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喝酒有很多地方可以喝,可是鴉魂不知道為什麼偏偏挑在他房間的屋頂上,難道是月光比較明亮嗎?嗯,應該不是,因為他們目光正對過去的是太君治的房間。不過說是找自己陪他喝酒,結果真的只是『喝酒』,啥也不說。
「喂…酒不是這樣喝的。」在他灌下第三壺酒之後,萬古長空決定直接搶走他手上的酒壺。
鴉魂還是不說話,看起來一臉苦惱。說實話,鴉魂並不是個衝動的人,他可以很冷靜的對敵,很冷靜的籌劃每一步,甚至很冷靜的看著他的兄弟一步一步爬到擎羊殿代殿主,只差這麼一步就可以達成計畫了。可是為什麼總覺得高興不起來?尤其是在白天的失控之後。他的唇很細緻,有點涼,在自己觸上的時候有些不知所措的顫抖,身子也是,喉間發出的細微呻吟確實傳進了他的腦海,他知道自己壓到了他的傷口,卻有些欲罷不能。為什麼?
「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了?」等大概也等不出來,萬古長空乾脆直接問。
「……沒什麼。」鴉魂答,繼續兩眼無神盯著屋頂。
「這不像你。」萬古長空將酒壺裡所剩的酒一口喝乾,然後望著半空的一輪明月,也不管身旁鴉魂有沒有在聽,說:
「也許我認識你不深,但我認為你是一個有了目標有了想法就會去實行的人,在這邊借酒澆愁不合你的性格。」
「我沒有借酒澆愁。」他反駁。
不理會他,萬古長空繼續說:
「太君治將心思全放在他的子民身上,想留下他,你可能要多花點心思了。」
「哼。」鴉魂站起身跳下屋頂,走進那間屋子。
萬古長空笑了笑,仰頭倒在瓦片上看著月亮,想著那個跟他的生命擦身而過,卻又深深烙印在他心上的人。
不知道妳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可好?
‧‧‧‧
雖然白天鴉魂常常未經同意就跑進太君治房間,但是在夜間他熟睡的時刻倒是頭一遭,他也不打擾他,就只是坐在一旁隻手撐著頭看著熟睡中的他。
原來太君治習慣側睡……唔,不應該說習慣,而是他背上的傷即使已經替他多鋪了棉被壓迫到也還是會痛吧。突然間有種內疚的感覺,雖然這是迫不得已的決定。算了,再看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鴉魂心想,站了起來,打算回房稍微休息一下,床上卻傳來動靜,太君治睜開眼睛望著他,並且坐起來。
「既然進來了,何必急著走?」
「看來你早就醒了。」鴉魂坐回椅子上,順手點亮燭臺,反正他都不介意了,自己也樂得多看看他這模樣。太君治身上的單衣有點寬鬆,因為睡覺而有些鬆脫,依稀可以見到優美的鎖骨,在燭光搖曳下有些曖昧不明;頭髮有點亂,不過依照那天不經意碰觸的結果看來應該很柔順,果然沒了那身厚重的官服整個人看起來沒這麼沉重;眼神因為剛剛醒過來還有些迷茫,和平時炯然無懼的目光大相逕庭,但是一樣迷人;他的唇……鴉魂注意到了他的唇角有個結痂的小傷口,是白天被他咬出來的。
他突然覺得這房間有些悶熱。
被鴉魂這種赤裸裸的目光打量著,太君治有種不太自在的感覺,他別開視線拉緊了身上的單衣,正襟危坐。
「你有事對吾說?」
「給你另一條路走。」他說,心裡暗道可惜。
「你希望吾加入殘宗?」他問,不過心裡已經有個底了。
「你這種苯蛋,不適合留在廢帝身邊,廢帝縱容手下如此對待你,你又何必為他賣命?」他道。
「你又為何盡忠於雄王,殘宗早是失勢的組織,你又為何死守血鴉山?如果今天被擒的是你,你會答應嗎?」他反問。
鴉魂沒有回答。
「吾與你,守的不過是同一個字。」他再說,語氣帶著些許無奈。
真是個固執的人。鴉魂本想罵他,可是地板突然一陣劇烈搖晃,震得桌椅床鋪嘎嘎作響,太君治驚嚇般地從床上彈起便要往外衝,鴉魂眼明手快拉住他的胳膊,沉著臉道:
「你要去哪裡?」
「妖世浮屠已經開始動作了,吾不能放著不管!」太君治急著想掙脫,根本沒想到哪裡不妥。
鴉魂愣了愣,突然就鬆手了,換上一張好整以暇的表情瞅著太君治上下看了個幾圈,說道:
「我倒要看你怎麼去,就這身裝扮?」
此時,地震已停,屋內又恢復靜悄悄,不過對太君治來說倒是挺尷尬的,因為冷靜下來後他才發現自己現在正頂著一頭亂髮,只穿著一件單衣還因為剛剛的拉扯衣襟呈現半敞的狀態,甚至連鞋子都忘了穿。
「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天機院主太君治有這種表情。」他打趣地調侃著因為覺得太過失禮而脹紅整張臉的太君治,又忽地湊近他的臉,在他耳邊輕聲細語道:
「說實話,你拿掉帽子比較好看。還有,我說了妖世浮屠你不用擔心,有人會去處理,不是破軍府,是天機院的大將,詳細情形你想知道,我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說完,他退開兩步,又說:
「你休息吧。」之後伸手滅了燭火,踏出房間。
萬古長空還躺在屋頂上,彷彿剛剛的地震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他沒有上去打擾他,只是站在屋子旁也望著那明月。
也許,有那麼一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