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待在餐廳的吸煙區,點了一隻又一隻的煙,最後,他用力再吸了一口煙,狠狠地將煙頭掐熄。
集訓的時間規律,七點半餐廳開放,九點則要在訓練室集合完畢。用餐時間充裕,隊員們可以自由支配時間,只要別遲到就好。
葉修在洗完澡之後,原本打算玩一下榮耀,去競技場打個幾場發洩一下也好,偏偏,室內裡的每個角落,都會讓他想起一些不太想要憶起的片段。
交纏的肢體間,響起迷亂的低吼與呻吟,彼此的呼吸融為一體,而親吻跟愛撫,如羽毛般搔遍全身。
這樣跟那樣的景象不停上演,他幾乎是從自己房間裡落荒而逃。
無處可去的葉修只好雙手抱胸,無精打采地垂著頭,在餐廳工作人員驚訝的注視下,成為第一名國家隊的客人。
「……所以,會是誰呢?」菸草味縈繞在葉修的鼻間與腦中,終於清醒過來的國家隊領隊,一邊啃著饅頭,一邊思考。
對本人來說,昨晚的遭遇宛如一場惡夢,現在,夢醒了,他是越想越不爽,不對,應該說,是非常非常非常不爽。
自己是男人,上個床不會掉塊肉,對象也是男人,那更好,不用談要不要負責……但是,人生就是這個但是!
在性事上,他可是毫無經驗、還沒出新手村的初心者啊!竟然趁著他狀態混亂時搞偷襲,這還要不要臉?而且,吃完之後,竟然就這樣拍拍屁股逃跑了,一點擔當都沒有。葉修想,這種人必須被嚴厲地譴責一番。
看看他們家的莫凡,在遊戲裡拾荒,至少還會留個名字,好方便自己日後追殺啊!
說到底,開頭時雖因業務陌生,有些手忙腳亂……在互相磨合下,也是越來越熟練完美,才讓葉修放開手腳,打了一場淋漓盡致的大戰。身體爽了,葉修可以不計較起因,卻不能糊塗到上床的對象是誰都不知道。
所以葉修才會坐在這裡。
像是潛伏在角落裡的刺客,眼觀四面,伺機而動。
財大氣粗的樓冠寧,他所屬的義斬戰隊,在這一賽季依然沒有闖入季後賽。樓大財主並不氣餒,反而拍了拍胸膛,將國家隊的集訓開銷全部攬下,包吃包住,甚至還翻修了一整層宿舍,專供國家隊隊員使用。
真不愧是生意人,只花了這麼點錢,就替戰隊大大增加了曝光率。如果他們的隊長兼老闆的戰鬥技巧,有他的生意頭腦的一半好,義斬戰隊的排名應該會再提高不少吧?想著想著,葉修不禁有些偏題了。
總之,為了避免被瘋狂的粉絲或者冒失的媒體打擾,在高級的硬體設備支援下,想要進入隊員們所住的樓層,只能是拿該樓層的卡去刷電梯裡的感應槽,才能回到房間。
為了確保隱私,只在這層樓的主要出入口兩端設置監視器,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員看管,一看到陌生人,訓練有素的保全就會主動上前,了解情況。
也就是說,能夠扶著爛醉的自己回到房間的,必然是國家隊的人。
得出這個結論,饒是鎮定如葉修,也感到了一絲被信任的人背叛的震驚。
「比起這個,我倒更想知道,對著一個硬梆梆的大男人都下得了手,得是多重口,喝了多少酒啊?」
葉修不停催眠自己只是好奇對方動機與想法,加上,國家隊裡可沒幾個渣男,昨晚那個人,估計跟葉修一樣,都是第一次。把這樣的祕密隱藏在心裡,實在太影響比賽的情緒了,身為前輩,自己有必要好好幫助後輩度過此一難關。
竟然趁機對喝醉酒的人下手,真是太可恥了,需要嚴肅批評。
等到自己迅速地、悄悄地揪出犯人,先處罰他幫興欣在遊戲裡多搶幾野圖BOSS,然後再把他的戰隊角色拖去PK場上狠狠凌虐,不准還手,還要錄製成視頻放在網路上供人取笑,趁著對方心靈蒙受巨大打擊時,再逼問「為什麼要逃跑?」
當然,葉修也考慮過對方也喝了不少酒,以至於不小心鑄下大錯,而那也是等到他抓出對方之後,才要考慮的事了。
葉修想得入神,連自己面前站了一個大活人,也是花了好幾分鐘才發現。
