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局
任你閃避到何處，殘酷的時刻總是無情地直逼而來，管你願不願意。現在他就遇上了這種要命的窘況，進不能退也不行。憋屈的黃瀨內心頻頻喊苦。要是逃跑了……連今晚的月亮都看不到了。誰叫自己的上頭是小赤司呢。走在往赤司辦公處的走道上，黃瀨哭喪著臉卻很認命地一步一步前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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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死了黃瀨！是男子漢就別磨磨蹭蹭的！」走幾步就得停下來，停了一會又繼續走下去。不斷重複這莫名的循環就只因為後頭龜縮到不行的人，終於忍受不了對方媲美蝸牛的行徑，青峰煩躁地喊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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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瀨無辜地癟起嘴，低聲碎念，「小青峰就只會說風涼話，又不是你向小赤司報告——唔、好痛！」腦袋被青峰狠狠捶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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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快嚇死了，嗚、小青峰一點都不溫柔，什麼安慰都沒有……」雙手交疊在胸膛前，像是在摀緊千瘡百孔的心臟，黃瀨露出倍感受傷的表情望向自己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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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瀨的動作及談吐之中總有不少演技的成分。也許是因為等會即將步上「死刑台」，為了讓自己緩口氣放輕鬆，這次讓青峰有格外的誇張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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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需要那種噁心的話嗎？」鼻哼了一聲，青峰鄙視地挑高眉回瞟黃瀨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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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瀨當然不期望從青峰嘴裡聽到什麼溫馨的安慰話。如果他真聽到出乎意料的話，肯定會懷疑眼前的人今天是不是燒壞了腦袋，但笨蛋是很少感冒的，也可能是腦子出門前被大門夾壞了。這不是小青峰！只怕他自己會大聲嚷嚷著，活像見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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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太遠了。黃瀨趕緊把腦海裡亂七八糟的念頭壓回去，「小紫原呢？到現在還沒看到人影？我以為他會在這裡等我們呢。」左右掃視，一長條紅毯鋪地的走道上也只有他及青峰兩人，哪裡看得見應當是無法忽視的巨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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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死了啦，誰會乖乖上門送死啊。」青峰對黃瀨表現出一副「你想太美了吧」的神情，「紫原那傢伙躲在家裡說反正他來也沒用，一切就交給小黃了。」鼓起腮學著紫原平日吃美味棒時說話的口吻，嘴巴不停嚼動的樣子唯妙唯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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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嘴巴模仿的咀嚼動作，「他就只講了這樣的話，這樣一比至少我還陪你來送死，趕快跪下來痛哭流涕吧黃瀨。」青峰交叉雙臂環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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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啊……小紫原竟然這樣對我……」聞言，黃瀨露出心灰意冷的神情，眼眶泛淚要哭不哭的模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又或者其實只是因為該同樣赴死的獄友，卻突如得知對方緩刑，如受背叛的複雜心情呢？也許是後者比較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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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能對二米零八的巨神兵有轍嗎？」無可奈何的口氣。有股叫黃瀨「放棄掙扎認命吧」的語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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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起食指在檜木製成的門上敲了敲，接收房內人的應許，黃瀨才敢扭開門把。事到如今，拔腿逃跑這種妄想就得從腦子裡煙消雲散了，他提心吊膽地噎了噎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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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他執行任務第一次有所紕漏，然而卻也是最大的一次，祥吾不是尋常的任務目標，讓他逃走這種事……會死得多難看他不敢再想下去了。黃瀨緊張到只差沒丟臉的同手同腳走入，害跟在後頭的青峰見狀差點想抬起腳一把將他踹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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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了小赤司～」佯裝俏皮地舉手揮動，「我跟小青峰來匯報結果了。」青峰手插褲袋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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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沒有出聲作任何回應，眉角僅是微微挑起一點弧度，繼續看著手上正檢閱的書面報告，視線瞥都沒有瞥到黃瀨的身上一下，自己專注在審閱的工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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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好意思，那個祥吾、我們……非常對不起小赤司！我們讓他逃了！」第一次把話講得結結巴巴（啊、除了青峰把他家門的鑰匙拋向他的那次外），黃瀨彎下腰行了一個九十度的標準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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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從文字密麻的報告文件轉移，落入教人目眩的金色的髮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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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那隻老鼠已經死了。」嘴角微微勾起浮出似乎冷笑的表情，平穩的語調道出卻著實丟了一顆震撼彈給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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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誰做的！」
