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槌錄 - 第五百八十一章　以計潛入

第五百八十一章　以計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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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華瞧對方披著一件華麗的貂皮絨衣，絨衣上頭飄來濃郁花香，簡直像是把貞花磨成碎粉，灑在絨衣似的，花香若無似無掩蓋著一股發酸體臭。他雙眼微微瞪大，發覺童子寬鬆的絨衣領口底下竟是近乎赤裸，露出大片肉色肌膚，不由一陣毛骨悚然，退開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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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舉沒能逃過那童子的雙眼，他微微一笑，但眼神毫無笑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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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甚麼？今後一年四季，你也會是這種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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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我⋯⋯我、呼，呼⋯⋯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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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華臉色迅速變得鐵青，整個人宛若墮入池水，非比尋常的大量汗水沁濕衣褲，鼻息紊亂，似乎感到呼吸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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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他踉蹌後退，強迫自己穩定呼吸，規律地一吐一吸，卻是無濟於事，反而更難吸入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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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阿華並非江湖武者，他也明白，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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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武者的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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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者天生具備的氣勢威壓，是最原始粗俗的野性本能，這份本能堪比是一柄劃定楚河疆界的大刀，在尋常凡人與武者之間，重重劈出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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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阿華勇氣過人，敢於踏出旁人想也不敢想的第一步，可是要一個百老姓獨自面對武者無自覺的氣勢外放，終究過於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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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童子看著阿華發青的臉色，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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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知道反抗美瓊大人會有什麼下場，你要清楚⋯⋯美瓊大人的善意是有限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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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華竭盡渾身之力撐著發軟的雙腿，舌頭咬得出血，拉住飄遠意識的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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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童子笑著搖搖頭，抹去無意識的外放氣勢，道：「這是警告。今後務必好好服侍美瓊大人，你是大人指名的新童子，只要大人高興，咱們不會虧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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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華感覺身子一輕，壓在通體各處的威壓正漸漸散去，仍忍不住顫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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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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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外頭風波不斷，靈瑤宮長年來的聯繫也斷了，終於有件難得的好消息⋯⋯不能耽誤下去！我得趕緊通報美瓊大人，喂，你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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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華急忙道：「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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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童子見阿華沒跟上，皺眉大步而回，拉住他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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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囉嗦，快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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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華感到一股無從反抗的力量正拖曳著雙腿，一眨眼功夫，半個身子已被拉進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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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害怕至極，忍不住回頭過去，就見袁昊三人從藏身樹梢探出身，兵刃出鞘，就欲上前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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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恐懼之感頓消大半，想起計畫，鼓起勇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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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哥⋯⋯實不相瞞，我、我一個不情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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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不解地回頭，不耐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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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人好煩呀，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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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從來被人叫過一聲「大哥」，他話音略為飄忽，明顯很是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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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哥，我希望能和陳大叔道別。其實我、我是自己偷偷前來，你放心！只要⋯⋯只要能和他老人家道個別，我發誓從今以後會誓死追隨美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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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聞得這話，眼神飄來飄去，一會兒看向宅內，一會兒望往宅外，過得半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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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真會永遠效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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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華壓抑激動的心跳聲，舉起三指朝天，誠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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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阿華對武律發誓，若能了結心願，永生永世效忠美瓊大人，若有違背，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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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道：「好了，好了！蠢小子，你不是武者，對武律立誓根本沒點屁用。我相信你就是，不過我要一塊跟去，免得那老傢伙想出爾反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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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華聽童子辱及自己視作親生父親的陳大叔，怒從心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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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說陳大叔的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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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挑起頗是秀氣的右眉，囂張道：「怎麼，你不服氣？搞清楚你的身分！別以為美瓊大人對你另眼相看，你就可以沒大沒小。似你我這種童子，都是由我來管！這次諒你是初犯，我就不與你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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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華氣得臉紅脖子粗，敢怒而不敢言，別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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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冷笑一聲，叫來二個打扮同樣裸露的少年，三人步出宅子，隨阿華朝村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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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察覺阿華投來驚訝目光，並察覺對方想問的話，童子一臉驕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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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小子，沒聽過『三拳難敵四手』？那群死老百姓，若是知道我孤身一人，或許會群起而至，這叫以防萬一。呵呵……不過，說了也是白說，就你這種腦筋不靈光的傢伙，恐怕也不明白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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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走過大半個村子，停在小山坡的一處舊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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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屋雖乍看年老失修，幸未受女山賊嚴重破壞，算是倖免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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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華整理身上衣物，小心翼翼走入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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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三人在外盯著，目光始終不離舊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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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蠢小子什麼都不懂，既然到了美瓊大人掌中，就別想著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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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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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蠢小子哪懂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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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冷笑道：「懂也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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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三人私自嘲笑阿華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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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白癡，誰說他不懂？他當然懂，真正蠢的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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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謔口吻的話音，打斷童子三人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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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興致被擾，瞪視左右，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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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帳！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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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字來不及脫口，遏止在咽喉與胸膛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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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錯愕轉而驚恐的瞳孔，映著一張咧嘴壞笑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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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童子失去意識前的最後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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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華如願告別陳老伯，身披絨衣的童子推開大門，三人帶著阿華行入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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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邸的婢女家丁著實不少，時不時有視線飄到阿華身上，見其面容，先是瞭然一點頭，又見身邊三名童子舉止，知是防止他逃跑，再次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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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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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邸隨僕早已習以為常，三不五時就會有年輕俊秀的少年被捉到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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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隨僕是如此，身負武功的童子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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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碰到的童子有年僅五、六歲的孩童，也有血氣方剛的十來歲少年，他們均有一張俊氣出色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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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童子走上前調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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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那個投奔而來的蠢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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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華還沒答話，那童子就指著北面房屋，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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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啦，別讓美瓊大人好等，她聽說你要來，正在北房候著呢。你小子福分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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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童子帶著阿華走到宅邸中央的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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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華緊張地嚥下口水，小聲道：「我⋯⋯我已經遵守承諾。美瓊就在那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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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童子中的一人笑了笑，見那群童子、家僕都不敢貿然接近北房，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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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地方躲起來。別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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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華點了點頭，逕自離開三名童子，躲入那片小竹林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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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就來會一會傳說中的美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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