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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也是在外頭的攤販區域大快朵頤了一番。
雖然只是地區型的廟會祭典,規模不比都市內的大型神社,但祭典常見的零食小吃也算是一應俱全,尤以對鮮少見到不同種類食物的鶴丸來說已是一大驚喜。兩人逛一趟下來,鶴丸幾乎是通攤買單,把看上眼的有趣的全買了一遍,買到第六攤的時候一期一振即宣告敗北,食物彷彿已經滿到喉頭,餘下多買的,便全進了鶴丸的肚子裡頭。
一期一振手上捧著半融的色素刨冰,望向身旁一面啃食蘋果糖一面到處東張西望的鶴丸,心裡覺得很是有趣。平日鶴丸雖然與他一同進食,但畢竟形體虛幻,總有種不是真吃到「肚子」裡的感覺,如今對方連咀嚼的動作與聲響都近在眼前,不免讓他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您真的很喜歡吃東西啊。」一期一振莞爾。
「因為平時在家裡不能隨心所欲的吃嘛,」鶴丸理所當然地咬下一口糖衣,「不過我以前也是以大胃袋聞名的,晚餐基本都能吃掉五碗以上的飯,以前我的同伴常笑說我吃的東西到底都到哪裡去了,都不怎麼變胖,」他又咬掉大半邊蘋果,接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過也是因為今天能和你一塊出門,心情很好,食慾也跟著旺盛了起來吧。」
一期一振又笑了,「您就這麼喜歡出門晃晃嗎?」
「那是因為和你一起啦。」他吞掉最後一口黏附在木棒上頭的蘋果糖,一面咀嚼一面口齒不清的說,「要不是今天錢沒帶夠,還真想把這裡所有的攤位都吃一遍玩一遍。」
「這是很普通的祭典,除了夏越祭外,松花神社偶爾也會有一些小規模的廟會活動,」像是一些為鎮民祈福、慶祝五穀豐收等等的內容,「之後我們還是可以一起來的。」
「那我就記住了,」鶴丸仰起笑臉,「一言為定。」
看來他真的相當喜歡這類熱鬧的活動呢。一期一振想了想,後不禁問道,「您過去很少參加這樣的活動嗎?我還以為神明大人看這樣的場面已經看慣了。」
「也是有各式各樣的神明大人嘛,」晚風將他的額髮吹起,露出了一對金色的眼睛,「我過去曾待過很多不同的地方,也曾經擁有很多不同的身分,我曾被當作主人的陪葬品下葬,也曾在神社待過一陣子,還曾作為收藏品在某個大名的家中過了一段安逸的生活,甚至還住過皇宮。」
「您住過皇宮?好厲害啊。」鶴丸的這一席話,立刻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那有什麼好稀奇的,你也……」他的話至嘴邊,所幸是又收住了,「──總而言之,我其實也見過很多不同的大場面,只是太久沒有逛過這樣的祭典了,有點懷念而已。」
「原來如此,」對於鶴丸的片刻遲疑一期一振並無他想,僅是單純地反思起了家鄉的各種祭典來,「因為我是在松花鎮長大的,除了您見過的垂藤花祭與夏越祭外,平時鎮上與神社也常有大大小小的祭祀儀式與慶典,或許對大都市的人來說非常新奇,但對這邊的居民來說,三天兩頭見到這樣的場景都是相當稀鬆平常的事。」
鶴丸望向一期一振的側顏,認真地聆聽著他的話。
「當然,煙火是一年才放一次,每回都放就太奢侈了。不過,主要也是因為會有很多客人到鎮裡來觀光的緣故,」鎮上的居民倒沒有這麼期待欣賞煙火。他偕同鶴丸走進神社,後便突然靈機一動地說道,「……比起觀光客常去的觀景臺與海灘,我有一個觀賞煙火的秘密基地,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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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是有的。
