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夜半時分,鴉魂一路狂奔,來到妖世浮屠下方仰頭望著塔頂,低啐一聲:
「為什麼我要做這種事情?煩哪!」嘴上雖然這麼念著,但他依舊氣灌雙足,一躍上塔。
塔上的妖紛更勝風靈晶界,由陰端佛鬼本體散發的妖氣鎮懾人心,鴉魂皺起眉頭,肩上的寒鴉感受到來自主人的殺氣,目光如血,瞪著眼前獵物。
「嗯?你是攻破風靈晶界之人?」陰端佛鬼舉起毀佛劍,殺氣驟升。
「速戰速決吧!」揚聲一喝,寒鴉長鳴飛升配合著鴉魂上下夾攻,近身之刻,毀佛劍直直劈下,氣勁狂掃兩側,鴉魂巧妙地翻身避過,長劍自袖内滑出,在擦身而過時刺向陰端佛鬼的要害!
「愚蠢的狂夫!」藉由強勁的佛氣與邪氣阻擋了他的劍,毀佛劍順勢往回掃,劈向鴉魂,並且伸出另一隻手蓄氣,捲動的氣流試圖擊落惱人的烏鴉。鴉魂見情勢不對斷然收劍,騰空越起閃避劍氣,順勢向後滑動。
肩膀突感一陣痛覺,看來還是沒閃過。鴉魂冷冷的目光看著眼前狂妄的敵手,招回寒鴉,轉身退離妖塔。反正今天只是來試探,既然目的已達成就沒有必要再多做攻擊,不過他總算可以了解為什麼即使強如太君治也會傷重至此,要敗他,確實不是以一人之力可以達成的。
這項消息他必須傳達給他。
落地後,寒鴉隨即飛回,像往常一樣降落在鴉魂右肩上,鴉魂的腳步卻是一頓,皺眉道:
「……你能不能停到另一邊去。」
寒鴉歪頭,似乎不明白主人的意思,不過還是乖乖的飛到另一邊的肩膀。鴉魂伸手摸上自個的右肩,一攤手,沾了滿手鮮紅,像極了在太君治身上見到的顏色。有些憤恨地握緊了拳頭,他轉向奔往天機院。
‧‧‧‧
和他說起自己探過妖世浮屠時,他有些意外,不過也信誓旦旦說一定會攻下妖塔。在自己要離去時,他還是問了那人的情形。
「他……好嗎?」那種既自責又不捨的眼神看在鴉魂眼裡有那麼一些不是滋味。
「人在血鴉山,你可以不用擔心。」語氣有些冷漠,但是對方似乎沒聽出來,反倒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
「那就好。人就麻煩你照顧了。」他說。
「嗯,你自己也要小心。」他摸了摸他兄弟的頭髮。他有著一頭和那人類似的髮色,摸起來很柔軟,不知道那人的髮絲是否也是這般柔順?他叮嚀著,之後趁著守衛還沒來時藉由夜色遮掩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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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鴉魂回到血鴉山已經是第二天清晨,太君治跟昨天他離開時一樣在山邊眺望妖塔,背影是一如往常的直挺,跟他的為人相同。
「怎麼不多休息?」他走近他,開口。
太君治轉身面對他,還沒回答便發現眼前人有些不對勁,修長好看的雙眉一緊,一句話直擊中心:
「你受傷了?去過妖世浮屠?」
「喔?何以見得?」鴉魂挑眉,似乎很驚訝太君治一語中的。
「你的寵物停的位置和平時不同,你傷在右肩。而且別忘了吾才和陰端佛鬼交過手,你身上沾染的邪氣騙不了人。」他簡單的解釋,
鴉魂嗤笑一聲:
「很敏銳的觀察力。你如果將這份智慧用在權鬥上,就不會是這種下場了。」
太君治偏頭不語,似乎是不想和他繼續討論這話題。
「吾幫你上藥吧。」
讓一個傷患幫他上藥?鴉魂不禁呃然,輕笑道:
「哈,別說笑了,你自己的傷呢?」
「不礙事。」
「你……算了。」想數落又無從開口,鴉魂知道自己拒絕不了他,乾脆隨他高興。
鴉魂的房間沒有比太君治的大上多少,只是多了個書櫃跟屏風。太君治站在一旁等著鴉魂自己寬衣,而他肩上的烏鴉因為沒地方站而在屋內盤旋了兩圈,最後選擇了和他平時『棲息地』相似的地方降落。
太君治只感覺到肩上一沉。他詫異地偏頭,只見到寒鴉仰頭一鳴,開始用喙子攻擊他帽沿上的墜飾,最後發現不管牠怎麼攻擊還是紋風不動,只好作罷,再度飛起,改停在太君治的帽頂。
「呃……」太君治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表示,表情有些尷尬。
「你的帽子影響了牠站的地方。」退下右邊的單衣,鴉魂替自家寵物解釋。
鴉魂的體格很好,肌肉均勻而紮實,身上三三兩兩的疤痕並不影響整體的美感,只是剛被砍出來的那條看起來特別猙獰。太君治將昨日他給自己的傷藥倒在傷口上鋪均勻,然後用乾淨的布包起來,動作很順手,整個過程不到半刻鐘,而鴉魂幾乎感覺不到疼痛。
身為三院之主,居然看不出一點官架子的他,想必也時常替受傷的下屬們上藥療傷吧。
「多謝。」鴉魂整整衣衫,望著兀自低頭收拾的太君治,胸前垂下的幾縷髮絲隨著他的動作擺盪著,他無意識伸手,讓柔軟的觸感從掌心中溜過。
和想像中的一樣柔順。
「鴉魂。」太君治沒有注意到鴉魂的動作,站直了身子面向他,道:
「吾想向你商借文房四寶。」
鴉魂回神,緊皺的眉頭像是在惱怒著自己的舉動,片刻之後才抬首和他相望。
「我會派人送過去。」
「謝謝。」他微扯嘴角,拿著傷藥離開房間,停在頭上的寒鴉則飛回了牠主人的身上。待房門闔起,鴉魂索性直接仰倒在床上,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