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當清晨的第一道陽光從窗外射入時,生物時鐘精準的王杰希已經清醒了,他試圖起身,可是胸前熟睡的那人卻反而翻了個身,無意識用臉討好似地蹭了幾下,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入睡。
這個動作做得如此熟練,王杰希幾乎要羨慕起最先找到葉修的喻文州了。
他默默低頭,看見那雙濃密的眉毛如蝶翅一般,隨著平穩的呼吸起伏,睡著的葉修緊閉雙眼,像是一隻脆弱無害的小獸,安穩地躺在自己的懷中。
視線繼續向下,落在那個因為獸皮太過寬大而露出的精美鎖骨上,那雙大小黑眸頓時一沉,腹部的欲望隱隱又有抬頭的趨勢。
「早安啊!王!該起床啦!太陽都曬到羽毛了……噢噢噢噢我的鳥眼!」
還沒等王杰希決定要對葉修做些什麼,一道人影猛力撞開了門,慌慌張張地衝了進來。
王杰希反射性地把床上的枕頭丟到對方臉上,可惜,鷹族雄性的眼力可是出了名的好,對方不但在一瞬間就看見了葉修的睡顏,還輕易接下那顆殺傷力一點都不大的枕頭。
「真好,是雌性呢……」
縱然知道對方只是單純羨慕,沒有其他意思,王杰希心中的怒火還是騰騰燃燒了起來。他將葉修的身體用棉被一包,把臉壓向自己懷中,一手撐著半邊的身體。
「麻煩請你先出去。」
擅闖民宅的鷹族雄性被王杰希這樣一看,嚇得整身的羽毛都要豎起來了。無論哪個雄性,對自己的雌性都是極為保護的,哪裡容得毫不相關的雄性如此無禮。
被那大小略為不同的黑眸冷冷一看,擅闖者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王杰希在「失憶」之後,比之前身為鷹族第一勇士的他更加樂於與人交談,穩重中帶著一股不容侵犯的氣勢,令人不敢小覷。
此時,半躺在床上的王杰希,正朝著他釋放出大量的威壓,使得這名雄性無法動彈。
「你先出去吧。」王杰希看著對方呆愣住的表情,輕嘆一口氣,從右背上化出一隻翅膀,僅僅只是輕輕一揮,強烈的風壓連人帶門地掃出屋外,略過了懸空的走廊,直接掉到了樹下。
「……老王?」
懷中的葉修被重物落地的聲音給吵醒,半張著眼睛抬頭掃向王杰希,然後眨了眨眼睛,又閉上了。
「沒事。」聽見那略帶沙啞的聲音,王杰希就知道他還沒睡醒,摟住葉修的手放了開來,改為一下下地撫摸著他的背,「再睡一下吧。」
葉修的身上穿的是獸人特有的服飾,前後兩片獸皮,簡單粗暴地用粗大的針線縫合在一起,縫隙很大,讓王杰希可以輕易地碰觸到葉修腰間那片柔軟的肌膚。
王杰希的手一摸下去,觸感柔嫩光滑,讓他根本捨不得移開,摸了一下又一下,最後停在了葉修富有彈性的臀部上。
因為常年坐在電腦前,二十七歲的葉修長著一張有些虛胖的臉,四肢雖然修長,但喜歡對葉修動手動腳黃少天已經證實,估計葉修全身的肥肉,都積在了他的肚子上。
而現在在王杰希胸前的葉修,大約十八歲左右,還沒完全成熟的身材顯得有些瘦弱,臉上原本特有的嬰兒肥,也因為這幾天的奔波,迅速地消了下來,身體便得結實,又帶有一種青春的彈性——如果王杰希不認識他,會覺得眼前的獸人,是一名清秀美麗的雌性。
飄散著香甜氣味的葉修,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花瓣上沾著水珠,光是那樣看著,就讓人感到乾渴,想要狠狠地吸吮一番。
但王杰希知道他是誰。
