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n't Afraid To Die - 唯有不幸的虛幻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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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沿著鋼琴的邊緣摩挲，溫和的視線低垂，微長的髮梢輕覆白皙的頸間，是那樣纖細到彷彿一碰就碎的背影。

音樂教室的門縫之外，秦艾混身僵硬，再也移不開腳步。

僅僅是背影而已，他卻無法移開目光，恍然之間，他看見了記憶深處，留戀之人的影子，蒼白的，纖細的，柔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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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打算驅趕沒長眼霸佔了他午睡的音樂教室的人，最後卻鬼使神差的，悄悄關上音樂教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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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煩躁的翻了身，不願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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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剛轉入學。那時，他還不認得葉澄薰。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HBGeqYn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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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音樂教室門前的那個午後，只是個隨即就要在翹課與昏睡中遺忘的插曲，沒想到就在隔週，班導懲罰至今曠課的秦艾罰站司令台下。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F4u74la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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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盹著，打盹著，頒獎音樂的爆音轟然穿透音響，秦艾一凜，愕然清醒。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uZh35xo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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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九班，品德楷模，葉澄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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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

葉，澄薰。啊，是叫做這個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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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相信那彈出了美麗旋律，看起來脆弱的好像一碰就要破碎的少年，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在自己的班上——可是他偏偏是班上一板一眼的優等生，無聊透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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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擅自感受到了背叛，以及自己都覺得幼稚的惱羞。

抱著這份不明而來的怒火，他選擇繼續忽視這個人，直到彷彿注定般的那天，葉澄薰用凜冽審視的目光，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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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心胸坦蕩，又為什麼偷？」　

⋯閉嘴。最討厭、自許正義的人了。　

記憶中的人渣，也總是說著這樣的話語，『如果你沒有要偷人，打扮成這樣是要勾引誰？』，歪理，全都是，所以無論這時還是過去，秦艾轉身就走，一刻都不肯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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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都不像！秦艾冷笑，恨著葉澄薰玷污了記憶，卻偏偏回想起害怕被母親識破偷竊時的，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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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眉，還不到中午，還不用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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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事態又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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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晃的木桌上，某天開始，鋪著兩本簿子，一本乾淨整齊，包著書套，紙面的字跡工整，一本邊角全破了，上頭的文字只進行到一半，明顯趕工中。

『再被記過一次，你就要被輔導轉學了。』

…私校總是有非凡的創造力，製造文鄒鄒的新名詞來美化把問題學生踢去別的學校的醜態。

『假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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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把自律看得比什麼都還重的國文老師，少交一次作業，簡直是比品行不端更大的罪過。秦艾埋頭苦幹，葉澄薰從不讓他直接抄，而是會在一邊，吵死人的細細講解。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XIGR1U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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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會感激的，是你自己要多管閒事。』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ODuH1e9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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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心裡頭的怨氣一股腦兒的發洩到葉澄薰的身上，他不以為然的回道，葉澄薰卻淺淺的微笑著，無所謂的聳聳肩，塞回了耳機，秦艾偷偷抬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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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風吹過，坐在窗邊的葉澄薰，淺色的虹膜迎向陽光，就像是琥珀糖果那般剔透，側臉輪廓蒼白瘦削，熨燙筆挺的雪白制服飄起，渾身的顏色是如此的調和，就像和風是一體的，淺淺淡淡。

秦艾不自覺抓緊了作業簿的邊角，究竟遇上了什麼樣的人，發生什麼樣的事情，葉澄薰才會生氣？那樣平靜、修養好的面具，才能夠被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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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毀壞這個人，他不會相信任何的謊言，人都是自私的，葉澄薰到底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有人找他的碴？被堵路口？需要找個混混助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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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得體的傢伙，愈是帶著面具，深信如此，他迫不及待想要揭穿葉澄薰這個人虛偽的嘴臉，找到他陰暗的醜惡的部分，才好徹底的放心，卻又⋯⋯卻又，隱隱害怕那一天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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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此之上，他更不喜歡這股陌生的、輕飄飄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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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偶爾清醒的時候，午睡剛醒意識還沒回來的時候，老師講笑話的時候，對方認真的、一動也不動聽課的側影，就會擅自跑到他的視野中。

