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龍鏢局不愧名滿天下,鏢丁鏢師一經吩咐立即行動,有的負責生火,有的拾柴,有的分發乾糧,秩序井井有條,羅方也分派人馬駐守東西南北四方。
小白和飛星圍坐在一團火旁取暖,隨手便把枯枝樹葉望柴火裡加,以免熄滅。其餘人等散落四處,喝酒談天,比較勞累的人倒頭就睡,似乎非常習慣這般景況了。
飛星搖搖頭道:「這還是我第一次一個人離開師弟師妹們出來旅行。」小白笑道:「和我一起出來難道不開心嗎?」飛星忙道:「不是那樣子的,只是有些擔心師弟師妹他們。」小白連忙輕拍他肩,「放心吧!你的那些師兄弟一定能平安回到點蒼的。」聽了他這番言語,飛星方真正放下心中的大石塊,和他暢談起點蒼的一些基礎功夫。
這時,一陣山風颼颼拂過,木葉簸然,樹影幢幢,眾人正開懷間,忽聞得幾聲唉嚎由林中傳來,聲音淒厲恐怖,尋聲瞧去,正是那批駐守東北兩方的鏢丁。
雷橫峰知有大敵來襲,不敢怠慢,一打手勢命眾鏢丁把小白等人和鏢車團團圍住,凝神八方,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但自那幾聲後,良久再無聲息。
諸人正感奇怪,卻見青一色倏地雙手連揚,數十枚銅錢沒頭沒腦地射向晦暗的夜空,並大聲叫道:「東南方有暗器,大伙小心了!」然他這一聲喊已然遲矣。
只聽得無垠的黑夜中,叮叮之聲不絕,隨著每一枚銅錢落地必伴著一枚銀針,眾人晃然大悟之際,東南方又是數十枚銀針射到,去勢峻急,立時有五六名鏢丁中的。
雷橫峰袖袍甩開迎面打來的暗器,踏步向前站定,神威凜凜地道:「閣下是哪一路朋友?」
黑壓壓的林子靜謐無聲,他能感受到裡面蘊藏著莫大的詭祕和殺氣,是以禮貌性先問一聲,或有轉圜餘地。不過對方似不喜歡多廢唇舌,直接又是數十枚銀針射來,這次諸人有備,分分格檔抄接,並沒有人受傷。
雷橫峰面色一沉,「閣下既不願自報大名,亦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就莫怪『奔手雷霆』無禮了。」說著內勁一發,運掌推向眼前兩棵大樹,但聽砰隆隆地一聲,樹倒塵飄,不久,浮現出一個人影。
羅方性子最急,即刻搶出,竟不理雷總鏢頭的阻攔,左拳右掌,一招「轟天飛雷」就朝那人影攻去。豈料拳出至中途,眼前青光閃動,等他看清是條鍊子時候,早失手被擒。
雷橫峰見狀,命各人堅守崗位,莫要亂了陣式給敵人可趁之機,自己則飛身來救愛徒。
對方身子一側,也不見揚手揮袍,數十枚袖劍迅疾打到,跟著再是一側,轉眼又射出數十枚袖劍。雷橫峰使開成名絕技雷風掌,內勁撤出,把四周暗器一一震落,但對方暗器竟如潮水般來了一波復一波,似是無窮無盡,把他擋在三丈開外。
敵人果如雷總鏢頭所料,不止一人。那裡兩人剛交上手,這裡三聖中的青一色正不斷地擲射銅錢和對方比拚暗器,銅錢射完了乾脆隨手抄撈對方打來的暗器,再反丟回去。
原本靜悄悄的樹林內一時之間,叮叮噹噹響聲不絕,眾鏢丁只覺銀光閃閃,數十枚暗器飛來舞去,好看煞人。
元達打了個哈欠,和蕭祈一打眼色,兩人由左右搶出,元達用手上破碗抄接撲面而來的銀針;蕭祈雙袖飛舞,持著鐵簫一路迴旋,擋下暗器。兩人齊往發射暗器的樹叢逼近。
「咦!有蛇!救命啊!牠纏住我的腳了!」行沒幾步,元達猛然摔了一跤,在地上打起滾來,口中不時大喊大叫,相較他的白痴,蕭祈顯然冷靜多了。
雖然他也跌了一跤,但看清腳上不過是一條小孩子玩的竹蛇後,伸手一解便開。俄頃,一絲殺氣襲來,他急忙蹼倒於地,待再次撐起上半身,只覺頭髮落下了不少。他心中驚疑不定,回首望去,見一條人影已和青一色打了起來。青一色並不擅長近身交戰,對方手上鋼絲爪偏偏銳利異常,接了三招漸感不支,改以騰挪閃避拖延時刻。可惜對方目標非他,見他自動閃開,當下雙爪齊施,打算衝進眾鏢丁圈中。