「哦,老韓,早。」他略為撐起身體,斜靠在椅背上,慢慢地抬起頭,對著眼前的韓文清隨意地揮了揮手。
「坐沒坐像。」前霸圖隊長的臉色更黑了。
「一大清早的,別這麼嚴格嘛,訓練都還沒開始呢。」揉了揉自己的腰,葉修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熬夜是他的專長,可昨晚經歷實在特殊,這麼激烈的運動,實在太過消耗體力與精神了。
「哼!」韓文清將手上端著的餐盤重重放在葉修的桌面上,雙手環胸,像是盯著仇人似地盯著他看了幾秒,在葉修差點就要睡過去的時候,突然將身體越過桌面,大掌籠罩住葉修的頭,五指插入葉修溼潤的頭髮中,「沒吹乾,你想生病?」
「欸!」已經在點頭打瞌睡的葉修突然清醒過來,揮手打掉了韓文清的手,以一個遊戲宅無法想像的速度跳到了一邊,睜大眼睛望著韓文清。
「……你又再搞什麼鬼?」韓文清的手停在半空中,露出難得一見的茫然,不解地回望葉修。
葉修摸了摸鼻子,端起翻倒的椅子,又坐回原位,「只是反射動作,哈哈,沒什麼,別介意啊!」一驚一嚇的,又牽動了葉修身下的傷口,但他只能暗自垂淚,臉上卻裝的雲淡風輕,「哎呀老韓你別再這樣做了,你我男男授受不親……」盯著韓文清的表情,葉修趕緊開口掩飾。
韓文清掩去臉上的詫異,又變回那張嚴肅恐怖的臉,「一大早就在胡說八道。」他自然地皺起眉頭,再自然地拉開另一張椅子,坐到葉修對面。
「就吃這點?」看清葉修盤子裡剩下的幾樣食物,韓文清皺眉。
「沒食慾。」
葉修飛快回答,又把視線投向入口,然後,他聽見了餐具與盤子碰撞的清脆聲,以及,食物滾落的聲音。
「吃。」
在葉修握起叉子,面無表情地叉起生菜與幾片蘋果,嘎吱嘎吱地吃完後,韓文清又分給他幾塊水煮雞肉。頂著巨大的威嚇,葉修只好把它全部吃完。
這麼貼心的韓文清好可怕。葉修被嚇得手都要開始抖了,還是說,這是那傢伙剛剛失手掉到地上,然後再撿起來給我吃的食物?
頓時,一個可怕的想像聚集在葉修腦中,還沒來得急成型,就聽見對面的韓文清開口詢問問,「昨晚如何?」
葉修瞬間挺直背脊,身上寒毛直豎,要不是場合不對,他幾乎要發生驚恐的哀鳴——不是吧?這畫風跟你不對啊老韓!
「考慮的怎麼樣,今天的安排是什麼?」
腦洞開得太大,差點把自己嚇死的葉修鬆了一口氣,又癱軟在座位上,喃喃,「什麼啊?原來是在說訓練菜單。」
去年舉辦的第一屆世邀賽,葉修率領中國隊奪得冠軍。這麼好的成績,讓他在回國後,直接成為榮耀聯盟新部門的負責人,全權負責考察與培訓國家隊隊員此一重要任務。
韓文清會主動跑來跟自己坐,估計也是因為職務的緣故。
「哎唷!怎麼又動手了?」才剛平復了情緒,葉修的腦袋馬上又挨了一記爆擊。
「欠抽。」
看著葉修那賊嘻嘻的竊笑神情,就知道他接下來絕無好話。深知十年對手的韓文清又敲了敲葉修的頭,神色坦蕩,反正早打晚打都是打。
「真是的,我宿醉還沒醒呢,頭都痛死了。」葉修半真半假地抱怨,實則緊盯著韓文清的眼睛,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在如此緊迫盯人的注視下,韓文清微微勾起嘴角,在葉修驚訝的注視下,替自己和葉修倒了一杯熱茶。
「不是說要好好慶祝『被我壓了這麼多年,沒有我在就馬上出頭』的霸圖奪冠嗎?昨天晚上,你還沒來得及向我敬酒,就被灌醉了。」
將葉修那欠打的口吻學得十足像,偏偏韓文清的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這樣的反差讓他看來更加駭人。
明明只是找了個藉口想要趁機取笑老對手,不料卻把自己整個賠上的葉修再次誓言:從此之後,絕不碰酒!