他不喜歡，他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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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可以再多睡一會兒。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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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你不要再被他騙了！媽媽！！他道歉了，他帶我們去樂園完，買新的電視、玩具、可是！』

用揍我們的那雙手毆打自己的腦袋，說這是懲罰，說要感受同樣的痛，不會再犯了，真的，以後都不會再犯了，但是那之後又怎樣呢？他會再犯，他就是這樣的人，「為什麼你還一直相信他？」

為什麼？

為什麼我們要回去？我不要回去，你也別去！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vKB1HW3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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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的、柔弱的、甚至連吃什麼都一個人拿不定主意的母親，卻堅決的搖搖頭，眼中帶著淚光跟自己道歉，一遍一遍地反覆，就像那個男人一犯再犯，抓著他的頭去撞牆，將自己送給母親的東西，扯碎扔在地上。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7nzkoYiz

直到最後的最後，她都沒有改變主意，哭著，跪在門口道歉，甚至捨棄了自尊，祈求阿姨的原諒與寬恕，收留自己，也要回去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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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他尖叫，哭喊，甚至哀求，卻永遠勝不過那個男人的一封簡訊、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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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他。小艾，你還小，以後會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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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懂，也不想懂，如果「愛」是這麼醜陋又愚笨的玩意兒，那他一輩子都不想明白。

那夜裡翻來覆去，總是這樣的夢，白天精神愈來愈糟糕，難得清醒的時候的，卻還像是犯了毒癮病入膏肓似的，一個勁兒盯著誰看。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VMHufLypI

簡直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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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醒。反正都過去了，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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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的睡意之中，掙扎，不願清醒。

天臺之上，有什麼模糊了空氣，繾綣的擾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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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吸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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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欲睡的秦艾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起先，他以為自己眼花。　　

但是，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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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看看是誰，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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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確切看到渴望的身影，興奮像是毒素、經由血液衝進腦子裡，他一瞬清醒了，指著對方，沒過腦，話語脫口而出。胸口鼓譟著自我保護的衝動，傷人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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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菸？你？真的是我們乖乖的好學生嗎？」

「——說，你該怎樣討好我呀？我高興了，說不定可以考慮不當個爪耙子。我去告——老師哦？」噁心的語氣，連他自己說完都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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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模糊意識到，令自己興奮心跳的，不再是曾經急切想捕捉到的違背常理的秘密，隱藏的惡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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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

給我一個理由。

一個藉口。

一個，能夠合理接近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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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緩緩轉過來，淺薄的唇瓣翕合，吐出煙霧，模糊迷幻了現實與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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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應聲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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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啊。我在這，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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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了，心臟為什麼卻還是狂跳不已呢？

即使面對自己的威脅，葉澄薰依舊冷冷淡淡的，令人失望——令人不甘心。

乍看之下，甚至只是比平時溫和的樣子，下降了那麼一點點溫度，玻璃珠一樣色澤淺淡的雙眼，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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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抽菸會短命的，會早衰，早禿，變醜。」

他矛盾地希望葉澄薰繼續藐視了這番言論。記憶隨著煙霧扭曲，心臟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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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壽啊……」葉澄薰瞇起眼，嘴角勾著懶洋洋的弧度，風竄過瀏海，迎風顫動的睫羽，像撲扇脆弱的薄翼。「其實我挺好奇的。活那麼久，有什麼意思？」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DuZNlIB7

喀擦喀擦，半滿的菸盒裡頭，菸卷滾動悶聲作響，葉澄薰熟練的用拇指挑開，遞向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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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

自始至終，葉澄薰都沒有向自己求饒、獻上任何好處，從未如自己的意行動。　

但是，從那天起，不可言說之物，便在心中暗暗滋生，而他不願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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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有什麼意思？

