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山到江南机械制造总公司的那一年,国家计量法刚刚发布。
马明山到位的第一件工作,是参加国家机械工业部,在扬州举办的计量法宣传贯彻会议。马明山出发去扬州的时候,带着一个吃饭用的饭盒。以前马明山研发好了新设备,去使用单位投入实际应用,主要研发人员都要跟去。这样做,一是为了现场培训使用人员,二是为了观察新设备的稳定性。每次出发去使用单位,马明山都备好饭盒,以便在食堂吃饭用。
下午到达扬州的宾馆后,到了晚饭的时候,人家都往饭厅走去,只有马明山往房间走。马明山回房间,拿出饭盒,才向宾馆的饭厅走去。到了饭厅门口,一位同事问,你拿着饭盒干什么?马明山很诧异,说吃饭呀?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把马明山带入了饭厅。进了饭厅,马明山才体验到,部里会议不交钱吃宴席,不需要饭盒。马明山暗想,行政管理人员的待遇,远远好于做科技研发工程师。
残酷的文革斗争刚刚结束,国家要从天天抓阶级斗争,转向发展经济,这次国家计量法宣贯会议,给马明山上了一课。马明山来总公司以前,一直都是,要么在读书要么在科研,几乎与世隔绝。在这个时候,马明山才真正算得上,走入了中国社会。会议后不久,马明山根据部里会议要求,建议由总公司分管这项工作的,科技部副部长刘夹生,组织对全公司进行调研,起草《江南机械制造总公司计量管理细则》。但刘夹生对本职工作不感兴趣,整天忙找机会为自己搞钱。
刘夹生出生在安徽省全椒一个农民家庭,六十年代初的三年饥荒中,全村饿死了一半的人。刘家幸好有一个亲戚是屠夫,每次宰杀牲口后,小女儿妞子,会端着一碗牲口血,给刘家送去;靠着这一碗血,刘家老老少少活了下来。有一次,刘夹生在家里,看到夜色中妞子,忙起身去迎她,接过她端来了一碗牲口血,碰到了妞子的手,觉得好细润温暖。那时,饥饿的乡下人,大都面黄肌瘦,妞子家有些些牲畜杂碎吃,她的的面色红润。每次见到妞子,刘夹生觉得妞子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那时妞子不喜欢刘夹生,村里人都说刘夹生人小心黑,处处占别人的便宜。再加上刘夹生生的又瘦又弱,心中坏肠子多,妞子不爱搭理他。
后来,刘夹生进城上学后,每次寒暑假回家,都会带上城里的鸡蛋糕,过来泡梦寐以求的妞子。看着自己爱吃的点心,和身边城里读书的大学生,妞子心动了,毕竟乡下人都稀罕城市户口,都想到城市里生活。有一天,刘夹生又约妞子晚上到塘上来,她去了,……,他们谈起了恋爱。妞子知道刘家很穷,每到假期结束,就把自己积攒的钱,全部交给刘夹生带走。
但是不久,刘夹生开始花心了,他在学校看中了自己班上的一个女同学,就不再搭理妞子了。但矮小瘦弱的刘夹生,学习成绩在班里也不算好,又是农村人,那个女生对他的表达视若无睹。一天夜里,刘夹生犯了魔,偷偷潜入女生宿舍,藏在那个女生的床下。这个女生睡着后,刘夹生从床下爬起来,盯着她看了很久。刘夹生正要离开,正好这个女生醒了,一把拽住了他。在这以后,刘夹生的名声很臭了,学校没有女生理他了。刘夹生也就老实了,想吃回头草,又找到妞子,一直没有得到原谅。
总公司有二十多个车间,每个车间都是处级单位,有大几百号人。刘夹生毕业后,到江南总公司的十三车间做了技术员。在双方老人的安排下,在刘夹生保证永不变心的诺言下,他和妞子结了婚,不久生了一个儿子。那时刘夹生是车间技术组技术员,老婆儿子在乡下,他经常回乡下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不久,刘夹生喜欢上了技术组里打杂的小段姑娘。小段是总公司员工的女儿,高中毕业后来到总公司车间工作,在总公司住宅大院长大,洋气新潮风流开放。传言小段曾和车间主任任气轻,有过一腿,她自然看不上刘夹生。小段心里想,自己年轻,长的抚媚漂亮,你一个普通技术员,又瘦又矮又结过婚生过子,臭乡下人。