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求影十鋒獨自坐在天機院大殿上思考著太君治的問題，剛剛戰龍紋才因為他遲遲不去救他而發了一頓脾氣，自己卻無法反駁。以現在這種情勢來看，太君治留在血鴉山確實比較安全，但是破軍府方面又不能不回應，果真是個麻煩的問題。

 

院主……想到他，難免一陣落寞的笑，求影十鋒甩了甩頭，從座上站起，正打算回房，天機院大殿半空中突然閃出一陣光芒，一道人影毫無預警從空中翩然而降，落在大殿中央。

 

求影十鋒目瞪口呆，一時間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感覺過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知覺，一個箭步衝上前握住那人的雙肩喚著那個好似一世紀沒有喚過的稱謂：

「院主……」

 

「十鋒。」太君治微笑著看著眼前這個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青年，突然地意識到一切都不同了，於是，他改口道：

「也許吾該喚你十鋒院主。」

 

「不要這樣喚吾！」這種稱呼像是在指責著他的罪狀，求影十鋒有些激動，手勁不自覺加重，掐痛了太君治，但是太君治卻依然維持著淡淡的微笑，對於他的激動表示不贊同。

「十鋒，你已是一院之主，凡事要冷靜以對。」

 

求影十鋒一愣，默默鬆開了手，打量了一會太君治。沒了官服的遮掩，太君治比記憶中的瘦小了些，金褐色有些偏紅的髮絲披散著，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變得柔和不少，臉上帶著些許倦容，笑容仍是一樣暖心。但是他為何會出現在此？依照鴉魂的說法他不是應該待在血鴉山嗎？

 

好像是猜透了求影十鋒的心思，太君治垂下眼眸，輕聲說出自己的目的。

「帶吾前往紫薇宮吧。」

 

「院主你……」

「吾只要求見聖帝一面，聖帝最終仍是會將吾交由破軍府處置，對你們的計畫沒有妨礙。」他補充說道，沒有去看求影十鋒詫異的目光。

 

求影十鋒好久沒有答腔，他訝異的不是太君治想見聖帝，而是為何鴉魂會讓他知道這種事，更甚者讓他回到天機院自尋死路，難道他真的打算把他犧牲掉？

 

太君治一生閱人無數，即使求影十鋒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他依然可以了解他在想什麼，於是又道：

「回來是吾自己的決定，無關任何人，你們的計畫也是吾無意間所聽得。吾無意促成你們營救雄王的計畫，但吾確實必須進一趟破軍府確認千葉傳奇的安危。」

 

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去責怪他，太君治這樣的態度只會讓他更自責而已。求影十鋒咬咬唇，強忍下想緊擁眼前人入懷的衝動，調開話題：

「夜了，其他事情明日再說吧，吾先帶院主去休息好嗎？」

 

太君治無言地看著眼前這個年紀尚輕，卻不得不背負各方期望的青年，最終，他還是不忍拒絕這帶著祈求意味的眸子，嘆息著點了點頭。

 

～‧～‧～‧～

 

天機院附近有一片樹林，平日會派兵巡視，但今日卻被求影十鋒刻意調開。一陣飛禽拍打翅膀的聲音響起，隨即一個人影出現在樹梢，坐在那裡靜靜等著。不一會，腳步聲響起，白衣青年緩步靠近大樹，在樹下站定，沒有抬頭，說：

「出來吧，吾知道你在。」

 

「哼。」一聲冷哼，樹上人影跳了下來，肩上的寒鴉飛到青年肩頭，親暱地蹭著他的臉頰。

 

「深夜喚我來此有事？」鴉魂雙手環胸等著青年開口。

 

求影十鋒面色不善，冷聲問：

「為何院主會突然回到天機院？」

 

果然，之前畫的那張天機院圖是早有預謀，早知道自己應該在看到的時候就毀了它。現在說這些已經於事無補，設法將人弄出天機院比較實際。

「我沒有放他離開，是他自己用術法趁我不注意時離開的。他有說什麼嗎？」

 

「他說想見聖帝，還有確認千葉傳奇的安危。」

「那個笨人。」低咒一聲，鴉魂單手撫著額際，幾乎要搖頭了，明明自己才是處境最危險的那一個，居然還有心情管別人的死活。

 

「你要怎麼做？吾不可能將院主交給破軍府。」求影十鋒背過身去，語意堅定。

 

「我也沒說要將他交出。」鴉魂也轉過身，抬手招回寒鴉，再道：

「明日將人帶出來交給我，反正人在我手中，短期間內老軍頭也不會要求你進攻血鴉山。就這麼決定了，你是天機院主，離開太久易引來懷疑，天機院尚有破軍府的內奸，必須小心行事，我先離開了。」語畢，他縱身躍上樹梢，隱沒在沉沉黑夜中。

 

求影十鋒緊抿著唇，看著自家兄長飄然離去的背影，攢緊了拳頭。他原本以為鴉魂會毫不考慮把太君治交出去，沒想到他會願意放棄這樣一個機會。他跟太君治之間發生什麼了嗎？不過這不重要，現在的他只想讓他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