那當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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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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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人手短，要我教你幾次，蠢婆娘！我告訴你，就算你這顆愚蠢的腦袋、這張勉強有點姿色能夠勾引人的臉，被打爛、也通通都是我的！你不懂怎麼管好你自己，那就由我來！』

『蠢的人記不住教訓，就揍到會為止——驢都能學會，你肯定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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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歲生日那天，媽媽要工作，她的朋友是個超酷的叔叔，開車帶自己去工作的店裡玩，還請他吃了冰淇淋。

⋯但是，開心太久，得意忘形，是會遭到懲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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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聲音從尖聲的哭求，到了嘶啞的哀嚎。

明明平時虛弱的仿佛風一吹就會倒地，手臂、腳背全都是浮起的青筋，按下去冰冰涼涼的，摸不到像自己身上的肉；秦艾被她緊緊裹在懷抱裡頭，兩人抱頭蜷縮在角落哭泣顫抖，動彈不得。每次秦艾都會驚訝於母親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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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就只會哭，軟弱的廢物，你看看你把他教成了什麼樣？他到底像誰？真是我的種？喂該不會是你偷的人吧，那時候你還住在外面不是嗎？還在跟那誰往來不是嗎？說話！我叫你回答！』

『不是的——我沒有——他只是、只是我以前的同學。啊！』　　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QXmLX5vY

皮帶的扣環甩在媽媽的臉上，那麼的美麗的臉，一下子腫脹鮮紅，早先的痕跡發紫瘀黑，對方從不珍惜，或許變成這樣了反而滿意、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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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蛋！你不要打我媽媽！』

秦艾忍不住掙扎，母親卻按住了他的嘴，『他不懂事小艾不要亂說話——』

男人卻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腕，『你說什麼？』

『不要打媽媽你這個壞人！壞東西！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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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咬住對方的手腕，而對方的指尖，直挖他的眼窩，秦艾大叫出自己腦中能挖出最髒的字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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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根本不愛媽媽，你騙人，你騙我們！上次明明說過不會再打人的，你明明答應了的！住手，不要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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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容早已模糊了的人卻歪著臉，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自己，秦艾很害怕，被抓住的手已經開始發麻，但他還是梗住了脖子，用盡全身的力氣，與恨意，回瞪。

男人這時，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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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這麼愛她，那過來啊。』啪擦，啪擦，皮帶拉直又放鬆，拉直又放鬆，男人猛地踹了媽媽一腳，『給我起來啊，臭小鬼有膽不要躲在女人後面啊！躲著說大話算什麼東西，你們一個一個都是…所有人都看低我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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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抓狂似的猛抓著頭髮，忽然從抓，變成了拉扯，媽媽撲倒在地上尖叫，卻不肯鬆手，在凹凸不平破裂的地上拖行，而他感覺手臂好像變成奇怪的形狀，眼前一陣暈眩，『你那麽愛這婊子你那麼偉大，你來，代替她接受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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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踩著他的頭，像是踩著皮球一樣，摁了摁。

秦艾掙扎，揮動雙手雙腳，像是將死之魚般，奮力、卻徒勞無功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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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事就證明自己可以為了她而死，對了，去啊，從窗戶跳下去啊，現在，馬上，證明給我看，我就答應你永遠不教訓你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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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那是什麼？

這樣就可以證明了嗎？那好，感覺是比活著有意義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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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過去。他想說，他想爬起來，可是在絕對的力氣之前，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秦艾不甘心的放聲尖叫，大口大口換氣，視線逐漸模糊，絕對不是因為眼淚的緣故，絕對不是因為無能為力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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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不敢？不敢嘛！還叫那麼大聲，你就只是這樣，死小鬼光會說話，怎麼能跟我比，你跟我不能比，喂喂，看到了嗎？你兒子不能依靠，看，就只會嘴上說說漂亮話而已，所有人都是這樣！只有我是真心的，你能夠依靠的人只有我，我才是你要跟隨一輩子的人，聽到了嗎！臭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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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囁嚅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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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聽到了嗎？是她自己心甘情願被打的，那是因為她做錯事，我才是真正的愛她，我才知道要怎麼教她對她比較好知道嗎？你一個局外人插什麼嘴。你媽也不領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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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愛情？因為愛？

