孿生子之死（粵語對白） - 第06章：失措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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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06章：失措

雷又生

Oct 2, 2023

162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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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着世稜的哭聲消停，世鋒的吼叫傳遍整片田野：「救命呀！」

　　哥哥圓瞪着的雙眼映出弟弟的病狀：世稜胳臂蜷曲，雙腿僵直，觸電似的抽搐，如離水之魚以脊椎彈跳，眼神空洞，白沫在發紫的唇角湧出。

　　「唔會有事㗎，我唔會畀你有事⋯」世鋒慌得發顫，費盡力氣想扛弟弟，無奈臂彎幼小，唯有拉其腳，在污濁的濕地上拖行。

　　他失足跌倒，沾一身泥漿：「呀！醒呀！」

　　哥哥似乎以為只要拉大嗓門，再嚴厲點，再專橫點，弟弟就能乖乖聽話，從這該死的癲癇中恢復：「我唔要連你都無埋呀！同我醒呀！」

　　原想追逐飛碟的杰哥，因聽到小孩呼救而趕來營救，及時衝出，見狀連忙摟住世鋒喝止：「喂喂喂——冷靜！」

　　這個六旬單身漢無兒無女，就怕為新生命肩負的責任太過沉重，如今見男童肢體扭曲，縱嘴上說着冷靜，身體卻僵住不動，呆看晾在樹上的夜光風箏，時間流逝好像變慢了。

　　喘氣聲，心跳聲，男孩衝着他的耳邊叫嚷，散渙在空氣中，迴蕩。

　　直至世鋒發怒捶打他的側臉：「喂！救人呀！」

　　「好⋯好。」

　　他回過神，先把世稜翻轉側躺，防止被嘔吐物噎住窒息，再報警召喚救護車，接着抱起世稜並叫世鋒跟緊，奔越蘆葦回到河畔公路，接應救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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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護員執起男孩手背，棉棒消毒，靜脈注射。

　　當抗痙攣鎮靜劑流入世稜的血液時，世鋒腿軟失重，好不容易才憑意志力站穩腳步。世稜被救護員放上擔架床，抬入車廂，世鋒和杰哥陪同上車。

　　「嘟、嘟、嘟⋯」

　　小型維生儀器發出好像髒話消音的聲響，唾罵着生命。

　　當救護員為世稜戴上氧氣罩時，世鋒疑因氧氣濃度而暈眩；當救護員掰開世稜的眼皮，用電筒照射以監測瞳孔反應時，世鋒疑因強光刺眼而緊閉雙目；當救護員剪開世稜的上衣，兩臂筆直地進行心外壓時，世鋒疑因胸腔受壓而悶痛⋯

　　哥哥默然坐在床邊，握緊弟弟的手，暗自使用心靈感應分擔苦楚。

　　同坐車內的杰哥搭肩關懷，但馬上就被世鋒甩開了手。你可曾試過焦心到敏感，敏感到了草木皆兵，不願與任何人有任何身體接觸的程度？若有，你懂他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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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病房，世稜雖己病情穩定躺睡床上，世鋒卻沉默住，定睛弟弟佈滿瘀青的胸口，圈圈黑塊，點點紫斑，試圖釐清哪些是心壓外留下的，哪些是負親大人做的好事。

　　哥哥發現那些目睹親人險些離世的電視劇橋段，原來是騙人的，你不會像虛構角色那般痛哭失聲，你會放空，惶然失措，或許是腎上腺素飆升的緣故，你甚至還會震怒，非要待事情暫告段落才有脆弱的資本。

　　淚腺分泌，兩行弱酸性含鹽溶液，劃過臉龐。

　　世鋒依然沉默住，面無表情沉默住，把所有糟事往心裏塞地沉默住。

　　嫲嫲忽的推開衝入病房，她早在接到醫院來電前已在尋找他倆：「我搵咗你哋幾耐，知唔知！點解要講大話！以後唔准擅自出去玩呀！」

　　因找不着孩子而耽驚受怕的老人家，因在乎而生氣地破口大罵。

　　哥哥不辯不駁，低頭低到躬身駝背，巴不得把自己對摺裝入信封蓋章，是慚愧。自顧自地，把所有不幸歸咎於自己身上，無能。

　　「嫲嫲，我好無用⋯」

　　嫲嫲錯愕了下，按住胸口坐好緩氣。說實在，她情願孫兒至少稍微哭一會，不服氣愛頂嘴也好，別把大人顯得毫無用處。

　　「唉，嫲嫲我係覺得好激心⋯但你今年六歲咋，識得啲咩？」

　　要是年紀小就能卸責，那更明事理的大人呢？太多雙重標準使世鋒怎也琢磨不透，他想要知道：「講故仔嗰晚，我見你追埋出嚟，好似知道我哋會撞板咁⋯不過你無講，點解你無講？」

