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没有马草也嫁啦 - 04 解甲归田

陆夕海是个被牧民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野孩子，半大不小的孩子没有一点人样。犬齿尖锐满脸血污，一双红绿不同的眸子瞪的滚圆，看的牧民浑身发毛不敢大意，用捕兽的粗麻绳编的网套着送上了圣山。

他不太遮掩自己的言行，总是直来直去。哪怕陆危楼已经下命严令约束门下弟子不得私与唐、燕双方联络，他也仍雷打不动的每晚和齐河一起去打劫马贼。在齐河出发后的当天中午，他打着哈欠溜达回自己那个临时搭在曾经马贼大本营边上的帐子里收拾东西，结果被夜帝卡卢比堵了个正着。

“之前你和那个天策往来，是私人事务，我便不管你。”银发门主琥珀色的眼里满满都是冷意。“但是你现在要堂而皇之的掺合双方战事，合适吗？”

陆夕海倚在帐篷的中心支架上，漫不经心的撩了撩自己的褐发。

“白沙大漠玉笛吹，玉笛一曲何须怨，阳关三叠，一去三生渐忘谁。”

“这，也是私人事务啊。你不是……懂的么？”

当天下午，陆夕海如愿扛着行李正式入住了齐河在疏勒那一间小小的宅子，受到了以李元忠为首的一群二货的热烈欢迎和围观，郭昕跟着杜崎坐在演武场旁边的指挥高台上慢悠悠的喝茶。果不其然，一盏茶后，一波被寒月耀送出了战圈，剩下的也没多得意个两秒，下一秒就被煌日耀打了个花儿一起红。

李元忠作为齐河亲手带出来的亲传徒弟，不负众望的坚持到了最后一个。结果在突与陆夕海错身的时候，他好像看到那双眼睛里带上了一点怜悯。

下一刻，他就知道那不是错觉了。

一个净世破魔击直冲着他的面门扫来，他情急之下直枪挡接，结果被揍飞了出去。

郭昕和杜崎，一个特别淡定的举着茶桌，另一个特别平和的拎着小茶炉。两个人瞅都没瞅刚刚从他们面前飞过去而现在正PIA在大旗上的李元忠，安然把东西放回原位，继续喝茶。

该。

场中间陆夕海淡然转着长刀，哼，我打不过媳妇儿那是让他，难道还收拾不了你们了？

戍守边关用了五年，安史之乱平定用了七年，他们目送形形色色的人前来，又离开。

仅仅是一次不经意的偶遇，也许那天齐河可能刚从鸟飞花绽的热闹的南疆回来，还没学会瘫着张棺材脸巡城；也许那天陆夕海刚从交易行甩卖了他们的教义准备去喝个小酒，还不懂得信仰为何物。两个人宛如平行线的生命交汇了，就此纠缠。

从长安到漠北，他懵懵憧憧的牵着马，一步一步踏进他的让步里。

一场战，拉锯般撕扯了七年。七年啊，七年，有多长呢？

陆夕海其实已经一个月整晚都站在城楼上了，那天他清楚的看着齐河破阵而来才走下城楼，捂去一身雾水才没事人一样走回市坊。等市坊大门缓缓拉开，他一眼就能认出的人走进来，听他说他很欢喜。

他也很欢喜啊，也许双方都有很多坏消息要告诉对方，也许对方身上几天前的伤口还没愈合，也许谁，都哭不出来了。

但是，还好，幸得木门吱呀里，我还有机会，道声还是你。

“……我是懂，情之一字，已非自身能控制。但是倘若，你被逐出圣教，身败名裂呢？”

陆夕海看着夜帝，笑着悄悄的嘘了一声。

“他说，他愿撑起这片土地，让黎民百姓安然活在他的阴影下，不受烈日炙烤。他既愿为山河之影，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做他的月亮啦。即为明月，天便为家。”

……即为明月，只为适逢一个深夜，然后知他、陪他、等他。

一起撑起那根梁。

当初的皇帝下去啦，重新坐上来的那个，远看还是姓李，近看也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朝局据说整清了，没两天又有开始乱的苗头了。

等过了春夏，又守过了秋冬，援军依旧没来，送上去的请愿书张张石沉大海。不过吐蕃总算被他们打远了一些，商路虽说是重开了，但不过是来往商队和货物多了些，可喝的酒种类又恢复了以前那么多，但是价钱贵了些。去年终于来全了消息，自己那些故友，剩下来的，都被各种缘由拉拉扯扯出了庙堂。有的退隐找了个荒山鸟不拉屎的旮旯种菜务农去了，有的入了江湖，有的直接归了商养起了马。