交出生命，承擔這般的痛苦。

放棄其他，只有唯一。

為誰而死，犧牲一切，這是愛情。

如果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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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你今天，好勇敢哦，媽媽，媽媽對不起你…你真的好厲害，你真的、你真的——』

『媽媽，我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嗎？』

『是哦，是的，小艾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比爸爸、比爸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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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聲音泣不成聲，有誰抱著他，身體很痛，很熱，但是被擁抱的感覺，好舒服，所以，沒關係的，會這樣想，是因為愛嗎？

嘟——嘟——

奇怪的接線聲，過了許久，秦艾才迷迷糊糊的意識到是什麼。

好熱，好冷，不要放開我，為什麼要去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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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

『有本事就不要跟我求救啊！又是要錢又是問工作的，拜託好不好你好歹也是一個小孩的媽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不是，我今天打給你不是為了這個！』

『也、也不是為了要錢，先別掛電話，求求你，聽我說，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是我唯一的姊姊，拜託了這是我一生一次的請求！』

『對對對、我是你姐，但我也只是普通人，我有自己的生活，我有家庭，拜託都幾點了，我不用上班我不用養爸媽啊，就你一個人世界繞著你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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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

掛斷了，寂靜的夜裡，只剩啜泣聲，他慢慢的、慢慢的、伸出克制不住發冷而顫抖的手，試圖握緊媽媽的，好想睡說不出話，但——

媽媽，別哭了，好嗎？

我沒事。

只要你開心，我就一點也不痛，真的，因為我愛你，不輸爸爸的，千真萬確。

媽媽，我們離開這裡，這有兩個人，就可以幸福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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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dCnbJVNH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小艾，你還小，以後會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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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卻悲傷的啜泣不止。我愛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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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爸爸，我們這種人的愛情啊⋯⋯只會帶來不幸。』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dDjfPlQ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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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愛你。

愛是多麼令人痛苦的東西。

那麼，不如不要了。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fq4v7h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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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通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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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的夢，糟糕的夢，並不聽從秦艾的意志乖乖按順序出現，痛苦的，開心的，熾熱的，攻擊著腦袋。他只知道，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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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不得。最開始寄住在我親阿姨家，後來她養不起又嫌煩，就丟到孤兒院那樣的地方吧，雖然名稱不是孤兒院，後來⋯⋯制度改了，或是我年紀比較大，誰知道，又變寄養，一個房子換另一個，我現在看外觀就能估價了也說不定，比我換新衣服還勤還頻繁，哈哈。」

「這樣聽來，記名字挺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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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笑著，指尖夾著煙，在矮牆圍欄上敲了敲，抖掉煙灰，又吸了口，話鋒一轉，「廢話。我是沒打算叫任何人爸媽就是了，所以也沒差。」

「哦，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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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的回答，還是那樣不鹹不淡，勾起嘴唇，雙眼卻像是玻璃，沒有跟著染上笑意，也沒有任何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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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了便會發現，葉澄薰這個人很奇怪，他的回應，就好像只是為了標註下「已讀」兩個大字而回應，真正的想法是什麼，一點都不知道，多無趣的人。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A5rVcK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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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心想，但是，說不定就是因為葉澄薰是如此，擁有一雙毫無審視、公平冰冷的目光，才跟他說起這些也說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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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小時候就想好了，最愛的人只有她一個，所以，我不會承認任何隨便的陌生老女人當我媽。誰啊。」

「也合理。亂認也很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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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之後，秦艾慢慢的、慢慢的意識到，葉澄薰得體風度的外殼之下，不是任何黏膩見不得光的醜惡或慾望，而是⋯⋯

