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 - 等待線

　　『3月X日星期四天氣晴（突然降溫了，有點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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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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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又記憶斷片了……

　　上次這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我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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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我人還在工作中，發生了一些事然後我就不記得了，不過這次時間很短，等我醒過來就發現我們店長已經把事情處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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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發生的時候你都在我身邊，這是第一次你不在，我才知道……原來我是可以不需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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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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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寫字的手顫抖著，字體歪斜不清，但無所謂，因為這是寫給自己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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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日記的習慣是他從小就開始了，所有生活大小事、當時的心情、想法都會紀錄下來，他是個喜歡回想、貪戀回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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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日記變成了就像專屬寫給祈願的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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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翻動著書頁，每一天每一頁的內容都像在告訴祈願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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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煩人啊……原來自己廢話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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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淡安然瞬間繃緊了神經，頭部像被牢牢束縛住讓他開始漲痛，他雙手按住了太陽穴，待稍稍忍過疼痛後才接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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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祈願明天就回去了吧？想好怎麼面對他了嗎？」對方聲音有點回音，但聽得出來四周非常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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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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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對峙一般，對方也沒說話，這種感覺讓淡安然頭皮發麻，脖子上還起了大大小小的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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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輕輕嘆了一聲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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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將手機關機，明天他排休，他什麼事都不想做也不想去想，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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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願被揮開的手還舉在半空中，他一臉錯愕，「你剛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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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直視著他的目光，儘管我看不清他的面孔，儘管我已淚流滿面哭得抽搐發抖，我依然一字一句清晰的說出口：「我說……我們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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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這麼靜靜看著我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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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直流逝，四周一片靜謐，我感覺空氣似乎凝結讓我喘不過氣，他起身走了出去，再進來時手上端了杯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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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將水遞到我嘴邊，「你先喝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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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接過杯子我直接就著水杯喝水，等喝下後才發現自己又習慣性的接受他的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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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搖了搖頭示意不想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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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水杯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然然，我不會跟你分手的，你是知道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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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低下頭不說話，任由他細長的手指輕柔揉捏著我的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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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剛醒來卻又開始感到疲倦，他的手像是有魔力般，我停止了哭泣，眼皮也開始變得沈重，他把我放倒在床上輕輕撫著我的臉頰，他似乎在說什麼，我卻一句都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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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睡前的記憶只有他將手覆在我雙眼上，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還有那句：「睡吧……我的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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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點，趙榮海陪著老婆哄完樂樂入睡後便獨自走進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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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打開電燈後關上門，他站在門前望了一圈房內，他其實很少進這間書房，畢竟裡面的藏書與專業書本他已經不會再去翻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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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格來說，是書中的知識他不太會也不太願意應用在生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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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知識是累積的，曾經花了幾年透過文字、言語與經驗得到的資訊已深深刻印在自己的腦海裡，雖然隨著時間淡忘，但也隨著經歷將這些習得的知識帶入到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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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學以致用」真他媽該死！趙榮海抓了抓頭露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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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呼了口氣緩步往前走去，幾乎沒有停頓選擇便直接從一整面滿是藏書的書架上取下幾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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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了書桌前打開檯燈，幾本書攤在了桌面上，看了看書封上的書名，趙榮海閉上眼像是回想著什麼，睜開眼他開始翻閱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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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書本的翻動瀏覽，趙榮海的眉頭逐漸深鎖，直到他蓋上了最後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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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放鬆自己癱坐在椅子上閉著眼像是休憩，手指卻在桌面上規律的輕點著，這次他不再猶豫拿出手機撥出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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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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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竟然沒接電話？趙榮海挑眉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嗤笑，他非常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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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也不急，他沒有再次撥出電話而是設置了計時器放空自己靜靜等待；在舒適的環境下等待，至少可以抵銷掉內心那些因為不確定的等待所帶來的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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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為自己設置了一個等待線，他堅信這個等待會帶給他一個非常滿意的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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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鈴聲響起，趙榮海沒有直接接起，不讓對方覺得你有迫切需要找他的理由，雖然對祈願來說這種作法沒什麼用，但時間點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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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怎麼給我打電話了？安然有事？」祈願微微喘著氣，聽得出來是抽空才回撥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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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二十三秒，希望你給我的回饋價值至少等值，小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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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嘴角揚起，當你的懷疑得到應驗並且肯定，那種感覺真的是難以言喻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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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願順了順呼吸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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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祈願說話很輕鬆卻也很累人，要先「重置腦容量」才能進行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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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聽到祈願低低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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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那裡時間晚上九點三十七分，你剛哄完樂樂睡覺，周圍非常安靜……所以你在書房，你處於一個舒適放鬆的環境，五分二十三秒的等待不足以讓你感到焦慮，我想……這個回饋會超過你的等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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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對的……你該給予我等值的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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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吧！真該死的學以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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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趙榮海回以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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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願——車來了，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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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正準備開口時卻被一陣女聲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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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我先回飯店，晚點……」祈願突然止了聲，接下來彼此該做什麼事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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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撥電話挑的時間其實非常準確且完美，只是今天祈願剛好有不得不參加的餐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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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突然打斷讓趙榮海有些不悅，但他並未表現出來，「行吧！不過的確是有關你家小可愛的事，既然你有事要忙……那就有時間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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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沒有等祈願回應就掛了電話，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是感情用事了，但這麼做反而能讓自己跟祈願之後的對話更加順利、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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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就是輕鬆，跟祈願若是因為生活鎖事的聊天很自在，但如果是有目的性的對話，五分鐘會讓人像經歷了五十分鐘般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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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心俱疲、傷身燒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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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單來說，跟祈願的對話總會演變成心理戰，沒有唇槍舌戰但卻往往落得疲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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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趙榮海從不主動撥電話給祈願，何必讓自己經歷這種像是拷問般的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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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起身伸了伸懶腰，將書本一一歸位後關燈離開，他現在需要老婆的溫柔體貼來安慰緩和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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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我回國，一早的班機，把時間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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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上班時不意外的接到短訊，他料想的到祈願此刻的心情，【在家等你，直接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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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是被窗外鳥叫聲喚醒的，他用力撐起身看向床頭的時鐘，上午七點三十分，他足足睡了九個小時，明明睡得還算安穩，但身體卻感到非常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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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甩了甩頭，頭似乎還漲痛著，這種感覺讓他噁心反胃，他乾嘔了一下便起身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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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安然站在客廳環顧四周，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他似乎有事非做不可，而且是迫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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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回房間他才發現不一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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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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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是臨時搬進這個「家」，但他的物品本就不多，書桌是他唯一放置個人物品的地方，而此時書桌上一片淨空，就像……他從來不曾居住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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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角落放置了一個行李箱，他歪著頭看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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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今天我要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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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十點半，趙榮海從客廳起身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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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願站在門口，左手拉著行李箱，右手提著行李袋，他一身剪裁合身的灰西裝，鋥亮的皮鞋，雖然領帶拿了下來，領口也敞開著，舒適休閒但更顯得他成熟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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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朝他上下掃了一眼，「喲！還挺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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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願捋了捋垂落額前的頭髮，他一臉疲憊無奈的苦笑，一邊脫鞋進門一邊說著：「一早的送機裡有重要人物，不得不打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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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願舒坦放鬆的坐在沙發上，他閉著眼捏了捏眉間開口：「真是打擾了，嫂子今天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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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海泡了杯美式推到他面前，「你確定要這麼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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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願喝了口咖啡挑眉看向趙榮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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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趙榮海斂起笑容手上夾著張紙晃了晃說道：「因為接下來我可不會跟你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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