当初和后面陆陆续续来的医师什么的，基本都回去了，郭昕和李小子都娶亲成家了，仔细扳指头算算，自己生生的被战火磨着，从南边到了东边，从东边又来了北边。

……这一眨眼，我怎么都快不惑了？

十年了，我……还在守什么呢？

好累啊……

“喂。”

齐河一咕噜从房顶上爬起来，看着站在下面骑着骆驼站着的陆夕海。他今天穿了一身新的明教弟子的制式服装，黑色的坎肩、白色的长摆、暗红金纹打底，看起来十分华丽。兜帽半扣着，只露出那只宛如早春时节，阳光穿透新生嫩叶颜色的眼睛。

依旧是接近半匹马的距离，一高一低。只是陆夕海望着那个随便束着发懒懒散散的男人，突然就有点紧张。

半响，他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递给齐河。

“我们教里，有一块地儿叫往生涧，因为有水源，所以一年四季常绿，被我们私底下称作塞上小江南。“

“我们那儿不长马草，但是有笔直的孤烟、极烈的美酒，还有一望无际的大漠，枯死也千年不倒的胡杨。虽然荒凉，但是半夜夜幕低到银河都触手可及。”

“跟我走，可以吗？”

齐河托着腮，光看着他，没吭声。陆夕海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但是手还固执的伸着。

“你个瓜怂，不把啼乌牵来我跟你走个屁！”

陆夕海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了，要知道这十年，他不知道被以各种方式拒绝了多少次。一朝得偿夙愿，他好想掐自己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还有啊，你说的你们那，和这里有什么不同么？有什么好炫耀的？”

齐河被陆夕海一把捞上骆驼背圈在怀里，狠狠给了身后那个人一个胳膊肘子。陆夕海闷声笑着也不反抗，只是帮他把啼乌的缰绳绑在骆驼的项圈上。啼乌老了，齐河舍不得骑它。

“在那里，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你现在嘴越来越甜了是怎么回事，快快快，麻利给我滚远。”

“别动——你又不会骑骆驼，小心掉下去。”

“叫你不安鞍子！”

“好好好……明天就安……”

夕阳拉长了那个影子，长长的，伴着两个人细细碎碎的碎语，一直走到那个家里。

李元忠第二天中午习惯性的去砸他师父的门准备插个旗啥的，门都快砸掉了也没见那谁谁来应。他脑袋里跑马灯似的转过种种念头，大惊之下一脚踹掉了门板，蓦然发现已经人去屋空。

“他们昨天就走啦。” 郭昕抱臂站在门外，用目光勾勒着土墙斑驳的轮廓。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李元忠冲出来抓着郭昕的领子大吼。

“拦？我拦什么？你师父好不容易准备退出朝堂安度晚年了，你非得把他扣在这么？他明年就四十了！不是十四！”

李元忠冷不丁被向来老城沉稳的郭昕回吼，顿了一下，立刻背过了身。不让郭昕看到他红了的眼圈。

“……我知道，但是他，怎么说走就走啊。”

“人各有命啊……你说，这命数，到底能不能信呐？”

郭昕忍不住摸出烟斗点起火，半晌接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同为人，同被困在这尘世枷锁中，有的人，就能找到那对的那个人、为自己所爱的事竭尽全力，有个归宿。

西北望长安，此生只为一人去，呵。

唐德宗建中二年﹐郭昕与李元忠一起派使者到朝廷间道奏事。唐德宗对其进行了嘉奖，任命李元忠为北庭大都护，郭昕为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并且诏令四镇将士均按等级破格提拔七级。结果唐德宗建中四年，就爆发了泾原兵变，长安战火再起。

朝代兴迭，这不是他们一己之力可以挽回的。

往生涧里难得下了大雪，齐河撑着把产自江南的十八骨油纸伞，推开门，绕过屏风，屋里那个鬓发已白的人在照顾炉上已经泛白鱼汤的空隙朝这边望了一眼。

“你回来啦？”

此生，幸得有你。

你是我，最后要守的家国。

喵：其实当时对结局有两个想法的。

汪：哦？还有一个是什么？

喵：当然是喵哥陪着哈士奇留下来喽。

汪：有点好奇是什么让你决定用这个构思的……【跟前面的热血报国不搭啊

喵：……很简单，下午我听庭审，睡了后三分之一的部分。

汪：……

喵：所以我觉得，按照齐河那个性子，再回调回长安碰上中期那些窝心事述职听更无聊的报告什么的，一定比我更痛苦，所以放他走了。一腔热血独自燃烧总会熄灭的不是吗，只愿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的不是吗！【严肃脸

汪：……快滚。

汪：……我说，如果军爷是红绿色盲的话，那你的设定……

喵：……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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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解甲归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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