每当刘夹生趁没人调戏挑逗她,小段要么不理不睬,要么骂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改革开放以后,乡镇企业、私营企业如雨后春笋,出现在中国大地上,市场经济展现了活力。所谓乡镇企业,就是乡镇政府出面注册一个公司,然后交给个人经营的公司,是一种名义上集体所有,实质上私人所有的企业。这种企业,每年明面上要上交乡镇一笔钱,暗中要给乡镇领导一大笔钱。但是这种企业并不吃亏,乡镇领导不仅会把乡镇的资源免费给予使用,而且也会主动帮助免除税收,……。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方面,军队缩编五十万需求下降了,另一方面,乡镇企业私营企业(通称民营企业),抢走了部分生产任务。江南总公司国家计划安排的生产任务,大幅下降,江南总公司出现了亏损。这又出现了两个方面,一面是国营企业,几十年人民忍饥挨饿,供出的好设备闲置起来,工人上班无事可做;一面是乡镇企私营企业,通过行贿能获得订单,又因为建立不久缺乏设备;这样就产生了国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双方的合作意愿。这些民营企业要收买国营企业的管理人员,利用国营企业的设备人员尽可能多赚钱,发展壮大自己;这些国营企业的管理人员要出卖自己企业利益,利用国家设备人员尽可能多为自己捞钱,成为先富起来的人。
于是,江南总公司的各个车间都放开了,利用自己的设备人员,与民营企业合作挣钱,和十三车间合作的是一家苏州乡镇企业。合作的民营企业,平时要贿赂车间领导,以小意思换大意思。领导吃肉,刘夹生有时也能喝到汤,把自己的小礼品,送给小段姑娘。小段收下礼物,对刘夹生挑逗就不骂了,小段贪财大刘好色,他们有了暧昧关系,也只是隔靴搔痒。那时,小段虽然不断换男朋友,但是始终都有男人陪着,一直都没有断过顿。
随着合作变大,意思也由小变大了,礼物也由物变现了。民营企业逢年过节给车间领导意思,为了安全,一般是一对一直接给钱。车间主任任气轻更加狡猾谨慎,从不自己亲手人民币,在他和民营企业之间,还要通过白手套,觉得不一般才更安全。任气轻后来发现,这些白手套中,刘家声上交的比例最高,能达到百分之八十,而两个苏南后生只有百分之三十,那个苏北小伙子也只是百分之五十不到。
刘夹生之所以上交百分之八十,是因为从小段那打听到,任气轻还有几只白手套。刘夹生心里想,我要以超高的上交比例,利用任气轻的贪婪,把那些白手套慢慢消灭掉。刘夹生心里多次盘算过了,这样做,既能巩固自己的白手套地位,又能获取更多的钱财。
民营企业的初期,利用国营企业的时候,采取了相应的送礼策略,一把手大份子,二把中小份子,三把手小份子。因为往往一把走了,是二把手来接班的,这样可以保证关系平稳过渡,红色江山不变。当几只白手套,归于一只白手套的时候,刘夹生在车间和民营企业的合作中,不但赚了一些钱,而且通了一些大关系。
有一次因为苏州民营企业要搞定一个合同,兵器工业三部一位关键副处长,要求企业老板和生产线工程师,到部里一起交流生产技术细节。于是,民营企业老板和刘夹生一起到了北京,部里一间会议室坐着的刘夹生,看到正在走进来的这位副处长的时候,呆住了,竟然是那位被他偷了裤衩的女同学。副处长也看到了他,立即走到了刘夹生的面前,当着大家的面,竟然主动拥抱起了瘦弱的刘夹生,口中反复说道,这些年你在哪里,一直想给你道个歉,……。然后,副处长对着众人说,这个小技术环节,有刘工程师把关,就不用再讨论了,你们把合同签了吧。
有了这层关系,刘夹生了解到,每批订单,十三车间付出了主要的生产成本,连上回扣,只能得到合同款的百分之三十不到,苏州民营企业,只是承担了外包装和贴牌,以及行贿用项,获得了百分之七十多。刘夹生知道,靠三瓜俩枣不能得到小段,必须干上一票捞上一笔钱。
看到了商机,请假回到安徽全椒老家,刘夹生讲了自己的想法,以父亲身份成立了“全椒县家声有限公司”。在裤衩女同学自然是全力帮助下,刘夹生很快搞定了部里的有关人员,给了自己的公司足够的合同。刘夹生本来就是车间主任任气轻的白手套,没花几个钱,十三车间就和全椒县家声有限公司签订合同,由十三车间全面承担全椒县家声有限公司的生产任务。