兩人出了神社,繞回粟田口家一側倚海的坂道附近,這處坂道再延伸向上,有一條長且窄的登山階梯。據一期一振所言,階梯上是一處小小的面海觀景臺,過往是作為守望海象所用,而在松花鎮的商業發展與觀光產業逐年熱絡後,重心便不再放在漁業上頭,現今僅餘留幾戶漁民恪守家業,但因漁戶也逐漸購入新式設備或轉換地點,這處守望臺也廢除了觀望海象的功用,轉型為一般觀景臺,只不過此處平臺窄小,相較於能直視花火的臨岸沙灘,這處觀景臺可就不人氣多了。
而因此處的地理位置離粟田口家極近,這裡也就成了一期一振幼年時的祕密基地。
兩人協同爬坡,其實小徑不長,但確實有些陡,但總歸還是結實的石階,爬起來倒還是好爬的,從健行至登頂不過約十分鐘左右。但一切辛苦甚是值得,一登上觀景臺,便確切感受到了它的價值與令人目眩神迷之處。
觀景臺不大卻精巧,由於是沿著山壁而築,一眼望出,便能瞧見一片壯闊的海景。而下方也恰巧是煙火施放處的末端,確實是最適合欣賞凌空花火的地方了。
「您覺得如何呢?」一期一振張開雙臂,似是相當自豪,「這裡非常棒對吧。」
這裡當然是處好地方,但比起美景,鶴丸更在意他欣喜的模樣,「你很得意啊。」
「當然了,這裡可是我的秘密基地。」他回頭,臉上滿是笑意,「我幾乎是和這座觀景臺一起長大的,爺爺說,只要找不到我的人,就知道我肯定跑到這裡來了。」
「你也會離家出走啊?」
「我可沒有您想像中的那麼正直,」之後鶴丸便"噗茲"一聲笑了出來,即便一期一振說著這樣的話,他仍是不信的,「──有什麼好笑的,我可是說真的。」
「抱歉抱歉,」他確實是沒有取笑對方的意思,但就自己對一期一振的了解,這可是特別有趣的一個說詞,「我知道這裡對你來說的重要性,就是一個難過時的『避難所』對吧。」
「您只說對了一半,」一期一振轉為面向大海,「這裡對我來說可不只是避難所而已,而是作為抒發我一切心情與喜怒哀樂的地方。開心時,我會和這面大海分享我的快樂;難過時,我也會和這面大海分享我的悲傷。這裡太遼闊了,就像能乘載一切的幸與不幸,能將我的情緒全都傾洩出來,最後被溫柔地接納,」海風吹起他的側髮,溫柔且含蓄的笑臉同樣顯露在他的臉上,「最重要的是,就算在這裡大吼大叫,也不會被其他人聽到。」
「你常常在這邊大吼大叫嗎?」
「這倒沒有,」一期一振朗聲笑了起來,「雖然這邊不會被其他人側目,但我多少還是會覺得有點害羞。」
鶴丸挑了挑眉,之後便扶著欄杆,突然朝著海面大吼:「一──期一振!」
他似是沒料到鶴丸會這麼大聲,愣了兩秒,這才上前摀住了對方的嘴,「您太大聲了!」
鶴丸無辜地說,「你剛剛不是說不會被人發現嗎?」
「但今天岸邊有好多等著看煙火的人啊!」
「沒關係,我不像你一樣害羞,」鶴丸狡黠且理直氣壯掙脫了他的束縛,繼續朝著海面大喊,「我就是要讓大家都知道你的名字,一──期──一──振──」
「鶴丸殿下──」
「這麼好的名字,我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幾乎是用盡了最大的氣力吶喊,「一期──」
他的語尾還沒補足,便被瞬間升空的絢爛煙火打斷了後續聲響。
徹亮的煙花照亮了整座觀景臺,數道轟鳴聲間,鶴丸遂將視線轉向了身旁的藍髮少年。
而一期一振也望向了他。
──了。
他口型一張一合,明顯是在說些什麼,卻被接續而來的轟隆聲給蓋過了。