「好吧好吧……」他拿起杯子,斜斜地歪了一下茶杯,以茶代酒,和韓文清互相碰了碰杯緣,「恭喜你啦,冠軍。」
「嗯。」韓文清瞇了瞇眼睛,兩人間升起了茶水薰起的熱氣,一口一口地喝。
沒有橫眉怒斥,也沒有譏諷嘲笑;韓文清與葉修就這樣相對無言,前者甚至微微瞇起眼睛,微微低頭,似乎在享受著手中的茶香。
他的目光被茶水的熱氣微微扭曲,變得不這麼「老韓」了……葉修恍惚地想著。
葉修判斷現在的韓文清有點不太正常,但論誰拿到了冠軍,要不正常實在是太正常了。
「葉修,這麼早?」這邊葉修的懷疑還沒得出結論,王杰希就和張新傑一起走入餐廳。碰頭的兩人在入口處打了聲招呼,很快就分開了。
張新傑走到自助餐桌的另外一邊,打算湊齊一盤「均衡營養」的早餐,而王杰希則是發現了窩在角落的兩人。
那雙大小眼中閃過了一股無法形容的微妙情緒,頓了頓,最後選擇走過來和葉修打招呼。
「早啊,大眼。」葉修一手撐著臉頰,視線懶洋洋地掃了過去,看著王杰希同樣也和韓文清點點頭,然後躊躇了一會,最後在自己的左前方,也就是韓文清的右手邊坐下。
葉修很想為王杰希的勇氣鼓掌,或者,他更該擔憂一下,王杰希昨晚的酒是不是還沒醒,但還沒開口揶揄,王杰希就把自己隨身攜帶的外套披在椅背上,轉身去拿自己的早餐。
「很好很好,大家差不多都起床吃飯了,自主性高,身為領隊,我感到很欣慰。」等到王杰希返身落坐時,其他隊員也開始活動,三三兩兩地走進餐廳。
韓文清不去管葉修的廢話,默默地吃著自己的食物,只有王杰希停下筷子,一雙不對稱的大小眼看得葉修很有壓力。
「前輩還是這樣比好。」
竟然使用敬稱!總覺得王杰希話中有話。葉修有股不祥的預感。
王杰希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顧忌,搞得葉修越來越緊張,他可沒忘記今天提早來餐廳的最終目的是什麼,話說回來,要是兇手自首,他應不應該減刑輕判?
像是聽到了葉修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對面的韓文清突然輕輕「哼」了一聲,端著空盤起身離去。
「昨晚你喝高了,不停發酒瘋,弄得我們好一陣折騰。」用筷子撥弄著盤中的馬鈴薯,王杰希輕聲說道。
是在哪處發酒瘋,又是在折騰誰,或者說,我是跟誰互相折騰?求求你給我個痛快!不愧是打法莫測的魔術師,連葉修也猜不透,一上來就是大招。
「咳!昨晚麻煩各位了哈!」葉修的眼神心虛地在空中游移,視線和不遠的周澤楷相撞,後者對他露出一個太過閃耀的笑容,不愧是聯盟的臉面,其威力之大,讓葉修有點後悔——應該要把行李箱那副墨鏡隨身攜帶才對——他朝周澤楷點頭示意,又回頭質詢王杰希,狀似隨意地問,「對了,最後是誰留下來照顧我的?辛苦他了,我得要慎重地和他道謝才行。」最後那幾個字,葉修咬得特別清晰。
王杰希深深地看了葉修一眼,又繼續動筷,「沒有人。」
「啊?」
「在確認你沒有體力發瘋後,我們把你丟回床上,就退出去讓你休息了。」王杰希用筷子夾了一個湯包,吹涼後沾上醬汁,放在葉修的盤子上,「周隊怕你感冒,還好心地幫你蓋上被子。」
「這樣啊……」
「怎麼了?」
「沒事,吃飯吃飯。」王杰希的視線太過銳利,讓葉修有種莫名的心虛。他心不在焉地低下頭,咬了口湯包,濃厚的湯汁沿著嘴邊滑落,看的坐在斜對面的王杰希皺起眉頭。
「多大人了,吃飯還像小孩子似的。」
「唔唔!」葉修嘴中塞著食物,不好說話,只好抬頭像人求救。
王杰希好笑地嘆了口氣,伸手要去拿桌上的紙巾,卻被另外一隻手捷足先登。
「前輩,請用。」一手端著餐盤,一手拿起紙巾的喻文州,正笑咪咪地望著葉修。
葉修想要去拿,喻文州遞過來紙巾的手卻退了退,巧妙地閃過了葉修的手,順勢坐到了葉修的右邊。
「擦好了。」
當喻文州移開身體,端正地坐在餐桌前用餐時,葉修只能僵著身體,不停眨著眼睛。
他為了拿紙巾而伸出的手,還愣愣掛在空中,而嘴角邊的汁液已經被人妥貼又細緻地收拾乾淨了。對方動作溫柔,宛如一陣溫柔的春風,卻把葉修吹得冷汗直流。
