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 - 找房

　　「早！」「早～」「早安。」招呼聲此起彼落，早班包含淡安然僱用了三名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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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哥早！樂樂還好嗎？」淡安然交接時詢問趙榮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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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打了個哈欠，「沒再發燒了！再觀察個兩三天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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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趙哥……」淡安然突然壓低了聲音低垂著頭看著地板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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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有事可以跟你趙哥說，別怕！」趙榮海雙手插腰彎下身看著淡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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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揉捏著手指，最後小聲開口：「那個……請問您有認識要租房子的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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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頓了一下，交代了另兩位員工便拍了拍淡安然手臂示意他進員工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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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是認識祈願的，祈願是他的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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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不能說淡安然是祈願引薦入職的，只是剛好祈願說了句有朋友在找工作，任用與否決定權在趙榮海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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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雙方也都沒在淡安然面前提過彼此的關係，淡安然也沒詢問過，權當這家超商因為離家近，所以祈願只是常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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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淡安然入職後，平時少有聯繫的祈願突然常私下聯絡他關心淡安然的狀況，祈願說了是從小看著長大的鄰居弟弟，所以才特別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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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包吃包住還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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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淡安然從沒提過自己的事，趙榮海也不會刻意去詢問，除了聽他自己提過有個弟弟之外，父母似乎都不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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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畢竟見得多，人生經歷豈是假的？拐個彎都能問出祖宗十八代，不如趁現在套話問清楚，也能多了解一些淡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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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突然要找房子了？不是住的好好的？」趙榮海喝了口茶挑眉看著淡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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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看著趙榮海突然不知該從何說起，他不擅說謊，更不愛說謊，露出了看似無奈的笑容，他緩緩說著：「我現在住的地方是一位很照顧我的……哥哥免費提供讓我跟弟弟住的，他人真的很好……只是……畢竟是外人的家，也不方便久住，更何況還是不收取任何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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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有什麼？你付房租不就得了？」趙榮海撕開了零食包裝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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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我也跟他提過，但他堅持不收。而且……現在他因為課業關係不常在家，我真的覺得不太自在，當然，我還是會跟他說清楚的，我也沒想要搬遠，畢竟還是想在這裡工作的。」淡安然語速緩慢，條理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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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你現在幾歲？」趙榮海突然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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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莫名有些驚慌，「剛滿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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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當年你趙哥我十八歲還在伸手跟家裡要零花，你家裡是不是有什麼困難？父母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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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張口無語，他不太願意提起自己家裡的事，也不是自卑不敢提，但就是覺得內心深處在抗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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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輕描淡寫的帶過，「我……雙親都離世了，周遭也沒有親戚往來，所以祈哥哥才會收留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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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個哥哥姓祈，叫祈願，祈禱的祈，願望的願，很特別很好聽的名字吧？」淡安然突然笑瞇了眼，彷彿炫耀般開心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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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一時間看懵了，那個笑容真摯熱切，那才是屬於他這個年紀該有的開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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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淡安然笑，趙榮海嘴角也跟著揚起，他點點頭：「嗯！很特別，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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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突然像是放開了，開始斷斷續續說起跟祈願小時候一起成長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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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會說著笑到眼角泛淚，也會說到生氣皺眉嘟嘴；淡安然的笑容不自覺地漾開，緋紅了兩頰也染紅了雙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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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就這樣帶著微笑看著他、聽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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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靜靜觀察著淡安然臉上生動的表情變化，莫名的感到欣慰卻也萌生了某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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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的聲音逐漸變小，趙榮海發現他將成長故事停在了高中階段，接著他低下頭不再出聲，趙榮海輕輕皺了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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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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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猛地抬起頭，「啊？喔……跟祈哥哥認識大概就是這樣，反正他真的很好、很照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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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卸去了笑容，那本來猶如星光熠熠般閃耀的雙眼突然失去了光彩，變得晦暗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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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找房子的事想麻煩趙哥您幫忙問問看，拜託您了！」淡安然恭敬的向著趙榮海彎下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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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看著低下頭的淡安然，一時間說不上來的感到怪異，卻也沒再多想，或許年輕人長大了想獨立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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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問看看吧！