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以為自己只是路過的嗎?
道別後,韓昭還沒有立刻回房,只是站在原地這麼想,混亂的思緒充斥在他的腦間。明眼人應該看得出來他是故意到處亂晃的,他不是門庭的人,卻夜深亂闖門庭的船,難到她不覺得很可疑嗎?
回想他和恭依依相處時的情景,似乎,她壓根沒怎麼在注意自己的身份……
她說她叫恭依依,但是以他目前所收到的情報,第三門庭恭家似乎還沒有她這個人,看來家族的情報真是遜了阿……皇兄,你說是嗎?
韓昭抬臉看向天上的一處星辰,裡頭的其中一顆星星正明滅不定,不多時,他稚氣的臉上出現了孩子不該有的深沉。
大敬的門庭可是出了特別的人。想起女孩清澈如池的黑眸,韓昭垂頭神秘一笑,便抬步回房。
夜已深,人致靜,風呼嘯。齒輪,正慢慢開始轉動……
*
轉眼時光匆匆過去七日,依依再沒有在船上遇到任何人,當然其中更大的原因是因為這幾日她都待在自己房內,沒有出門。
然而全神貫注看著書的時候,她卻偶爾會想到那天夜裡,男孩亮如燦星的眼眸。
很像他,非常像,即使只有眼睛像而已。
『聽,這般迴避下去真的無礙嗎?會不會有失於禮?』
太過平靜的日子讓她不安,雖然她喜靜,但現下這般靜她卻是無福消受。見都是會見到,只是時間問題。
『小姐是想出去嗎?』恭聽低語。
對於主子的生活,他無法表答任何意見,過多的想法是身為一名暗衛所不該有的,就算他受老爺所託現在也不全算是個暗衛,但是自小的訓練讓他本性如此,他只有如此問了。
『不是,現下這般很好,就是太過靜了,我有些不安呢。』
搖了搖頭,依依笑道。雖然笑著,一張小臉卻浮現一股六歲孩子不該有的成熟。
自然不是平靜不好,她只是覺得有事情要發生了。
『小姐,午時了,您還是先用膳吧。』恭聽無法做出什麼回答,看了看天色,也該到了用餐時間,於是便這麼說。
『恩。』
放下手邊的書,兩人一同用膳。
這是連日來兩人相處的模式,依依總是不慣有人對自己卑躬屈膝,記得以前在現代時璃晴還為此嘲笑過她,但是她仍然無法習以為常,再說就算在現代,那些人至多不過就是彎腰、鞠躬、曲意逢迎,在這裡卻是動不動就下跪。
如此大禮她可承受不起。更何況她看這些人跪的也不是挺真心實意,她還真擔心跪出毛病來。
所以不管恭聽如何定位他自己,她是把他當朋友的。……好吧,是很依賴的朋友。
心想著,依依發現自己已經被恭聽伺候慣了,今日若不是恭聽提醒她要用膳,她還完全遺忘了。習慣真是可怕。
『呦~瞧我看到的是個什麼?也就妳這樣的庶民會和一個下人吃飯,喔不,還是你們根本是一個等級的?哼!』
門無預警的開了,從外面走入了一名童子裝束的男孩,看上去應該有個七八歲,他容貌清秀,及腰的長髮用木箋高高束起,一身華貴的暗紅長袍上,左胸到右腰際之處還繡著獨有的雲紋。只是這服飾上的差異,讓依依知道他是第二門庭景家的人。
恭聽吃飯的手頓了頓,無形的殺氣漫延開來。
他可以忍受自己被罵,甚至被打,但是對於小姐,連對她說一個不是,他都不允許。就是他恭聽今生的主子,只她恭依依一個,他只聽她的話,其它人,都是路人甲乙丙,不足掛齒。
『哼!就你一個下人你也配和尊貴的庭族吃飯!真是誰借你的膽子,看到我也不行禮。』
察覺恭聽的殺氣,景家的小童子杏眼惡狠狠的一瞪,看他小小的身板,倒是叫得精力十足,罵人的話說得溜口不說,根本不把對面兩人放在眼裡,甚至似乎完全無視了依依的存在。
他口中的庭族是指門庭、皇庭等地位高的世家族人。這個世界上的人以“庭”這個字為尊,凡以庭稱之例:皇“庭”,則是為庭族人,皇、門換句話說就是指階級。皇庭以下為門庭,門庭以下為門第,再為廳,後為苑。上下一共五階。
但是這些階級還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冠姓氏的家族,比如:雨族、風族。
『小童子哥哥,對不起,他是我的暗衛,只聽命於我。』
依依起身,語帶歉意的說,她想這事就輕輕帶過,雖然對於對方的做法很不滿,但以她自身如今的情勢,不能再添事端,否則大家都不好過。緊守口實,方不會連累到別人。
『恭依依,妳一個庭族人和一個下人吃飯成何體統,莫要丟了庭族的臉猶不自知!』
景家的童子目露不屑,一副高高在上、自說自話。
這些話,這個姿態,竟是由一個這麼小的孩子說出來,這次,饒是性格溫和如依依,也冷下了臉。
『大家都是人,貴賤之分何來有之?童子哥哥莫要口出狂言,如此獨斷。』
庭族就是這麼教導孩子的?這孩子才八歲就不把人當人看。這在依依看來無疑是十分可悲的。
還用說什麼,真是教育失敗阿!
『妳居然想跟我談貴賤?妳不過就是一個恭家的庶女,一個外面的私生女,竟然不要臉的想攀回族裡,妳這就是賤,就是命賤!』
依依白著一張臉咬著脣,看著童子惡意扭曲的小臉,他尖銳的話語雖然字字句句刺在她心上,可同時她卻又覺得他無比可憐,如果他不是那樣的出生,何需處處計較身分?何需指著別人罵賤來提醒自己尊貴?