不會吧……葉修悄悄打量周圍,暗自鬆了口氣,幸好這個角落夠隱密,除了全程目睹的王杰希之外,沒人發現這裡的異狀。
「怎麼了?領隊,難道還要我像餵食小盧一樣餵你?」喻文州突然偏頭朝著葉修一笑,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讓葉修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
「文州,你昨晚的酒還沒醒?」
「為了照顧隊員,我可不敢喝太多。」國家隊新好隊長戲謔地朝葉修眨了眨眼睛,然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帶著溫文微笑的嘴角抿了抿,「剛剛那個動作……不好意思,我習慣照顧隊員了,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很抱歉。」
雖然端著若無其事的表情,不過紅透的雙耳,在瞬間出賣了喻文州的心情。估計剛剛幫自己擦嘴,只是下意識的動作,現在回過神來,喻文州也有點不好意思了。葉修側頭喻文州難得的羞澀表情,讓對方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轉開視線,對著才剛踏入入口處的人招手。
「少天,這邊。」
——不帶這麼放大招的!
望著那名一路滾滾朝著自己方向衝過來的金髮青年,葉修無比痛心,這些玩戰術的,心怎麼都這麼髒。
黃少天連走帶跑,兩手還忙碌地挾菜,又要閃避其他隊員,嘴裡「葉修葉修」地叫著,簡直忙到不行。葉修預判了黃少天的路徑,發現對方似乎是瞄準了自己的左邊空位,為了接下來耳邊十幾分鐘的清靜,葉修只好也出聲討救兵。
「小周啊,哥這邊還有空位,過來坐啊!」
一直在附近徘徊,似乎還在思考哪個位置的風水比較好的周澤楷,幾乎是在下一瞬間,馬上應葉修召喚,坐到了他的身邊。
「前輩,早。」周澤楷端著燦爛的笑容,對葉修打招呼。
「早啊,小周……這裡沒位置了,少天,去去去,去坐文州對面!」
晚了一步,站在原地散發怨念的黃少天抬頭對葉修抗議,「你當是在趕狗啊!」說完後,他又轉過身對周澤楷勸戒,「我說你也真是好事,近墨者黑沒聽過嗎?一個不小心,就會被葉修這個沒下限的給污染了,屆時你的粉絲可會哭倒一片一片又一片,把長城都給哭垮的!」
葉修真想對黃少天這個憂心忡忡的表情點贊,要是不知情的人撞見,還以為他只是長得像劍聖,真實身份是輪回的經理呢!
周澤楷抬頭,呆呆地看著黃少天,最後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多學習……」
「哎唷你別笑了,牙齒白啊!」黃少天受到會心一擊,逃難似地從王杰希的背後跳過,跑到喻文州的對面,「真是的,我們這一桌前輩們坐在一起剛好,你這個第五賽季的後輩跑來湊什麼熱鬧……」一邊坐下,一邊還在不停碎念。
「黃少,你也不過是第四賽季才出道的吧?」王杰希揉了揉左邊的耳朵,忍不住開口。
「多一年就是一年!」黃少天咬了一口春捲,「唷!沒想到真沒想到,口味的確很好,義斬戰隊的伙食不差啊!老葉你試一個。」
「我……唔!」葉修被俯身過來的黃少天硬塞了一個春捲,只好先把它吞下再說話,「……是還蠻不錯的。」葉修舔了舔唇,評價。一早發現昨晚出了這麼一個大事,饒是葉修再鎮定,也沒有進食的心情,直到剛剛黃少天半強迫地餵食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真的餓了。
要是影響到今天的訓練,這可不行。思即此,葉修連忙起身,「我再去拿幾個嚐嚐……哦,小周,這些都要給我?」他才剛要站起,又被周澤楷推盤過來的動作阻止,慢慢坐回原位,「那怎麼好意思?哦!小周的口味跟我差不多嘛!」葉修喜孜孜地拍了拍後輩的肩膀,「有前途!」
王杰希看了眼漲紅著臉,幾乎把頭埋到盤子裡的周澤楷,又看了看滿臉不服氣,似乎還想開口說話的黃少天,「喻隊不管管?」
