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的重生 - 13 察覺內心

出了水族館，我們乘搭接駁列車，來到過山車那邊的園區。快到中午，我們便到附近的餐廳吃下午餐，迎接下半天的機動遊戲之旅。一想到接下來會坐在過山車上晃來晃去，胃開始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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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假日，但園內的人流並沒有十分擠迫，一些熱門設施也只用排隊十多分鐘。距離兩點半的海豚秀還有十分充足的時間，我跟隨着玩得很起勁的璘㬢和頌恩，在這個園區裏折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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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山車、海盜船，還有高空吊椅都玩了遍，感覺整個人快要被抽空。激烈的搖晃和下墜感，除了驚恐之外，真的感覺不到其他正面的情緒。人們為什麼要玩這種體驗墜落感的自虐設施，可是璘㬢她們三人一點負面情緒都沒有，還越發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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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我現在也是十四歲，擁有着正值妙齡的青春的肉體，怎樣只有我一個人感到不適，頭暈目眩，心律不正呢。這副身體真沒用，白白浪費了名為年輕的武器。不得不感嘆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真的很大，我已經快到極限，但她們三人還是遊刃有餘地前往跳樓機的隊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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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又不是第一次去遊樂園，五年前可沒有這麼誇張的反應。今天的失態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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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叡詩你沒事嗎？吃完午飯之後你整個人都不太精神喔」

「除了頭有點暈之外，我很好」

「你果然畏高啊」

「你不擅長刺激性的機動遊戲嗎？不用勉強自己，你可以去找個地方坐下休憩一會的，等會我們再集合去看海豚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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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跳樓機的隊尾排隊，璘曦三人都察覺到我的不適，真是羞恥。但不能示弱，而且不過是有點心悸的程度，我才不怕，也沒有畏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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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沒事。又不是小孩子，跳樓機還是玩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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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強的結果，就是輪到我們的時候，雙腳止不住震抖地走去座位，雙手顫抖地在扣上安全帶，迎面而來的恐懼感怎樣也無法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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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跳樓機啟動，視線不斷升高，心跳也跳得越快。眺望着園外遠處的城市景觀，不但一點愜意都沒有，反而滿心只有驚恐，只想着在這個高度掉下去的話，死相會有多慘烈。好想逃走，但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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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頂端有一刻的停滯，就好像被懸掛在空中，我閉上雙眼，放棄思考。墜下的一瞬間，全身都被重力壓迫，恐懼和重力令人窒息，心臓好像停止了一樣，差點就能看見走馬燈。既視感真是可怕，仿佛我回到那一晚一樣，再一次從高空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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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被嚇到魂飛魄散，沒有反應過來的期間，跳樓機已經不知覺間降至地面。還沒回過魂，就得離席。可是我一站起來就犯噁心，頭暈目眩，雙腳發軟，不小心趴在旁邊的頌恩的身上。她反射性地回頭看我，一見我的臉色，便大吃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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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叡詩，你臉色很蒼白啊！」

「誒？總之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吧，我來扶你，能走動嗎？」

「唔……沒有力氣，好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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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點就將還沒消化好的午飯全吐出來，但我還是極力避免了。璘㬢和頌恩扶起我走到附近的長椅，將我安置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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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海豚表演還有二十分鐘，差不多是時候去佔位置了」

「可是叡詩這個狀態，似乎需要休息多會」

「那我留在這裏看看叡詩，波斯貓你們先去海豚表演的場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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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璘㬢和影玥兩人走去場館，頌恩也坐下來。她盯着我，將我全身由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後嘆了口氣，從背包裏取出一枝礦泉水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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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你真愛逞強啊。會犯嘔心的話，跟我們說下就好了，沒必要陪我們一起玩的」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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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實際年齡快二十歲的我，居然會被初中生說教，真是羞恥。我難為情地接下頌恩給我的水，往口裏灌了大約三分之一的份量。坐了一會，心情慢慢平復過來，剛才的噁心也消退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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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難怪，一旦過了玩過山車會感到刺激的年齡，就再也無法體會機動遊戲所帶來的快感，明明我也還是十多歲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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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好點沒有？」

「嗯，好了很多，謝謝你。我想再坐多一會，你可以不用管我，去跟璘㬢她們會合」

「走了一天也很累，我想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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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恩並沒有站起來，往海豚表演的方向走。她伸了個懶腰，爽朗地笑着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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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覺得讓她們兩人去看也不錯」

「為什麼？你不去看豚表演了嗎？」

「難得她們兩人獨處，我算是知趣的，就不去打擾了」

「誒，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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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說法像是說我不知趣一樣，是想怎樣。我又不是不請自來，好歹也是被邀請來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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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波斯貓很期待和璘㬢來遊樂園呢，我還以為她們會兩人去的」

「嗯——但結果你和我也一起來了」

「因為你答應了她們的邀請啊」

「吓，怪我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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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果影玥想單獨和璘㬢去遊樂園的話，不要邀請我就好了，說實話我也並沒有很想去。以前我就不是喜歡主題樂園的孩子，而且如今連樂園也不見得能令我快樂，失去「樂」字的樂園，早就沒有入場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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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不是不是。我只是想支持波斯貓，她可是個十足十的努力家喔」

「支持影玥？」

「對，波斯貓雖然一直都沒明說，但我知道的。所以我想支持她的戀愛」

「是喔，她喜歡璘㬢還真表現得很明顯，怎麼好像任誰都知道一樣的」

「誒，原來你也知道了？」

「嗯，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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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恩滿臉驚訝，以為只有自己知道的事卻早就被人知道的失落感，就像一直守着口不說的秘密，居然是路人皆知的爛大街地攤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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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璘㬢和影玥升上大學後就開始交往，早就是明擺着的情侶。不過頌恩對她們的態度還真開放，我們的學校好歹也有教會背景，面對同性之間的戀情，她並沒有以另類的目光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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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是怎麼看待她兩人的」

「她們會成為一對不錯的情侶？」

「……是啊，那你又怎樣呢？你就沒有喜歡的人嗎？」

「吓，怎麼這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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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一直在說的是璘㬢和影玥的事，怎麼又突然將話題轉移到我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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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喜歡的人」這樣的一個詞語，對我來說十分曖昧不清。結了婚的夫婦應該都是對方互相喜歡的人，可是結了婚也能離婚，那麼這樣的喜歡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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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換個問法吧，你有在意的人嗎？」

「為什麼會變成問我啦」

「因為女生之間就是要聊戀愛的八卦啦。比如想單獨一起去遊樂園的人，想要見面的人，經常想念起的人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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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恩只是出於好奇心，將戀愛八卦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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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口中的「在意的人」，我並不是毫無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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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中三的暑假和文韻失去聯絡，我就一直很想見到她，也一直思考着她的事。為什麼她會突然失去蹤影，她在哪裏過得怎樣，還有就是她曾經對我的假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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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有正式和她道別，和她的關係也處於單方面靜止的狀態，所以我無法忘記她，無法將她的存在從我的記憶中徹底清理，就連不去想起她也做不到。不對，要去忘記一個人很簡單，小學同學的名字和長相，能記起的可能連十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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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無法做到忘記葉文韻這個人，自從認識她起，我就一直想着她的事，就算她曾在我的世界一度消失過，也停止不住對她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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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我重視着她，才會備受折磨。文韻對我來說就是這麼特別，所以我才會想繼續待在她身邊，即使我知道往後可能會再次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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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人，可能有吧」

「誒，是誰？」

「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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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然面對自己的內心，並沒有豁然開朗。我站了起來，笑着望向遠方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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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下次和文韻一起來遊樂園，會很開心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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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察覺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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