這人不是普通的雌性獸人,而是帶領著他們,一路橫掃千軍,拿下第一屆世邀賽冠軍的領隊,葉修。
在那雙因為睡意而如小鹿般溼潤的眼眸裡,斂起的是潛藏著眼底的激烈戰意。
想到這裡,王杰希一頓,果斷地把手從葉修的臀部上拿開,再抬起頭,望向大開的門口,一道身影背對著陽光,將影子投射在床上。
王杰希面無表情地從床上起身,轉身看著來者的眼神,像是清醒得未曾睡去。
「早安,王隊。」倚靠在門邊的喻文州笑了笑,用兩指捏著被王杰希拍飛的竹門,放到了牆邊,輕鬆得像是在拿一片薄紙一般,「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喻文州。」王杰希的視線穿過了喻文州身後,看見兩名鷹族雄性正躲在後面瑟瑟發抖,裡面的其中一個,還是剛剛擅自闖入被他給掃出去的,「請你適可而止。」
大約是早上來探望自己的兩名族人,撞上了準備好食物,正打算進屋的喻文州。鷹族與靈蛇族的對立,讓族人不樂意對方靠近自己,所以腦袋一熱,自告奮勇地接下了鬧鈴的任務。
王杰希眼神一掃,就猜出了事情的經過,於是小聲地警告了對方。雖然對鷹族沒有歸屬感,但終歸有他們幫助,才會有現在的王杰希。
「那是。」不知何時清醒的葉修從薄被中鑽了出來,露出的一顆頭上,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嘲諷微笑,「別忘了,大眼可是出了名的護短的啊,文州。」
「抱歉,是我太過了,王隊。」喻文州將視線從葉修鎖骨附近的青紫痕跡上移開,笑著做出一個道歉的手勢,「這兩位先生是來傳達鷹族族長的命令,請我們過去的。」
「嗯。」王杰希走到了窗邊,伸手從外面一扯,把昨晚晾在外面的運動服拿了進來,丟給了還坐在床上的葉修,「我們先出去,你也快點下來吧。」
「好咧。」
在王杰希帶著喻文州,以及兩名族人離開之後,葉修飛快地站了起來,感覺到大腿一涼,他疑惑地往下瞟去,差點沒有罵出一句髒話。
他的身上竟然只套著一件略長的獸皮皮衣,衣襬只到大腿根部,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空蕩蕩的感覺讓葉修很不習慣,急忙連裡到外,換上自己熟悉的衣服。
葉修嫌棄地看了一眼被他丟在床上的獸皮,他一點都不想知道,王杰希究竟抱著怎樣的心態,替他換上這件裝備的。
在葉修慢吞吞地爬下樹屋,享用了一頓喻文州特製的餐點後,洗漱好的三人在兩名鷹族雄性的催促下,坐在那個巨大的竹籃之中。
除了特殊情況外,雄性是不可能坐在另外一隻雄性背上的,但鷹族的村落中心卻位於一棵高聳巨大的千年神木上,要是沒有鷹族的帶領,幾乎難以到達。
為了照顧無法飛翔的王杰希,鷹族的雌性們用攀附在神木上的粗大藤蔓,編成了這個堅固的竹籃,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勾子,讓鷹族雄性們可以用銳利的腳爪各抓一邊,帶著王杰希起降。
「這根本就是超級不安全的露天電梯嘛。」
葉修跟在王杰希的身後爬到籃子裡,喻文州也跟在他身後爬上去。
這個籃子很大,足以坐下兩個成年雄性,但若再把一個雌性夾在中間,倒是有些擁擠。
起飛時,爬升的氣流震得竹籃不停搖晃,葉修發白了臉,無意識搓緊前方王杰希的髮尾。
感覺到頭皮被人一陣拉扯,正在替葉修擋風的王杰希微微側頭看了過來,「別擔心,這竹籃足夠承受我們三人重量的。」
話才剛說完,飛在後頭的鷹族雄性突然一個抖動,抓著勾子的爪子一滑,使得整個籃子重心不穩地向後傾倒,要不是喻文州眼明手快地撐住了自己的身體,估計就要掉出去了。