『怎麼?不服氣?妳怎麼有資格上船來?妳怎麼好意思上船來?妳……』
『景茨!不得無理!』
不得無理?他該無理的都無理過了,不該無理的也無理了,還有什麼不得的?依依一邊疑惑,一邊朝門口望去。
是一個男孩和那前些日子遇到過的韓昭。
那男孩看上去大概只有十一、二歲,卻少年老成,精緻如雕刻的眉眼間微露疲態,襯著那張雖然未完全長開仍然顯得俊毅出塵的臉看上去有別樣的憂鬱,高高用小金冠束起的長髮下,一身鬱鬱紫袍,更是讓他顯得氣質非凡,暗色的束腰束修出他那些微單薄的身形,好似清風一吹就能把他吹走。
他無疑是俊美的。依依幾乎可以肯定,此人長大以後絕對會為禍人間無數少女心。
『皇皓哥哥,原來這就是庭族的童子嗎?原來庭族的“童子大人”能這麼對庶出的庭族說話嗎?』
韓昭瞪大一雙燦爛如星的黑眸,那眸一如當晚所見,熠熠生輝。
他是在幫她嗎?這些人,什麼樣的年紀,怎樣的心計,已經將她完全打亂。難道這就是生在權鬥的中心,所謂的童年不過是個笑話?這些人都在玩猜字,無時無刻。
她已經不想去想這是不是可比現代的企業家族;她根本不想兩世權鬥,兩世被擺佈於棋盤。
可是回去家族是不是錯誤的?不,只有面對,才可以根治。
『卿誤會了,此事是我管教不周。來人!景茨以下犯上,語出輕佻,賜百棍,以儆效尤!』
景皇皓,第二門庭的大公子,字字鏗鏘。
『公子!我錯了,請不要罰我,我錯了、我錯了!公子!』
景茨噗通跪倒伏地,碰碰地給景皇皓磕頭,撞得他額頭滲血,地上的血花四濺。
百棍!那個景茨才八歲吧?他怎麼堅持得下,那不是會要他的命嗎?雖然,方才她對他的言辭的確有所不滿,但這樣而已,至於要了他的命嗎?
『那個大哥哥,你放過童子哥哥吧……依依不介意的,罰他,沒有必要……』
依依於心不忍之下開口,聲如細蚊。
『……就算是庶出,我還是庭族人,今次我不在意,難保別人會不在意,童子哥哥既生在庭族,說話就得小心,庭族終歸是庭族,不管是為了嫡系亦或為了庶出,他們都能置你於死地的。』
依依蹲在地上一樣小小聲的對景茨說。這是一句超齡的話,好在景茨沒有留意,他只是一顫,頭低得更底,心裡雖然不甘,仍是眼眶一熱,他連忙將淚水止住,他身為服侍族少主的人,比一個六歲女娃不如。恭依依是嗎?他會記住她的……
『小依怎麼替他說話?他可冒犯了妳,妳還未歸族就受到如此待遇,今次不立威,此事就還會有下次。妳放心,不管妳說什麼,妳韓昭大哥都給妳頂著!妳只管欺負他……呃不,處罰他吧!』
韓昭不避嫌的走上前,覆在依依的耳邊這麼說。她看著韓昭尚且稚嫩,卻一副正氣凜然的漂亮小臉,感到好笑的同時心中感動雲湧。原來,有個哥哥,是這樣的感覺,很暖心。
『不要打童子哥哥,我不喜歡打人。』
她認真的對韓昭說,但看著韓昭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又打心底的一陣毛。
韓昭看著眼前板著臉卻仍舊可愛得無與倫比的小女孩,非但沒有被拆台的憤怒,反而越看越是喜愛,忍不住的就抬手拍起小女孩的頭。
『那怎麼能?此事要是傳出去,豈是讓其餘門庭笑話我們景家的童子沒教養?』
景皇皓皺眉,看都不看跪倒在地的景茨。他雖不想對景茨用刑,但國有國法自然族也有族規,就是他是景家的族少主,也忤逆不得,至於父親那裡,父親斷不會留給他一個會給他扯後腿的童子。
怪只怪在景茨得罪錯了人,面前這個小女孩,與恭家的關係可不一般,她雖是庶出又是私生,但她另一半血脈可是傳說中的雨族人,雨族代出神醫,可起死回生,景茨能夠得罪什麼人,就是不能夠得罪雨族的人。
『那麼一定要罰的話,可否就交給我處置?』
依依儼然是小大人的模樣,站在一旁的韓昭就忍不住手癢的去捏捏她白裡透紅的粉頰,邊嘟噥:還真軟真好摸,唔,怎麼有點忌妒。
景皇皓想了想,族規確實有這樣處置的了條子,他也不想親自處裡從小與自己長大的玩伴,便順著依依的話點頭道好,此事便算告一段落。
『恩,那讓童子哥哥陪著我直到臨船,這樣可以嗎?』
依依實在沒辦法,她日常也沒什麼事好做的,便提出這模稜兩可的條件,反正船上的日子還有四月餘,多一個人也無妨,正好可以有個“同齡”的伴。
依依是這樣想,其它人雖不理解,也不便多問,於是,沒有理由再留下去的情況下,景皇皓和韓昭抱著各異的心思雙雙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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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出了一點小失誤><,小依依他爹的名字其實是叫「恭冰璃」,第三章時有稍微提到他爹尊姓大名,但是我不小心打成了「恭璃非」,這是錯的喔,至於恭璃非是誰,這是秘密!XDDDD
目前只要有人收藏就會加更喔~ ^^嘿嘿希望大家喜歡這個故事,也歡迎到作家會客室的<璃晴依依節錄專區>分享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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