軍中勢力龐大,但在朝中卻孤立無援。我們可以...」
韋后眼中精光一閃,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可以拉攏宰相宗楚客。宗相與陳玄禮素有嫌隙,若得他相助...」
韋后微微頷首,嘴角浮現一絲冷笑:「不錯。宗楚客老謀深算,若能爲我所用...」她放下茶盞,站起身來,恢復了那副雍容華貴的模樣。
「傳旨,今夜麟德殿設宴。宗相、相王父子...」她眼波倏地一冷,「還有那個整日將'忠義'掛在嘴邊的崔卿,都請來共敘。」
馬秦客躬身時眼底精光閃動:「娘娘聖明。崔公素來與陳玄禮交好,此番正好...」他故意壓低聲音,「讓某些人看清,這大明宮裏究竟是誰說了算。」
「本宮倒要看看,」韋后撫弄着金絲護甲,脣邊凝着霜雪般的笑意,「當李旦父子在宴席上顏面盡失時,陳玄禮那副忠肝義膽,還能演給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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