王杰希面不改色地用獸人語淡淡地說了幾句,前後飛翔的兩隻老鷹同時發出一聲鷹嘯,飛得更高,同時也更加安穩。
「就算跳下去,這高度也摔不死人的,別害怕。」喻文州笑咪咪地說著可怕的話,葉修幾不可見的抖了抖,這才發現,因為剛才的顛簸,自己摔到了喻文州的懷中。
葉修試著想要往前爬,但王杰希的後背卻像一面結實的牆壁,剛好卡在他的面前。葉修試著推了幾下暗示,但這面牆只是將那雙大小眼輕輕掃了過來,認真囑咐,「別亂動。」——像是完全沒有發現葉修的困境一般。
喻文州的懷抱很暖和,雙手也只是隨意地架在葉修的兩側,沒有什麼令人在意的小動作。
但隨著熟悉的呼吸聲一陣陣地吹入耳中,葉修終於忍不住動了動身體,才剛偏頭想要避開,喻文州卻開口說話了。
「你身上的味道……王隊下手的速度可真快呢。」綠色的眼眸向下,仔細地掃過葉修的脖頸。
葉修打了一個冷顫,喻文州的眼神簡直像是一條滑嫩的舌頭,來回舔舐著他所注視的部位。
「我只是採取必要的措施。」坐在最前方的聲音飄來,是一貫的沉穩冷靜。
「那麼,我也是。」喻文州的語調和王杰希相似,溫和中帶有讓人信服的力量,但兩隻手卻不規矩地環住葉修的腰,低頭用臉頰磨蹭葉修的頭頂。
「喂……這裡還有別人在,給哥注意一點啊!」
「那麼,要是那兩人不在,葉神就願意跟我做些什麼嗎?」喻文州一句話就說得葉修啞口無言,見好即收的他,動作並沒有深入下去,只是不時親親葉修的臉頰,或是摸摸他的手腳,「自己的雌性乖巧地坐在懷裡,如果我不做點什麼,會讓他們起疑的。」
葉修從沒有像這刻如此痛恨自己微薄的力氣,如果可以,他會把這條無恥的銀蛇從空中推下去。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眼神放空地轉向遠方,說服自己,假裝沒有注意到,在那修長又粗糙的雙手撫摸下,開始灼熱起來的皮膚。
從昨天開始,葉修的確是有意與喻文州拉開距離的。
兩人的重逢是彼此的幸運,而太過依賴對方所產生的感情,是那樣的深刻又危險。他們在更早之前,不過是普通的朋友關係,偶爾會是戰友,但更多的時候,則是敵人。
在某一方面,葉修可以說是很了解他們的,可是深入研究的範圍卻是那樣偏頗,導致只要稍微換個角度看待這段關係時,就會發現他們的感情如此脆弱,經不起任何考驗。
現在的喻文州,看著自己的眼神,在葉修那段最美好的少年時光,也曾經歷過。
那樣濃郁的感情,是在無數的黑夜與數台電腦之間,在老舊的電風扇趴搭趴搭地辛苦轉動下,經由一葉之秋與秋木蘇的手,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隨著一方的離去,沉澱在葉修心中的感情,並沒有隨著時間消散,它被葉修藏在最妥當最私密的角落,有的時候,藏得之深,就連葉修都以為,他已經忘記了。
而其實並沒有。
躊躇著卻繼續向前,發抖卻是因為興奮,溫暖相連體溫,帶出了失速的心跳。
喻文州讓葉修回憶起了那樣的感覺,在來到這裡之後,葉修縮在他的懷中,望著不遠處搖曳躍動的光火,默默梳理著自己的情緒。
追根究底,他想那或許就是所謂的雄性賀爾蒙在作祟。特別是在太過漫長的孤單之後,對於友人的關懷與注意,在葉修誤食了催情果並將他招來之後,瞬間變質成不該存在彼此之間的露骨獨占。
這真是個無理取鬧的世界。葉修感嘆。
他越來越無法忽略那雙翠綠眼眸,想著只要給彼此留出空間,就會有轉圜的餘地,可是,在王杰希也在溪邊向自己出手——而他竟然還給出回應的時候,葉修就發現了。
