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編織者 - 第二章亞莉亞 ③

噶噹，噶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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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每隔一小時就會敲響的鐘聲，現正於視野不遠處，採用了哥特式風格的教堂最頂處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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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它也沒順勢帶起我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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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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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剛剛的「旅途」，搞得我現在光是呆站著就足以耗完身上所有的能量。別說是對自己的各種提問，此刻的我反倒有某種自信能對任何新事物都表現得紋風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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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等等會請你吃點好吃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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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帶路的少女則是雙手合十地表露著自己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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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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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靈機一動，打算從袖子裡拿出什麼東西時，附近攤子飽含熱情的宣傳口令間接打斷了她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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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新鮮的果實，熱騰騰的餡餅，作為下午茶的甜點最為合適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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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滿街聳立的平屋頂兩層樓店面，只被允許擁有一個小空間的聲音卻比任何人都還要更快傳到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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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售價只需要——」當她和我們對上眼時，忽然一臉親切地朝這裡招了招手，「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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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是否聲量過大的緣故，她的叫喚聲無意間將附近所有人的目光一致引導到我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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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個一般人估計都會害臊得逃跑的狀況，少女依然能表現得從容不迫，甚至擺出那個招牌笑容慢慢向前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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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楓，要來點蘋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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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給我來兩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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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謝謝惠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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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感謝妳一直以來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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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是個普通的日常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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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在接過裝著蘋果的包裝紙後，順勢將這個城鎮的通用貨幣放入金髮女性的手心中，兩人好似認識已有一段時間，彼此有說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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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就是那位被困在『夢境迴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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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到那裡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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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弟，下次可別隨便到那危險的地方啊。來，送你剛出爐的蘋果派，待在裡面那麼久應該餓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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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她便使勁地將均勻切割好的餡餅塞進了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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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我吃不了這麼多啦，再說老闆娘妳這種給法真的不要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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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薄薄的包裝紙忽然被巧妙的手法給撐大。本著不能平白無故接受他人好意的原則，我在說著客套話的同時，也急忙揮動雙手阻止她進一步的「裝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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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一直以來都受到『工坊』不少幫助，這點乃小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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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坊」，是什麼東西的工作室嗎？印象中剛剛也有聽到身旁的她弄丟「工坊」的通行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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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收了妳這麼多蘋果——嗚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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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表現再怎麼從容，少女也稀奇地預估錯了紙袋的重量；雙手像是被放上了幾公斤重的啞鈴似的，直接讓那嬌小的身軀往下沉去。要是份量再多一點，我們恐怕就要被周邊街坊貼上浪費食物的標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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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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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她使出渾身解數才調整好姿勢，我正想向前去分攤其負擔時，一股寒意頓時席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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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順著這股令人背脊發涼的源頭挪動視線的話——就能看到從她雙眸裡投射出來，那銳利到不行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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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姆姆，為什麼剛剛沒有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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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難得像小孩似地鼓起腮幫子，並且表現得一臉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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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距離也太強人所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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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當時，我跟她隔了能放下一個人的距離，要我在那瞬間就做出反應，除非有著過於常人的爆發力，不然任誰來結果都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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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果然還是放太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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撓了撓頭的女性在一番苦笑後，便抽出另一個透明袋子，把紙袋的內容物對半分開，將其中一個遞到了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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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也把目光投到了少女身上。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後，我這才伸手接過袋子。但同時，我也對女性的熱情提出了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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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話說回來，為什麼這麼堅持讓我們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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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順帶放了些慰問品罷了……那麼楓，我的『記憶』就拜託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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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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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女性展露笑意，少女只是輕聲加以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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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氣氛，要是再說些什麼失禮的話，估計也只會被當成不風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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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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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連同不會察言觀色的話語一併吞進肚子的餡餅，其口感意外地酥脆。儘管我對這方面沒有特別研究，但能讓人第一時間說出好吃的東西，絶對不會差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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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可是自信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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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謝謝了。天色也不早，我想我們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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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空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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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攤子的女性答謝後，我們這才踏上返回工坊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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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離大路，並且在跨越一座橋的半途中，我突然注意到了某個深刻重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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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我不是小弟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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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射弧好長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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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從旁人的眼裡看來，有著明顯身高優勢的我應該會是比少女年長的人物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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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為何，我硬是被老闆娘解釋成了弟弟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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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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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可能是因為……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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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什麼好笑的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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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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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她將食指貼在嘴邊，刻意的明示促使滿臉苦惱的我放棄了深入追究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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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這一路走下來，在那過程中跟她進行過無數交流的我，對她的了解會比她對我的了解還要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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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抱持這種想法，或許就代表我已經慢慢淡化對他人的警戒了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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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跟她待在一起，不會感到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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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人生地不熟的我來說，應該會是個好的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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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那輕盈的步伐涉足對岸街區，耳聽身後帶有些許印象的鐘聲，我默默把視線放到了促使影子消失的主因，也就是上空那逐漸黯淡下去的天色身上；就連前段時間都還飽受關照的那顆光球，在不知不覺間離開我們視野這件事，也是直到剛剛才被我有所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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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著是不是就要這樣在夜光的襯托下走回去時，頭頂上的燈柱忽然閃爍了下。以此為信號，跟它處在同一縱列的「同行們」，紛紛開始了自己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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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整個「亞莉亞」都散逸出不同的氣氛。相較於下午時分那放眼望去便是數十人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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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亞莉亞」，十分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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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溢出的燈光，各具特色的擺設——貌似只要透過格子窗，就能了解一個人的興趣似的，每戶家的裝設相互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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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家門就維持制服的姿態撲向沙發的人、宛若正在為即將到來的某個人而努力準備晚餐的人，看似受不了夜晚的寒冷而蹲坐在壁爐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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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在度過屬於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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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起耳朵，便能聽見河水拍打堤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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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屐踏過的行路無一例外地，演奏著獨特的音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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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與河水的組合，間接成為了這個街道的伴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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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將各個事件拆開後，就會覺得普通，且不足為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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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的內心卻迎合了它們的響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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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並不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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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袖隨風飄揚，但本人對此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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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少女在早已走慣的道路閉上雙眼，左右搖晃著身子，盡情地享受這片刻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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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隨其後的我，只是悄然地舉起相機，趁她還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輕輕將食指往下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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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紙袋的少女邁入燈光之下的身姿，悠然且輕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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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怕一說出聲就會被她拿來調侃，我默默將對她的評價埋藏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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