直至一段集中的施放暫緩,改以零星花火,一期一振才提高音量,頂著間續的燃放聲問他:「──您剛剛說了什麼?」
「哈?你說什麼?」鶴丸湊近了耳朵聽,卻故意裝作聽不見的模樣。
「我說──」一期一振吼得更大聲了,「您剛剛說了什麼──」
鶴丸沒有回覆他的話,反倒是開心地拍了一掌,「很好,這不是喊出來了嗎?」
「這是無可奈何的啊──」他用手掌做出拱形,掩在嘴上,再試圖擴大音量,「煙火聲那麼大──不這麼說的話……」
後話未續,便被鶴丸突然湊近他耳旁的舉動噤住了聲音。
「現在先看煙火吧,這煙火多美啊。」
夜空由極亮至暗,恰巧是花火驟散的時候,對方作若無事地收回了傾身姿勢與搭在他左肩上的手,再不看他,而是轉向毫無邊際的天空與大海。
但一期一振腦內的嘈雜與嗡鳴卻像是不斷上升的花火般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一段施放結束,不遠處的岸邊突有明朗的伴樂響起,是例行告知活動結束的實徵。天際的煙霧因海風拂來之故散得極快,唯有淡薄的煙硝味未減,兩人靜靜地待了一會,直至曲子完全播畢後,才像是從一場美妙的夢境醒來。
良久的沉默使人心焦,他卻不知從何打破現今無聲的境地。一期一振本打算鼓起勇氣與對方搭話,卻見身旁的男人猛地彎下身來。
鶴丸雙手撐膝,半抿著下唇,好似有些難受的模樣。在旁的一期一振被他這突發的狀況嚇得不輕,趕緊蹲了下來,卻發現鶴丸的額際正冒著涔涔冷汗。
「鶴、鶴丸殿下?」他急急地問,「您還好嗎?」
鶴丸停頓了下,硬是擠出一個笑容,「……大概是離開本體太久,靈力差不多要用完了。早該聽你的話,一起把刀帶出來的。」
「那該怎麼辦……」刀不在身旁,一時也沒有辦法恢復化形。一期一振急得只能拿出手帕替對方擦汗,後又趕緊問道,「我們還是趕緊回家吧,您還有力氣走路嗎?」
「……應該可以。」
一期一振半扶著他,盡量緩慢地站起身來,但不到數秒,便又改變了心意:「──我覺得這樣不行,還是讓我來揹您吧。」
「你揹我?」一期一振此言反倒讓鶴丸退卻,「不不,不行!這樣我太丟臉了。」
「都這個時候了您還管什麼丟不丟臉!」他態度強硬地蹲了下來,並回頭拉住鶴丸的手,「您就不要逞強了!」
被一期一振拉住了手的鶴丸稍有動搖,在兩人數次你來我往的眼神交鋒後,鶴丸只得妥協地靠住了對方的背。
他"嘿咻"一聲便將男人揹起,向前走了幾步後,不禁評論道:「……外表上看不出來,沒想到您還有些重量。」
「怎麼樣,後悔了吧,」鶴丸半環住他的肩膀,「我可是拿真刀的傢伙,實打實骨頭和肌肉騙不了人,待會還有好一段下階梯的路,還是趕緊把我放下來──」
「……雖比不過您,但我也是拿竹刀拿慣了的,」一期一振偏過頭,語調溫柔地說,「您人都這麼不舒服了,還是稍微老實點吧。」
被他這麼一說,鶴丸才至此放棄了這個念頭。兩人行走間,他也不好再與一期一振談論煙火綻放前的事,唯能盯著那搖晃著漂亮色澤的後腦獨自回想,而後,便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沉默半晌。良久,鶴丸才趁著夜風漸劇,這麼一說:「……很久很久之前,也曾發生過同樣的事呢。當時即便我覺得丟臉,那個人也是二話不說就蹲下來,堅持要揹我。我與他身高相仿,依他的身材要要揹起我,其實也是有些費力,但他卻沒有特別說什麼,只對我說:『您可安分點吧』,那傢伙啊,可固執的……那時候的語氣,就和現在的你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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