在這裡,每個獸人從出生起,得到的是足以影響職業走向的初始素質。
會被身體的設定所影響的,並不是只有雄性而已。,就連雌性——葉修——也是,他其實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已屆成熟,當然會有生理需求,只是沒像雄性那樣明顯而已。
大事不妙。
這樣下去不行。
他不能習慣這樣的生活,太可怕了。
最理想的情況,是他搬出王杰希的樹屋,離開喻文州的洞穴,獨自一個人居住在距離兩人不遠的地方。
但這兩人都不會答應的,因為葉修在這個世界太過脆弱。一名沒有具備任何生活技能與常識的雌性,少了兩人的保護,根本無法活下去。
葉修忍不住皺起眉頭,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抽出褲子口袋裡的香煙盒,摸了個空,這才記起來自己在昨晚洗澡前,把它丟到了王杰希的書桌上。
「前輩想抽煙嗎?」
一直默默觀察著葉修的神色,喻文州笑了笑,輕輕拍了拍葉修的肩膀,這次的碰觸沒有讓葉修感到任何異樣,就像是兄弟之間的安慰,葉修簡直要開始懷疑,一切只是自己多心了。
「昨天我好像在王隊的藏書裡,看見了製作菸草的相關書籍,回頭我再幫你研究吧。」
「的確是有,不過,還是少抽一點比較好。」王杰希回頭看了兩人一眼,特別在葉修身上停留了一段時間,平淡的語調中,難得帶上了一絲笑意,「會影響生育的。」
葉修恨不得把兩人都給推下去了。
飛行的時間並不長,但在葉修走出竹籃時,他覺得自己好像走在一個充滿起伏的樹幹上,走得歪歪斜斜的,差點撞上旁邊的樹幹。
「小心。」王杰希抓著葉修的手臂,扶了他一把,然後就沒有再放手。
後知後覺的葉修察覺到周圍好奇的探究目光,為了避免露餡,也不敢掙扎,就這樣順著王杰希的動作,小鳥依人似地靠在他的身上。
葉修差點就被這個想法給雷到了。幸好王杰希的身高夠高,讓葉修把自己扭曲的表情完美隱藏在他的陰影之中,並藉機悄悄觀察著這個村莊。
兩隻鷹族雄性直接帶著他們落在一個用木頭拼成的巨大圓形廣場上,下方被兩條分岔但卻粗壯的樹幹牢牢撐住,外圍的支撐點則連接在其他大樹上,方便通向村落的其他地方。
一陣狂風猛地從空曠的廣場上方捲起,吹亂了橫亙在更上方,交叉橫枝的樹葉與較為細小的樹幹,葉片凌亂地沙沙作響,但他腳下所踩的枝幹卻沒有絲毫晃動,彷彿就像踏在堅硬的大地之上。
開始發熱的毒辣陽光被阻擋在這棵神木的範圍之外,只有被允許的美麗光點,才能夠進入。
陰涼的微風吹得葉修舒服地瞇起眼睛。
王杰希說的話實在是太過含蓄了。如果將他的樹屋連著那棵樹,比喻成一座洋房,那麼,現在的他們,可是站在偉大金字塔的中央,還不是最頂端!
葉修走在王杰希的身邊,經過一條完全可以容納五名雄性獸人並肩行走的樹幹,但卻差點被一名粗手粗腳的獸人給撞上。
要是葉修沒有閃過,看那力道,恐怕會直接從樹上摔下去,然後在墜落地之前,先被自己給活活嚇死。
葉修完全能夠理解,王杰希堅持想要搬家的心情,當然,他更能體會正走在自己的斜後方,彷彿拉滿了全鷹族仇恨值的喻文州境遇。
若不是王杰希走在前面,用那雙相異的大小眼射出了一股淡漠又強大的氣場,極其有效地震懾住了他的族人,葉修估計,無論是多高超的走位技巧,都無法讓喻文州和自己,順利走到距離不到幾米遠外的族長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