「死了？誰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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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瀨如彈簧飛快地直起彎曲的腰。拔出窩在褲袋裡的兩隻手，青峰瞪大雙眼激動地跨出步伐。兩人異口同聲地喊出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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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文件擺放在桌面上，「你們還有臉問這種問題。」雙手交叉抵在下巴，「雖然老鼠是死了，但你們讓他逃走這件事我可不會忽略的。」異色的雙瞳筆直地盯視兩人。青峰及黃瀨同時歸回位置立正站好，兩手貼緊大腿外側豎直背脊，像是長官被巡查的士兵般赤司的威嚴不禁令他們捏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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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下去『黑房』領罰，好好想一想你們自己這次究竟犯了什麼大錯。」左手拈起放置一邊的資料，「把躲起來的敦也叫來，跟他說別再像個小孩一樣了。」一視同仁。赤司當然不會遺忘紫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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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投回公事裡，才不過一會的時間，紙張上的文字及圖表頓時變得模糊難辨，彷彿有層毛玻璃遮蓋在眼前。最近左眼愈來愈不好使，似乎連右眼也受其影響，平日只要眨一眨眼畫面就會轉為清晰，沒想到現在好像趨向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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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不自覺放任造成的結果，赤司蹙緊眉頭。目前這點只有他自己發現，至於那個人會不會發現，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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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瀨及青峰兩人匯報完畢離開之後，一面處理中區相關事務，赤司一面在等待今日最後一位訪客。抬頭望了一眼古典的發條式掛鐘，一擺一晃的鐘擺上，鐘面的時針指向羅馬數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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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像是在回應赤司的話，霎時響起了叩叩的敲門聲，待他說進來後門一展而開。來者下顎往後收緊，戴著漆黑的粗框眼鏡，深綠色的襯衫外穿與眼眶同色的西裝剪裁高挑的身材，頎長的雙腿走向赤司的辦公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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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動作，令人想到壓縮且緊密的精緻機械。一切都沒有多餘，所有部位都準密地咬合，齒輪有效的運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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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文件指引男人走向會客用的沙發，「請坐，真太郎。」揚起細淺的微笑。兩人坐下後，赤司把文件放在身旁的座墊上。會客桌上早已備妥抹茶羊羹，茶似乎也沏好了，茶壺擺於茶爐上，流口冒出若有似無的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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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做得不錯，」稱許著綠間這次的任務結果，伸手倒出一杯淡茶遞給對方，「如果沒有意外，本來該是完美的。你說是嗎？」茶水倒入杯中，熱氣裊裊升騰，赤司聞聞茶香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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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人事，聽天命。結果如何便是如何。」綠間徐緩地道出代表自己信念的座右銘，對赤司的話沒有表現困窘或面露惋惜的神色，對他來說凡事皆有定論，既已竭盡自身的力量，那麼再來天命給予的結果便安然接受。看似消極，但綠間卻從不如此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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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結束後奔波過來，不是為了聽你挖苦我吧。」從指尖至指根纏上潔白的繃帶，被繃帶纏緊的手指拈起小叉切開軟嫩的抹茶羊羹。綠間垂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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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冷卻的淡茶方才的熱氣也不再氤氳。茶杯遮掩了輕輕勾起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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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慢條斯理地又飲了一口茶，才將茶杯放下，把擺置在左側的文件遞給視線轉向他的綠間。綠間不意外地接過文件，來這裡的途中多多少少都猜到是「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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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沒想到赤司要親手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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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重要到必須親自說明的級別嗎。綠間難得疑惑地想著，右手同時也翻開文件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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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剛才是稍微的困惑，那現在或許便是濃濃的不解。任務目標的資料上迴紋針夾著一幀彩色照片。看起來是被偷拍的。照片裡的主角並沒有對向鏡頭，平時透出淡藍色的眼瞳此刻因陰影掩上一層暗沉。拍攝的角度看來主角靠著磚牆掩護自己，似乎正在執行任務或是常日安排的演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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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蹙起眉頭。綠間抬頭望向揚起一抹飽含深意的微笑——這讓他雙眉之間的距離又更加靠近了——正支著下巴的人。他猜不透這個人在想什麼。數不清是多少次了，儘管每次嘗試去揣測他腦子裡的那些策謀算計，就像遇上深奧晦澀的數學題型。能解的N和NP問題？無解的黎曼猜想？最後的答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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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在解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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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回溯到幾小時前。同樣的場所。不久後將離開此處的青峰及黃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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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要離開回到職守的東區。也許是真的很在意這點。黃瀨這次反常的沒有在赤司低下頭辦公後，識趣地與青峰一同離去，反而思量了一會，開口問了這幾天不斷在腦子裡徘徊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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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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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傳簡訊給小黑子他都沒回呢。」殊不知這一句吐出口，拉開暗潮洶湧的下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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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赤司知道小黑子怎麼了嗎？任務忙不過來嗎？可是以前不會這樣啊……」黃瀨困惑地微皺鼻子，嘴唇也不自覺扁起，彷彿多天見不著主人而感到失落的黃金獵犬，喪氣地垂下雙耳，連好動的尾巴也不再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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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黃瀨身旁的人立刻舉拳毫不留情地敲了下去。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差點氣得跳腳，青峰暗罵著對方不適時的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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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痛死了……小青峰你幹嘛亂打人啦！」真是一點也沒留情，被敲得幾乎要眼冒金星。