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的洞庭湖濱嵐氣濃密,氤氤氳氳,不容透視對面的山巒。此刻,三條人影跚跚步行於被青山翠竹包圍的小徑上,彼此一言不發。
突然耳畔傳來丁丁的伐木聲,三人循聲望去,不遠處一個樵夫正使勁地運用手中老舊的斧頭,嘿咻嘿咻地劈著蒼筤筱竹。三人對望一眼,走上前去,由左側的人作揖問道:「請問這位老人家,在這附近是不是有個水車?」
那樵夫一聞,立即停下手邊的工作並向三人打量了一番,見三人全套著灰一色的連帽斗篷,臉面遮得隱密,僅有一張嘴露在外頭,似乎不想給人認出,乃反問一句:「那是敝舍,三位尋老夫的居處做什麼?難道想買柴嗎?」
左側的黑衣客忙道:「不是的,老人家有所不知,咱們有一位朋友失蹤好些天了!咱們正急著四處尋他,聽人說好像在這一帶曾經見過,便過來這裡瞧瞧,若老人家您知道些什麼,還望相告,咱三人在此多謝了。」那樵夫再一次打量了三人一眼,又問:「閣下的那位朋友不知長什麼模樣?」
左側的黑衣客正欲開口,卻聽中首的黑衣客不耐說道:「唉呀!問一個人還這般客客氣氣的,到時天都亮了,乾脆自個找將過去,反正是這附近,憑咱三人花上一個時辰足矣。」左側的黑衣客並不理會,依然禮貌回道:「實不相蹣,我那位朋友有個愛戴面具的古怪癖好,叫他除下面具死也不肯,因而連咱們三人也不清楚他究竟長什麼模樣。」
「閣下那位朋友可是姓青名一丈?」
那黑衣客一愣,隨即會意,急忙頷首,「正是姓青名一丈,老人家認識我那位朋友嗎?」語音甚是關切。然見那樵夫哈哈一笑,「豈止認識,你那位朋友受了重傷,正在敝舍靜養哩!不過這幾日也好得差不多了,走,我領你們去見他。」說著,荷斧走向竹林深處。
左側黑衣客忙道了一句:「如此多謝了。」三人連忙跟在他身後,不過,中間的黑衣客邊走邊冷哼,好像對那樵夫有所不滿,又似對「青一丈」這個名字著惱。
行至一半,突聽那樵夫隨口又道:「對了,還沒請教三位尊姓大名呢?你瞧這人老了都變得糊塗起來。」
「在下鬼……」中間黑衣客想也不想就要回答,卻給兩旁二人同時摀住了嘴,但聽左側黑衣客笑道:「在下盧葦,這位是鬼秋和凌無。」
那樵夫適才見過三人裝扮,這時聽他們的名字取得不倫不類的,知三人和青一丈一樣,都不肯以真名示人,當下也不在意,一個勁地望前行去,不久,一幢老舊的木屋現在眼前,旁邊有條潺潺小溪,上面一個水車兀自不停轉動。
「三位請自便,門沒上鎖,老夫還得為今兒的飯碗掙幾個臭錢,恕不能相陪了。」那樵夫一說完,朝著原路緩緩走了回去,再不向三人望向一眼。
眼見四下無人,三人拉下篷帽,聽其中一名身材較矮的少年冷哼道:「算他聰明,省得咱們動手。」跟著向一旁的兩人冷笑說道:「你們兩個剛剛是不想活了?」
「你說什麼啊!伊秋!要是讓他知道咱們的名號或真名,那還了得!你想讓那些尋你的傢伙再找上門來嗎?」
「哼!」伊秋無言以駁,這七日來,多虧了自己那一鬧,找上門的傢伙確實不少,實力卻不怎麼樣,通常都在一照面就給自己的兩名伙伴解決了,根本沒機會出手。這幾日專心養傷,實在手癢得發慌,好不容易捱到今日,一定要在青天身上盡數討回來才行。
三人把木門推開,剛要入內,猛覺勁風撲面,立即向後飄開三丈,目光掃處,三枚鋼鏢突突突三響,沒入地面,緊接著一個氣質冰冷,頭戴著龍紋面具的人士緩步走出,向三人上下一打量。
盧荻走上前笑道:「青天,這兩個月不見你就忘記咱們啦1!我是盧荻啊!他們分別是凌楓和伊秋呀!」說著,比向跟著走過來的兩人。
「沒忘。」青天冷冷開口,又問:「你們來做什麼?」
「可總算找到你了,青天,咱們較量一下吧!」突然伊秋扯開嗓門,大聲叫道,並抽出他那殷紅如血的長劍,一副興奮模樣。青天並不接話,冷冷瞧了對方拿劍的態勢,反問:「你受傷了!」伊秋冷哼一聲,道:「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卻聽一旁的盧荻小聲嘀咕:「這點傷還算沒事?」給他瞪了一眼。
不過青天不甚在意,道了聲「的是」後,轉眼除去外衣,露出裡頭的白布。若說伊秋那些傷已非常嚴重,青天的傷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險險拾回一條命來──胸前包著一大片染著斑斑血跡的白布,在三人眼裡看起來既恐怖又駭異。
鬼劍重傷已是不可思議之事,怎料在當今世上有「天下第一殺手」之稱的青天,居然也會受傷?還傷得如此嚴重!究竟是何許高人所為?