你也別急著想要搬，再跟你祈哥哥討論一下，或許能找到折衷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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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拉起淡安然側身輕拍他的背接著說道：「你也是辛苦了！還是個孩子就經歷了家裡這些事，加油啊！未來會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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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僅僅微笑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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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先回工作崗位了，趙哥您趕緊回家吧，抱歉打擾延誤您的休息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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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店後的趙榮海坐在車上，他拿出了手機打算撥通電話，但手指在聯絡人撥出電話的畫面停住了，他將手機往副駕駛座上一扔，整個人靠在了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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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未發動的汽車裡，緊閉的空間、薄弱的空氣、令人略感不適的窒息感，趙榮海閉上眼像是休憩又像沉思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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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眉頭皺紋逐漸攏聚，手指在方向盤上有節奏的輕點著，直到電話鈴聲響起拉回他的思緒，接過電話後他才笑著發動汽車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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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站在家門外已經足足有十分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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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著鑰匙的手顫抖著，他的身體在抗拒著打開這扇門，他不懂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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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雙手抱頭蹲了下來，他從恐懼驚慌到無助木然，他一直在想著自己為什麼不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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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願……」淡安然小聲的叫著，他背靠著門板在地板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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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不會有回應，因為祈願不在國內，他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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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撞見祈願與弟弟的激烈房事，我暈了過去，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祈願的床上，而他則是坐在床邊一臉擔憂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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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然還好嗎？你怎麼突然暈過去了？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祈願伸手撥開我額前的頭髮在額頭上探了探我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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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緊抿著雙唇不發一語，鼻頭卻是一陣酸意，我趕緊撇過頭避開他的擔憂目光，眼淚卻順著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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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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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願伸手捧著我的雙頰強迫我看向他，他的手指輕輕抹掉我的淚水，我的眼前一片水霧，卻看得清他眼裡滿是關切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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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麼能若無其事的面對我毫無一絲愧疚？他怎麼能依然那麼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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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願低下頭在我額上落下一吻，「別哭！然然你別哭！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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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氣息打在我臉上，我感覺到他慌了，他甚至緊張的餘音都帶著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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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你……」我深吸了一口氣想開口，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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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努力組織語言卻發不出聲音，他就這樣緊皺著眉頭靜靜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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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是說點什麼啊？你可以否認，可以解釋，更可以說謊，說我……夢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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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想什麼啊？這種時候還在期望一切是假的？我應該狠狠給他一巴掌，然後告訴他我們結束了才對。可是我知道我做不到，他是那麼的好，別說動手打他了，連大聲罵他我都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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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想想，從小到大他永遠都讓著我、護著我，好像沒有做過讓我傷心、動怒的事，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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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對我煩了、膩了，他的確值得擁有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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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哈哈哈……」我突然笑了，笑到流淚甚至還笑到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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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自己的軟弱、自卑，連這種時候我還只想著對方能過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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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揮開他的手坐起身，直視著他的目光毫不畏懼，我聽見自己說：「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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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睜開眼，發現自己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睡著了。他是被隔壁鄰居的開門聲吵醒的，站起身他拍了拍屁股，這次他乾脆的將鑰匙插進了門孔，俐落的開門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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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客廳他看向時鐘，下午六點，他剛才在門外睡了一個半鐘頭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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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手上還提著晚餐，他放進微波爐加熱後便轉進房間換了身輕便衣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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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餐桌前靜靜看著桌上的便當，那是店裡剩餘的即期食品，店長總會交代店員盡量分食完，但一旦有異味即使未過期還是要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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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爾他會拿回家當晚餐吃，膩了也無所謂，反正只是為了填飽肚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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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拿起筷子像個機器人般，將食物放入口中咀嚼然後吞嚥，反復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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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點，淡安然坐在房間內書桌前，他低著頭專心的在寫著什麼，接著停下筆蓋上書封，他起身伸了伸懶腰後開始在房裡來回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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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緩步到急促，他顯得有點焦躁，這種煩躁感似乎無法宣洩，最後他重重將自己拋在床上，頭深深埋進柔軟的枕頭裡大喊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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