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心痛的感覺,求影十鋒和鴉魂在此刻都感受到了。
太君治很輕,但背著他朝著破軍府走去的求影十鋒卻覺得有如千斤重,壓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他知道太君治傷得不輕,卻不能問候一句,不能替他療傷,只能裝作毫不在意,一步步帶著他走向必然的死路。
而鴉魂一路緊隨在後,但又無法太靠近,更遑論要救人了。如果他的出手能順利殺死弒道侯便罷,如果不能,那麼不僅會害得十鋒身分暴露而前功盡棄,更有可能讓弒道侯有藉口直接殺害太君治。真是進退兩難的局面,除了雄王被擒那一次之外,鴉魂又一次嘗到了這種味道。
前面就是破軍府的範圍,如果再跟進很可能暴露行蹤,鴉魂咬了咬牙,念頭一轉,決定先離開再說。那個老軍頭要求十鋒抓回太君治的動機可能和他原本想的不太一樣,如果要殺,當時的命令就不會是『擒回』,太君治應該暫時沒有殺身之禍。雖然如此,還是必須想辦法把人救出來,現在只希望十鋒可以利用這契機完成任務。
隨著披風的揚起,鴉魂消失在林子深處。
在鴉魂離開之前,弒道侯其實一直有察覺到他的存在,但是對方沒有靠近,而且他也必須監視著求影十鋒確實將太君治送進破軍府,所以無法動手倒是可惜了。一路尾隨到破軍府,在確認求影十鋒帶著太君治進入之後,他便自行離去。
求影十鋒才剛踏進破軍府,百將師立刻以軍督的命令為由直接帶走太君治,他想阻止卻無計可施,只得強忍下心頭的刺痛眼睜睜看著太君治被帶離自己的視線。
院主,請一定要保重,無論如何,吾會設法救你出來,即使要付出吾的所有作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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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鴉魂獨自站立在血鴉山上太君治最常眺望遠方的崖邊,等著十鋒傳回消息。驀然,鴉鳴聲由遠而近,寒鴉飛回,落在鴉魂肩頭上。片刻之後又飛到萬古長空身上,感覺上不太想搭理牠的主人。
鴉魂瞪了牠一眼,決定不理牠,逕自轉身面對著萬古長空說:
「十鋒傳回消息,已經確定雄王與千葉傳奇被囚的位置,可以準備行動了。」
「嗯。」萬古長空點頭,卻想到另外一件事,問:
「那太君治呢?你不是說他也被抓進破軍府?」
「人不在無日囚,應是被老軍頭另行囚禁了。」鴉魂語氣很平穩冷靜,卻背過身不想讓萬古長空看見他糾結的表情。太君治的笑很柔和,很美,自己總共見過三次,第一次是自己剛把他從破軍府手中救出來帶回血鴉山時,他笑著對自己道謝;第二次是自己擁抱他時,他失去意識前的那個到現在自己還沒弄明白是什麼意思的微笑;最後一次是剛剛,他決定用命換取自己的生機時,他笑著向自己『道別』……真是越想越嘔,他鴉魂需要他一個傷者來保護嗎?不過嘔氣歸嘔氣,冷靜想想在那種情況下就算他跟太君治聯手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更何況那個笨人一點也不想被冠上『勾結殘宗』這罪名。
怎麼想都是個奇恥大辱。他鴉魂要(救)的人,不擇手段也要將人救回,所以想用這種方式逃離他的身邊,沒門!
萬古長空看著鴉魂的背影,覺得他還是不要多問比較好,但是有一件事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牠怎麼不回到你身邊啊?」他指了指肩膀上的烏鴉。
鴉魂回首瞥了一眼萬古長空以及他肩上還在鬧彆扭的自家寵物,擺擺手:
「太君治不見了牠在不高興。」早知道就不應該放任牠太過親近太君治,絕對是被寵壞了。
寒鴉還仰頭鳴叫附和。
「呃……咳……」萬古長空表情怪異,輕咳一聲,好似在憋笑。雖然身為朋友他不應該嘲笑他,不過連寵物都倒戈這也未免太……。
鴉魂不打算搭理這一人一寵,給萬古長空一個『隨你去笑吧』的表情,轉身走進太君治之前居住的小屋,在那張床上躺了下來。太君治是趁自己離開時的小空檔走的,床鋪棉被都還沒整理,上面依稀還殘留著他的氣息,鴉魂將雙手枕在腦後,雙腳交疊曲起,兩眼盯著天花板發了好一會呆,眼光驀然掃到一旁的桌上似乎有個卷軸,於是翻掌,藉由掌風帶起卷軸,捲軸在半空中展開,隨著鴉魂在訝異下停頓的真氣而飄然落地,發出清脆聲響。
卷軸在地上攤開,上頭人影栩栩如生,英氣逼人。那是在自己的要求下太君治半推半就替自己畫的肖像畫,沒想到他真的完成了。
下了榻,鴉魂拾起那幅畫,將它仔細捲起,擁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