三人裡就屬盧荻反應最為激烈,一見青天受傷,劈頭就問:「怎麼會?是哪個傢伙用卑鄙的手段傷了你?」在他心目中,青天是天下第一的強者,永不失敗的傳說,單打獨鬥是絕不可能會輸的,是以話一出口便自然如此猜測。沒想到青天反而瞪了他一眼:「勝負未分,不過……」他說到這兒,袖袍一抖,手中轉眼間變出一把寶劍。
那口劍的劍鋏呈龍身狀,精工細琢,那一片片的鱗甲竟是用潔淨無瑕的大理石塊雕刻而成;連接的劍鞘以玄鐵淬煉產出,堅如銅牆鐵壁,足可當成一項利器。三人瞪大雙眼,望著青天手中之劍,齊聲說道:「這把劍不是『白羽劍客』風鵠天所持有的『白龍』嗎?」
「不錯,幸好沒給搶去。」青天手腕一縮,把劍收回懷內,跟著又冷冷問了一遍:「你們來做什麼?」似乎對三人的出現頗感嫌惡。
盧荻走上一步,誠摯開口道:「主人有令,命咱們前來此地採買名產,順便打探你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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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青天聽得腦袋一片空白,露出狐疑的目光注視著三人的時候,伊秋青著臉,腦羞成怒地舉起手就狠狠朝盧荻的腦袋拍下去,怒吼道:「前面那句可恥的事不用提啦!」一旁的凌楓亦點點頭,默默讚同了他的話。
「所以呢?」青天見了三人舉動,料得此言非虛,當下回復成冰冷的面孔,接著問道。盧荻撫揉著頭,忍痛答道:「本來嘛,若是你未達成任務,咱們便得幫忙,既然眼下你已完成使命,不如一同回白雲閣吧!」然聽他一口回絕:「我不回去!和那傢伙勝負未分前,不會回去。」語氣冷若寒霜。
盧荻憂心問道:「你重傷未癒,只怕不是他的對手,即使如此,仍是要找他分個高下?」青天語音堅定地道:「正是,我要親自結果了那傢伙!」那從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殺氣讓盧荻和凌楓情不自禁顫抖了一下,伊秋則愀起了眉頭。
「但他身旁有些礙眼的傢伙,正好你們到來,幫我一把,行嗎?」青天不動聲色又問了一句。
此話一出,卻令三人心中一駭,青天為七殺手之首,從以前到現在還沒開口請求他人援助,足見這次對手之強大甚至讓青天不敢輕忽大意。
盧荻想都未想便答應了下來;既然盧荻答應,一旁的凌楓也沒什麼意見,三人中只剩伊秋還沒答覆,但見他低頭沉思,不時瞥眼瞧向青天,良久才道:「打傷你的人我也想會會,其他小嘍囉我可沒興趣。」他話一說完,由青天身上猛然爆發出足以使人窒息的濃濃殺氣,聽他冷然一字字說道:「那、傢、伙、是、我、的!」
「既是如此我也懶得浪費時間,便先行一步回白雲閣了。」伊秋兩手一攤,嘴邊浮笑,但一思及那些名產,不禁重而皺眉。想到那丟人的任務,他只想越快回去交差了事,連平日那一股熱愛戰鬥的幹勁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一下伊秋,咱們還得夜闖潛龍山莊去一探究竟,說不定凌霞就在那兒,不準給他們擒住了。」盧荻見伊秋轉身欲走,連忙說道,卻見他頭也不會,直接冷笑說道:「有青天在,小小一座潛龍山莊又怎能關住你們,哼哼!」說著,身影一下子隱沒在樹林之中。
待伊秋一走,突聞青天冷冰冰地開口問道:「怎麼回事?」盧荻一怔,忙把伊秋如何在潛龍山莊獨戰群雄,如何和雪燕雙俠交上了手並於緊要關頭受人幫助的事,大略敘述了一遍,見他沉吟不語,當下和凌楓站在一旁。
不久,見他抬起頭道:「探探不妨,正好那傢伙也在潛龍山莊內。」說著,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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