另一邊雷橫峰見對方暗器源源不絕,正一籌莫展時,突見對方人影一閃,躍上另外一株樹梢,跟著一躍而下朝自己攻來,心中一喜:你自己停下暗器那最好,又自個送上門,正合我意。
他滿擬對方暗器造詣出神入化,拳腳功夫定是不怎麼樣,孰料這一交手,對對方迅雷的攻擊,靈巧的身法嘖嘖稱奇,若不拆到百招之上,不能分出軒輊。
其時火光爍爍,眾人視野格外清楚,見對方兩人身法奇異,料是高人,怎知是兩名小童,不由得益加駭異。
蕭祈心道:這傢伙的目標莫非是小白?心念電閃,手中鐵簫作判官筆用點向那小孩後心「志堂」穴。那小孩臨危不亂,百忙中抓住一名鏢丁手腕,往身後一擋,若是他的簫打實了,那鏢丁焉有命在,好在他緊急收勢。這下沒著,對方早竄進圈子中心。
那小孩一入核心,突感一溜冷森森的青光打到,忙矮身欺近,雙爪上舉要奪下對方兵刃,不料斜旁一劍削來,忙一個打滾才堪堪避過。
飛星持劍站在小白身前,道:「這傢伙擒拿手的功夫好像鬼魅一般,大意不得。」說畢,兩人兩劍向那小孩攻去,同一時間蕭祈也從後方夾擊而上。那小孩心神微慌,雙手忙摸出八枚袖箭,四發向前,另四發向後,並飛身躍起,雙手再是一揚,把兩枚暗器射入黑暗之中,叫道:「快!狠!準!」另一名同伙一聽,立即罷手往後飛跌於地面。雷橫峰料必有意,也跟著臥倒。
「不好!大伙快……」給竹蛇縛倒的元達看得清楚,忙出聲示警,可是為時已晚──只見一條極細極韌的鋼絲以迅雷不及掩耳,電光火石般的速度,由左至右掃過車蓋,千軍之勢逼來。
「嗯……」小白、飛星、蕭祈三人待見眼前銀光閃動,鋼絲近在咫尺,要避已經來不及了,手中兵器連忙一橫,想說好歹減緩其來勢,卻聽得鎗地一聲,那風馳電掣的一擊竟連鐵打的青鋒和純鋼煉成的洞簫都被一分為二。
三人心下一顫,只感胸口一涼,血光乍現,齊地往後倒了下去,俄頃,在三人前面的十幾名鏢師突然斷成兩半,血柱四處噴濺,彷彿激泉水花,不過一會兒便血染大地,躺滿一片的屍首。
雷橫峰爬將起來,目睹到這番蹀血慘狀,饒是他瀝盡滄桑,老沉持重,卻也無法鎮定了。雙手在火光下不住顫抖,心底更在驚駭中淌著血,他實不敢相信──一條細小的鋼絲,致命到如此地步,數十名鏢丁和小白等人就在剛剛那記狠掃而血濺當場,怎麼會這樣?一霎那間,但覺唇乾舌燥,全身筋骨俱軟,竟爾無法動彈。
但戰鬥還沒結束,兩個孩童一聲呼喝,跳上樹梢,跟著飛刀、金鏢、袖劍、背弩、銀針、鋼鏢、手裡劍、鐵菩提、飛蝗石、鐵蓮子、金錢鏢、鐵蒺藜、甩手箭……如狂風驟雨般由東西兩面射來,縱是青一色銅錢萬貫,又怎能擋下這波排山倒海般的攻勢,何況現下他身無分文,根本沒東西可以拿來當暗器使, 唯一能做的只有保護自己和腳下的大哥元達。
就在這生死一瞬間,猛聞得數十聲破空之音,餘下的人眾均感周身一股莫大的氣勁穿過,緊接著叮叮噹噹幾十聲響處,暗器俱給打下,跌落於地。諸人正不知所措的時候,兩名小孩齊地一喝,朝掀去篷頂的鏢車撲到。
這時,雷橫峰方回過神來,見情景忙飛身來救,心中動念僅轉瞬間:絕不能再讓他們傷害任何人,尤其是賢弟的千金!忽見車內白光閃動,兩枚暗器分打左右。說也奇怪,那兩枚暗器飛時夾有嗡嗡的聲響,且所夾勁風奇大,連在三丈開外的自己都依舊微微感受到兩股細微的風息。
那兩名孩童當時身在空中,無從借力,只得雙手擋架,若是尋常勁道也就罷了,但這兩下勁力奇大,兩人即使手頭後收,仍無法御去全部力道。但聞喀嚓兩聲清響,兩人手骨已斷,連器帶身撞上兩旁大樹,分分咳出一道鮮血,料想勒骨定也折了兩三根,瀕臨死亡。
雷橫峰先是瞧著兩名重傷的孩童,一下子,猛然回首望向車轅,面色一片慘白。車轅側佇立著兩個人,上官瑛虹和侍女青青,他知上官瑛虹沒這等深厚功力,遂瞲然望向青青,語音顫動地問道:「妳,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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