黃瀨雙手摀著微腫的部位，自覺非常無辜，滿是不解地衝著青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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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敢回嘴！把近乎要衝出口的話硬生生吞回嘴裡。餘光瞟到不遠處的赤髮，青峰可以想見那人正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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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老是捧著手機嗎？」斜眼不屑地看著黃瀨，吐槽對方的習慣。很彆腳的演技。青峰自己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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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很認真的問耶。黃瀨愣愣地張著嘴，本想抱屈卻察覺到青峰眼裡的暗示，儘管不能明瞭究竟，仍是明白這不是現在該說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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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潘朵拉想一探窺知禁忌的盒子內收藏著什麼，明知不可揭開卻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好奇心會自取滅亡。黃瀨深知這點，所以他不會是愚昧的潘朵拉。至少他現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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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喲，我是怎麼搞的。」黃瀨哈哈笑著自嘲了幾聲，搔搔頭趕緊裝痴賣傻好蒙混過去。然而有這麼好混嗎？黃瀨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尤其是對上能看清人體細微的赤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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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嘴角有多僵硬，語調有多不滑順。心臟的節拍是不是加速了，呼吸的速度有沒有加快了。根本逃不過那一對異色的瞳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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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太。」被點到的人如受驚嚇的貓兒聳起了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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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問題問得很好。」像在褒獎聽話的小孩，「剛好，也是該讓你們知道哲也的決定。」輕描淡寫的口吻彷彿在談論今日的天氣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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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那雙眼早就預料到如今的開端了吧。」綠間指頭推了推微微下滑的鏡框。他不能理解的是，如果赤司「看見」了這樣的未來，為何還要任由事態的走向發展至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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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是他默許的，在這平靜的水波之下，是不是暗藏著什麼不可見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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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既看不見觀眾又暗不見光的舞臺上，接下來將開口吐露什麼？台詞早已被安排好；接下來該做出什麼反應呢？動作亦已寫好在劇本中。猶如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的可悲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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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只不過是他愚弄的一個人偶。綠間不禁繃緊臉厭惡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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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位由真太郎出馬，想必綽綽有餘了。」看著對方把文件闔起，不再打算詳細地檢閱。赤司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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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像黃瀨或是青峰那兩個感情用事的笨蛋。」不論是黃瀨亦或是青峰，假使是他們在執行這次的任務，可能或多或少會有情感上的障礙，畢竟黑子並不是其餘的普通組員那般可以相提並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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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真太郎很放心。」綠間與黑子之間的互動他是有目共睹的，暗殺的順序他是有所考量過的。「不過，可別小看哲也了。」語帶顯著的忠告。揚起的嘴角倏地滑過一絲綠間看不清的情緒。驕傲？他暫時填入這個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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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你就多慮了。」自傲的Miracle狙擊手不以為意地撇頭輕哼，「我倒想知道，你現在是打算毀掉自己一手創造的作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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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掉？可惜你只看到了一半。」赤司覆誦一次對方口中的「毀掉」，似乎好笑地隨之咀嚼兩字。而後對著臉色冷肅的綠間輕問：「抹茶羊羹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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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感蠻清爽的。」不知就裡。綠間沉默地猜測是否有話中藏話的可能，思考了一會也想不透才緩緩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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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抹茶粉與白豆沙一起拌揉均勻，再把洋菜粉、麥芽糖與水加熱，倒入長條烤模中，待冷卻凝固即可分切，冷卻後放入冷藏，」用叉子切下一小塊羊羹，手指在羊羹湊進赤司的雙唇前即將被吞食的時刻停頓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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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用的時候風味會更佳。」赤司瞇起眼笑著將羊羹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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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間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將胸腔內的沉重排出，徐緩吐出濁氣，「我沒辦法理解你的做法。」從來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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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造有時候必須要建立在毀滅的基礎上，真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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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沒辦法理解，卻像被鐵條烙印在肌膚上無法抹滅般地銘刻在腦子裡深處，不時在耳畔迴盪著，一如被他深植的黑街秩序無法辯駁，久而久之已成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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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晴時多雲的巨蟹座的朋友們，可能會碰上人生必須度過的試煉或關卡，也許成功或許失敗都是一種成長。