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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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擅自的同情、流淚、甚至，內心其實對於自己的惡行也沒有真正的惡感，那次，因為錢包而對峙時，也僅僅是因為是應該做的事。

照著該做的事情去做，就這樣，正當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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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艾無法理解，就偏偏更是用力的去想，去刺激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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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說，吸著煙的時候，面無表情的葉澄薰，在想什麼呢。為什麼會違背原則，做出這種「不正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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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只愛她，戀母情結？」交流幹話少不了，但葉澄薰這人不食人間煙火，從來不屑同流合污，至少，秦艾完全沒聽過，「哎呀，我開玩笑的，你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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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注意到葉澄薰還在笑。

他無處可逃，只能更加憤怒的瞪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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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什麼屁話，我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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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卻用那雙冰冷的眼睛笑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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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啊。你做得到的話，那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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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拎著秦艾買來的啤酒。

冬天早落的太陽，已經到了城鎮地平線的邊際，橙粉色微醺的夕陽籠罩了兩人，葉澄薰雪白的臉龐，染上了暈紅，表情卻是相反，平平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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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你，倒也不差。你想做的話，不如現在把我推下去算了。你知道嗎？我一直都覺得，這世界無聊得很，但你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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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無所謂的說著，冷漠的側臉，輪廓鮮明的五官，再這樣輕浮地中二的話語之中，卻勾勒成了肅殺的美，秦艾感到窒息，他失去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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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被你殺死，會上社會新聞吧。會變成轟動有名的事件也說不定，誰知道？讓這間學校的聲譽爛掉，哈哈。」這話語是如此的輕描淡寫，卻刺向了他內心的深處，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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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在發抖，要是不振作一點的話，就要掉下——

掉下去了。

煙頭落到了大樓下方。

自由落體成為一小點，迅速消失在了視野裡，那一刻，指尖灼傷，肩膀被陽光曬得發燙，秦艾的臉頰、心臟，全身，也通通都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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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跟媽媽很像，很纖細，很柔軟，但是並不一樣，他的脆弱之中，帶著銳利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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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在說什麼啊。」煙灰燙傷的指尖，像是被玫瑰的棘刺給戳穿了，刺痛不已，可是葉澄薰在笑，真正的笑容，琥珀色的雙眼，像是融化的糖蜜，秦艾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壓抑慾望與顫抖。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19oKu2eP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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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刻，不得不承認——飢渴、貪婪的慾望在膨脹，那個男人曾經的言論像是惡魔的誘惑，在耳畔鼓譟喧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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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是錯的，明知道是歪斜的謬論與價值觀，但他就是這麼被教育了的，他是這麼長大了的，就算迫切的想要割捨、否認，他依舊是……

那對男女之間扭曲的愛情，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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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啊？你無不無聊？說出這種話…有人哪天就傻的信以為真你就知道了，變態癡漢⋯⋯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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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相處時間變多了，他們依舊很少認真的說話，就像⋯任何這個年紀的男生，都是這樣吧。

對嗎？

這只是，友情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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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嗎？說鬼話啊，學你的，中二病小鬼。」秦艾一巴掌拍上對方後腦，葉澄薰卻還是笑，安靜的微笑，「真的，秦艾，是你的話，我不介意哦。」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y3sPAmt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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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死了，你幼不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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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嘴。

不要再說了。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k25ueMKT

我會誤會的。我會當真的。葉澄薰的話語，對這般扭曲的自己來說，簡直就是盛大無比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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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在你手中而死。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QXnuOI9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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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告訴自己這是歪曲的認知，情感卻衝破了防備，心臟狂跳，燃燒在他的視野中央的葉澄薰，純潔的一無所知，面對夕陽，美好又脆弱，他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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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啊，去死啦！」2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otwPEgP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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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都在發抖，他將之伸到了背後，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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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不幸的虛幻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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