喻文州對著王杰希挑眉,一派輕鬆寫意的攤了攤手,「這都還沒開始呢,王隊未免也太嚴格了。」
「雖然說是集訓,也不需要二十四小時都這麼嚴肅嘛,不然,比賽還沒開始,就會先累垮的,大眼。」那邊周澤楷像是變魔術似地遞來了一盤盤的食物,而正在享受後輩服侍的葉修,一臉正經地插話,「當然,少天如果能夠等到打冠軍賽時再開口,那就太完美了。」
坐在他斜對面,才安靜一秒的黃少天立刻摔筷不幹了,「葉修你這什麼意思?就這麼嫌棄……」
「太吵了。」黃少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回到座位,插在兩人之間的韓文清給擋住了。臉色陰沉到不行的韓文清坐了下來,對著葉修皺眉,彷彿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注意影響。」
明明吵鬧的不是自己啊……葉修接過韓文清傳來的稀飯,沉默扒飯。
真不應該選擇六人座的座位的。葉修深深地後悔了起來,他的本意是偷偷觀察隊員,最好給他找個一個做賊心虛,偷偷摸摸,不敢與自己對視的逃犯,結果給黃少天這麼一嚷嚷,卻成了整個餐廳裡最注目的一桌。
他分明看見了隔兩桌的方銳與蘇沐橙朝自己露出一個「自求多福」的笑容,卻一點都沒有想要上前解危的意思,真是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一桌集滿了宿敵、隊長,還有王牌,若是放在平常,身兼三職的葉修可說是一點壓力都沒有,不論是當騎士拉仇恨,或者打出最大輸出把怪放倒,都讓他駕輕就熟。
——可他現在心裡有鬼啊!
不管是跟誰說話,葉修都會覺得對方話中有話,可能在暗示著自己什麼……暗示個屁!是男人的話,就大大方方地說出來啊!
「你好像有點焦躁,壓力太大?」
心不在焉地結束早飯,葉修和喻文州同路,一起往會議室走去。
「不過是區區的世邀賽罷了,你以為我很在意?」
絲毫不在意葉修話中的嘲諷,喻文州笑著回答,「冠軍嘛,再拿幾個也不嫌多。」
話是這個理沒錯。葉修想,雖然他現在所面對的難題,可能比拿到第六個冠軍還要困難,但也不該因個人情緒而影響隊伍。
葉修深吸一口氣,短暫地閉上眼睛。
再度睜眼時,他看見韓文清抱著一個沉重的紙箱,正等在會議室的門邊,用眼神示意葉修幫他開門。
「唷,我說啊,老韓……」葉修將右手搭在門把上,左手手肘靠在韓文清肩膀上,幾乎整個人都掛在對方身上。
「又再胡鬧什麼?」架著半個大男人的重量,韓文清依舊穩穩當當地站在原處,漆黑的眼神瞄了葉修一眼,又將視線轉回前方。
然後,耳邊傳來了十年老對手的一聲輕笑,從令人又愛又恨的薄唇中,說出了韓文清最想聽的話。
「老韓啊,兩個冠軍就夠了麼?」
「哼。」韓文清甩開葉修的手,用腳抵住門板,輕輕將門踢開。
背對葉修,他把厚重的資料一份份放到每個人的座位上,然後抬起頭,望著已經降下的巨大投影螢幕上,浮出一個巨大的圖騰。
那是每個職業選手,在戰場上廝殺拼搏後,最希望看見的標誌。
韓文清轉身,「榮耀」在他身後,而葉修,將雙手叉在口袋裡,無精打采地站在面前。
韓文清最見不慣葉修那副懶洋洋又提不起勁的樣子。
可此時,韓文清望著葉修那雙深褐色的眼眸,其中所蘊藏,那毫不掩飾的風暴與光芒,在在抓住了他的心。
韓文清朝葉修伸出右手,緩緩握緊成拳。
打遊戲嗎?
在旁人看來,那只是幼稚孩童的胡鬧,他們覺得人生還有更重要,更值得追求的事物。
而有人義無反顧,將那段最美好的時光,最精華的生命,投注於此。
——兩個冠軍,就夠了嗎?
葉修上前,臉上還是一貫漫不經心的微笑,而與韓文清相觸的拳頭與視線,是如履薄冰的慎重,是一往無前的決絕意志。
「當然不夠。」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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