巨蟹座今日的幸運物是書籍，幸運色是米白色，幸運方位則是西南方，幸運地點為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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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聚複雜混亂的貧民區域，聽不出來源的爭吵打罵聲伴隨著嬰孩刺耳的哭鬧。耐心獵捕的狙擊手在此埋伏了三天，大致上他已經摸清獵物一天規律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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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自東向西逐漸墜落。凌晨零時半的西區。這段時間是人類危機敏感度下滑的時段。當然，並不適用在也曾受訓的黑子身上。只是天時的指引他選擇了遵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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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間點了一根香菸，火星燃上菸頭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明亮。他向來沒有這種慢性自殺的習慣。將香菸輕放在牆沿上，裊裊上升的半透明煙飄向東北方。風級只有一級的軟風，方向標不會轉動，只能憑藉著煙來辨識風向。這是綠間碰上感受不到風吹時的習慣。順帶一提，他討厭二手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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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不得，雖勝有殃。」從唇隙流瀉一句自我警戒的古話。天時及地利盡責執行的他皆各佔上了，只剩人和。綠間彎腰從深黑的行李包拿出一本米白皮面的書籍放置在左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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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了一棟離黑子躲藏的庇身處五百米遠的半廢公寓，頂樓的圍牆被風吹日曬侵蝕得殘破不堪。尋到可以遮蔽自己身影又向著目標物的牆面，很幸運地，牆面很鬆落近乎崩毀的外表仍有鐵條支架，安全之餘他隨手可以扳下一塊磚塊，被拆除的地方作為槍管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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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間把長型手提包內的槍械零件拿出，慢條斯理地開始組裝，自650mm的槍管到6×42瞄準鏡，握把、槍托到貼腮板，神色悠然地彷彿是閒暇活動的拼圖遊戲，一把漆黑的HK PSG-1狙擊步槍逐漸在眼前成形，最後填裝上彈匣體才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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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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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終於停好了嗎？高尾。」驀然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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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被小真發現了啊，好無趣喔。」伸長雙臂準備遮住綠間雙眼，打算惡作劇一番的人頓時興致闌珊，高尾感到可惜地撇歪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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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的惡作劇就很無趣了好嘛，玩這幾歲的幼稚遊戲。」左眼微瞇右眼對上瞄準鏡。還無法看到黑子的蹤影。不過他很有耐心去等待，黑子只要曝露出一絲弱點，他會毫不猶豫將他一槍擊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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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我找車位繞了西區快一大圈，也不讓我稍微開心一下。」高尾不滿地嘟嚷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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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綠間身旁時，「這是今天的幸運物？難得的正常呢。」突然瞥見牆沿上的書好奇伸手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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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亂動我的幸運物。」即使沒看見也能隱約察覺到高尾的舉動。綠間低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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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放回去你別生氣。」高尾飛快地掃了一眼，封面裡仰臥著一個微笑的人偶，周圍都是製作人偶的相關工具。似乎是一本兒童繪本。不過，他非常感興趣的是他的書名——你很特別——僅僅四個字，相當普通的句子，卻讓他好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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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是時候，這些事回去再吵小真就好。高尾把繪本擺回原處。他看得出來何時可以打擾、何時絕對不行。噤聲退到不干擾綠間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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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搭在護弓上的食指緩緩趨向扳機。瞄準鏡內出現黑子的人影。時機就快到了。只有一顆子彈的機會，在一切的條件皆達成之前，否則他是不會隨意扣下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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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中表示黑子能夠從處刑追捕之後存活下來，真的是受上帝的恩寵。如果不是另外一位名為火神大我的男人，好心在他即將跨過生死門檻的時刻把他一把撈回來，黑子早該嗚呼哀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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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星內的十字鎖定淺藍髮色的後腦勺。不容猶豫的時刻來臨了。綠間大吸一口氣，酌量的排出再吸入，維持一定的呼吸節奏及方式，宛如心臟被電擊產生激烈的心跳，心電圖上陡然上升飆高，心臟穩定後進行微弱而規律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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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微薄的恩寵也只到如今了。吐氣的瞬間，綠間毫不遲疑扣下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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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彈順著彈道遽速射向被鎖定的目標。不過幾秒的時間內，子彈倏地射穿玻璃徒留小圓狀的彈洞，周圍的玻璃發出啪嚓聲，頃刻向四角成令人心驚的蜘蛛網狀的龜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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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霍然倒趴在地的黑子，恍惚之間仍聽見火神撕心裂肺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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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瞳失去焦距，紅艷的血液緩緩從淡藍的髮絲間蜿蜒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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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shot, one kil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