车间主任任气轻躺在床上,搂着小段就捞了多的多的钱,心里非常高兴。不几天,任气轻就任命刘夹生,为十三车间技术组组长,并全面负责对外合作。刘夹生有钱有官了,小段对刘夹生的态度真正好了起来,毕竟一般的女人,都是最爱官也最爱钱了。刘夹生发现,自己挑逗小段,她也只是笑;有时候逮到机会摸一下,她还奶声奶气说他好坏。
刘夹生经过观察,好久小段的男朋友都不来车间了,他决定找机会动手试试。一次车间技术组聚餐,大家喝了两杯,刘夹生找到借口,餐后扶着小段,要把她送回家。路过一个小山包时,刘夹生摸了小段屁股,又亲了她脖子;小段不但允许了,而且就势依偎在他身上。刘夹生看有戏,搂着小段走过路边草地,来到一处树林里。刘夹生见四处无人,就和小段一起在草地上躺下,紧紧抱住了小段。小段装醉任由摆布,刘夹生脱下她的下半身衣服,扶起双腿发生两性关系。开始性交时,小段的呻吟声不大,但是进行片刻后,她兴奋起来了,呻吟声特别大。刘夹生正在兴头上,对这夜晚的声音没在意,专心做事没当回事;正在巡逻的三个保安,循声上山包寻找过去。
三个中老年保安行动迟缓,天黑小路也不好走,找到他们的时候,这对男女已经办完事穿好衣服。保安问他们干了什么,他们说没干什么。保安问没干什么,怎么发出那种呻吟声;刘夹生说,他们在一起模仿歌星龚琳娜,学唱歌曲“忐忑”。三个保安当然不会被这话骗到,但也没有伤风化的证据,只好笑着说,你们这一对忐忑的太爽了。保安记下他们的姓名单位,放他们走了。
这件事传到小段现任男朋友耳中,他知道小段贪财,这一段时间自己给她花钱少了,就不让近身了。小段人靓丽,前男友多,不缺愿意为她花钱的男人。现任男朋友当然知道,她和刘夹生“忐忑”是啥子事,小段酒后做爱,发出的呻吟声特别响。他知道小段不是一个好女人,玩也玩够了,正好自知之明退出,于是借口此事,与小段分手了。
小段知道,常给她送钱财,刘夹生是馋她的身子。给刘夹生玩玩,小段是愿意的,拿人钱财为人消火。但是要真和刘夹生结婚,小段是迟疑的,毕竟嫌弃他的乡下习性,刷牙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件衬衣能穿几十天,……。再说,小段经历了那么多男人,刘夹生做那事,是最弱的。小段拿了刘夹生那么多钱财,本来想借这次送她回家,到了家中再回报刘夹生一下,让他过一把瘾。没想到中途,刘夹生就下手了,结果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们在江南公司几万人中出名了。小段虽然漂亮,但几轮恋爱谈下来,打了几次胎,人失去了很多精神。现在男朋友跑了,条件差的小段看不上,条件好一些的,担心她太风流罩不住。小段一下从江南总公司的抢手货,变成了没人要的货,她的心情很沮丧。
三年饥荒挨饿,刘夹生长的又瘦又矮又弱,个人卫生习惯也不好。但这时他已升为车间技术组组长,享受副科级待遇,又有钱是大富翁了。小段想来想去,反正自己没人要了,刘夹生乡下土包子卫生习惯,自己可以慢慢改造他;至于性事太弱,自己又没有卖给他,以后可以找那些前男友解决。想通了,小段就督促刘夹生离婚,娶自己为妻。这正是刘夹生求之不得的,自从开了洋荤,和城里姑娘发生关系以后,他就瞧不起乡下女人了。于是不久,刘夹生向妞子提出了离婚,并且不再回乡下探亲了。
妞子万般无奈,只好进城跪求夫婿,看在当年她那么多趟,端着血碗来回往返刘家的份上,不要抛弃母子二人。但刘夹生有了城里洋玩意,对乡下土货心生厌恶,一心坚持离婚。每当乡下妻子妞子来南京,刘夹生就到亲友家长期借住,不与母子见面。
刘夹生常在段姑娘家与她私会,后来干脆在南湖新村买了套房子同居起来,并让小段管起了自家工厂帐本。几年后,刘夹生终于摆脱了乡下女人,娶了小段姑娘。在妞子搬出刘家老屋的时候,刘父一直把她送到娘家,临别的时候,掏出了一本存折,流着泪说,“这是他们给我的养老钱,我们刘家对不住你,你收下吧。”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yYtHm4g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