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早上，被派去出任務的寒鴉回報，因為消滅陰端佛鬼的功績，十鋒順利當上天機院主，而原三台殿主調任擎羊殿主，看來那人離權力中心還很遠。也許是因為昨夜精神太過緊繃情緒變化過大，太君治到這時還未起身，鴉魂沉吟半晌，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他，反正該受的打擊都受過了。

 

推開房門，些許的陽光從窗戶灑在太君治身上，也許因為想躲光線所以面對房門側睡，毫無防備的沉靜睡容直接撞進鴉魂的視線。鴉魂放輕腳步靠近，伸手撫過他的臉，那臉龐因熟睡而微微透出粉紅，觸感是與年齡完全不同的細緻，他有些捨不得鬆手。

 

「嗯……」被擾了睡眠，太君治眉頭微皺，嘴唇抿了抿似是要醒來，鴉魂收手，雙手環胸站在床邊等他醒過來。

 

淡金色的羽睫輕輕顫動，然後張開，眨了幾下之後雙瞳才逐漸對焦清明，他抬起手撥動了下黏在臉上的髮，撐著坐起身。

 

「……你來了。」剛睡醒的沙啞嗓音有些軟弱，太君治沒有看向鴉魂，所以忽略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那一點火苗。

 

鴉魂從來就沒有自詡過是個會壓抑的人，對於太君治，他自認已經付出太多的耐心，如果眼前這個人再繼續這樣不自覺誘惑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別開眼，他一把抓起太君治放在一旁的外衣帽冠，將之拋到他的身上。

「我來是要跟你講兩個消息，先把衣服穿好吧。」然後背過身去。

 

太君治點點頭，拉開被子下榻逕自著裝，背對著他的鴉魂只聽見背後一陣衣物摩擦聲響，感覺沒有多久，太君治又是一身整整齊齊的妝扮走到他跟前。嘖，真是令人厭煩的官方制服，雖然這麼想，鴉魂倒也沒真的動過趁他睡覺把他的衣服毀掉的念頭。

 

「什麼消息，說吧。」是已經恢復沉穩的語調。

 

「一個對你來說是好消息，而且你應該已經知道了。陰端佛鬼死了。」

「嗯，太好了。」他露出了笑容。雖然夜裡他見到妖世浮屠消失時就猜到這結果，但是經過證實後仍是令人覺得愉快。更重要的是，那青年果真沒有讓他失望。

 

「第二件事。」鴉魂看著太君治，道：

「十鋒順利當上天機院主了。」

 

太君治依然微笑著，只是那微笑帶了點淒豔。

「吾本有意將院主之位傳予他，只是沒想到是用這種方式。」

 

「你是十鋒最敬重的人，他也沒想過會用這種方式接下這位子。」鴉魂輕聲說著，不理會他的寵物又黏到太君治身上去。

 

一手抱起寒鴉，沒有受傷的左手輕輕拍著牠溫熱的身軀，垂著首不知道在想什麼，鴉魂突然覺得一陣煩躁。他感覺到他在難過，但為什麼連難過也不肯責備個兩句？他就一定要這麼壓抑嗎？知道自己再待下去等一下一定又會失控，所以他只拋下一句：

「我會差人把早膳送過來。」他走向房門，卻在踏出去前停步，低聲補了一句：

「別怪十鋒，各為其主而已。」

 

這一次，他沒有問他願不願意留下來，反正他人在自己身邊，有的是機會。

 

拍撫的動作因這句話而停了下來，太君治放開手，那小生物低聲鳴叫著飛出窗外尋找牠的主人去了，他拿出了之前畫到一半的天機院大廳圖，執起筆，在自己曾經坐過的位置上一筆一筆仔細地勾勒出那青年的輪廓、身形。

 

『十鋒，吾沒有怪過你，吾相信你能做的比吾更好，只要能讓集境人民過上好的生活，那就夠了。』他在心裡默默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