　　嫲嫲無言以對，又再握住脖子上的觀音項鍊，這舉動，世鋒曾見過好幾次，似乎是心有抵觸的事前準備。拜觀音的，說有天堂，善意謊言：

　　「因為有好多嘢係我哋控制唔到，所以更加要有希望⋯」

　　既然是謊言，那就反其道而行好了，世鋒點頭道：「我明白喇。」

　　摸了摸孫兒的頭，嫲嫲絲毫不知自己的中庸被曲解成忽悠，唯求他倆偶爾也能像個小朋友：「如果你哋以後要出遠門，我都批准，但係俾嫲嫲跟埋去，好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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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哥坐在走廊長椅上，見嫲嫲步出病房，起座探問：「佢哋幾好嗎？」

　　「無咩大礙喇，唔好意思，麻煩到你添。」嫲嫲鞠躬致歉。

　　「客咩氣！當時情況咁危急，係人都見到都會幫手。」杰哥連忙接住嫲嫲的雙肘，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因為是家徒四壁的單身漢，所以沒話找話聊：「對孖仔都幾聰明呀可？」

　　「唉呀，聰明仔先難教，擔心死我。」

　　「我本來見到都擔心，但佢哋話老竇老母喺附近，點知天都黑齊，佢哋餓到面都青埋，我派飯盒，對孖仔要我試毒喎，當正我係拐子佬咁，真係傷心⋯」

　　這男人說東道西的聊個沒完，裝作黯然神傷。

　　「唔該晒你，如果唔係我都唔知點算。」嫲嫲摀嘴竊笑，不忘掏錢包欲償還飯錢：「我俾返錢你吖。」

　　「欸欸欸——」杰哥擺手示意不必，還熱心替他倆求情：「對孖仔自把自為鼠出嚟，固之然係危險，但咁細個嘅細路仔，想探索呢大宇宙嘅奧秘，其實好有勇氣，你都⋯唔好罰得佢哋咁甘？」

　　「細路仔百厭啫，我唔會點罰佢哋嘅。」嫲嫲把紙鈔塞到杰哥手中，想儘早結束話題。

　　難得新生代對外星人感興趣，杰哥不想埋沒小孩子的潛能，顯然不知嫲嫲早就決定與孫兒共進退。接過紙鈔收入褲袋，他想了想，反正自己孤身寡宿，倒不如幫忙幫到底。

　　「咁啦，如果佢哋想繼續追飛碟，我負責湊佢哋。」

　　嫲嫲暗喜搖頭，自問是已五旬老婦，怎麼會遇到這種大不透的老男孩？又怎麼會傻到準備好跟孫兒魂游太空？她嗤然自笑：「我哋到時見。」

　　語畢，嫲嫲轉身尋找護士查詢出院手續去了。

　　杰哥愣在原地憨笑，這或許不能彌補無妻無子的缺失，但卻感到莫名充實，原來有所承擔，才可有所期待。

　　怎料世鋒隔着病房玻璃窗盯緊了他，咒怨似的眼神，彷彿警示「你個變態，休想打我嫲嫲主意」。

　　「呵呵。」這下尷尬，杰哥以笑遮羞亦難藏拙，匆匆別去：「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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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第00章：鋒稜（中）

#2 第01章：芳香

#3 第02章：雨海

#4 第03章：天使

#5 第04章：始齔

#6 第05章：救參

#7 第06章：失措

#8 第07章：告解

#9 第08章：衛星

#10 第09章：火屑

#11 第10章：沈醉

#12 第11章：機理

#13 第12章：潮汐

#14 第13章：暮光

#15 第14章：成魔

#16 第15章：骨燼

#17 第16章：綠蝶

#18 第17章：青發

#19 第18章：苦毒

#20 第19章：冥頑

#21 第20章：別夢

#22 第21章：鋩角

#23 第22章：鋒稜（上）

#24 第23章：鋒稜（下）

#25 第24章：母體

#26 第25章：分娩

#27 第26章：啟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