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閃動,白衣青年身子一側,噹的一聲火花四濺,正好盪開對方來劍,緊接著腳尖連點,旋將起來,那手中長劍自然而然織成一張密不可催的劍網。但見他左袖給內力激得飄然鼓盪,袖與劍,隨身舞,出袖似劍,劍護周身,竟逼得伊秋不住倒退,不一會兒即逼到了牆角。
就在此際,那白衣青年腳步一張──「秋風掃葉」,旋子打出劍畫圈,由下而上仿若「西風彈起綠波間」般,瀟灑靈動。伊秋背牆一劍削去撲空,對方劍身已然及面,危急間往旁一躍而起,不料對方招中套招,一劍不中,亦躍起連刺四劍。
噹噹兩下交鋒,另兩劍卻是伊秋巧妙運用「移形換位」險險避過。他雙足一落地,趕忙和對方拉長了距離。這下心裡直是局天蹐地,本想此人內功不弱,劍法終非自己對手,哪知這一個照面,對方非但後發先制,僅僅一招,僅僅一招便逼得自己險象橫生;劍法之凌厲,比之古往今來遇上的劍術名家都要高深許多。
其實不止鬼劍驚疑,餘人見了青年露上這一手,無不駭然。
「閣下果然有兩下子,適才那一招不壞,不知叫作什麼名堂?」
白衣青年笑道:「承蒙鬼劍看得起,這招『柳宿疏龍』在下使得不好,倒教閣下見笑了。」他這謙抑之詞在伊秋聽來極其刺耳,不禁怒道:「好一招『柳宿疏龍』!當真是見笑了!」這下子,換白衣青年劍眉稍緊,一語不發。
伊秋長劍一橫,再次森然道:「能讓我佩服的人,如今你是第二個,可惜你今日無論如何非死不可。」白衣青年笑道:「沒想到能受鬼劍賞識,那麼要我一死,也不枉此生了,只不知那第一人又是誰?」伊秋答道:「『雪燕雙俠』的雙劍合璧豈是你這小子能接得的!」白衣青年搖搖頭,回了一句:「卻也不見得。」
伊秋不來理他,又道:「劍客!在死前報上你的大名!至少我會記住你!」口吻狂妄自負,竟宣告了對方非敗不可,然那白衣青年不慍不悲,領劍施禮:「在下人稱『白羽劍客』,風鵠天便是區區。」
一語震天!
眾人齊聲一「哦」,唯伊秋不驚反怒:「你是存心消遣我來著?姓風的早死在青天手裡,江湖人人傳言。混帳東西!看我不一劍殺了你!」說著,挺劍來刺,那白衣青年伸劍一擋,道:「且慢!所謂眼見為憑,江湖的謠傳又怎做得數,不如請當事者青天把話說個明白。」伊秋本欲再打,猛聞「青天」兩字長劍硬生生定在半空,忙問:「你知道青天在哪?」他話一出口,餘人紛紛圍上前來,想必心中也很想知道他目前的所在。
白衣青年退後一步,收劍一揖,道:「適才多有得罪,還請七殺手的各位多多海涵,至於你們要找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語音一頓,見諸人咬牙切齒,忙接下去道:「正是這位白龍兄弟。」說著拍拍白龍的肩頭,附耳道:「青天,你好樣的,弄什麼麼玄虛?非要我抖你出來嗎?好朋友有難,怎不出聲?」
白龍一怔,無言以對,倒是伊秋仰天打了個哈哈:「本來我還佩服於你,眼下看來是我鬼劍走了眼,算了!」手中長劍再次發招,卻聽白龍高聲叫道:「伊秋兄弟,還請手下留情!」他肩步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誰什麼時候和你稱兄道弟了!」他卻不知,這一路上,白龍和飛星身子帶傷,上下車全由伊秋在旁相扶,心中感激,自覺稱他一聲兄弟也無妨。
白龍不理伊秋怒火,只是說道:「適才這青年使的兩招『青龍出海』、『柳宿疏龍』確實是白龍十九劍的功夫,想來他便是風大俠不會錯的,但他說我是青天……這……這未免荒謬!」盧荻搖首道:「不可能!不可能!風鵠天定是死於青天之手。」飛星卻反問:「你親眼瞧見嗎?」
「我……唔……」他吱吱唔唔,說不出個所以。
這下好了,人人各執一詞,究竟孰是孰非?真相如何?
伊秋刷地收劍,面向白龍「你說剛剛那招是白龍十九式,如何證明?」白龍道:「我……這個……我也是看了他的劍法,才想起來的。」伊秋哼了一聲:「光憑你一言,怎知是不是那姓風的。」轉頭向那白衣青年道:「喂!你說他便是青天,卻又如何證明?」
那白衣青年站在一旁,見白龍對自己如對外人般,他心思機敏,連忙問了一句:「青天,你不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等事情辦完,再來成都奉還白龍劍嗎?」見白龍茫然搖頭,顯對自己說的話全無印象。一旁的飛星岔口道:「真是對不住,我的這位朋友失憶了,咱們正要去他的故鄉,不知閣下……」話說到中間。給伊秋硬生截斷:「既然雙方都拿不出個令人信服的話兒,那就沒有辦法了。」道畢,正欲拔劍,哪知腕上一緊,抬首見是凌霞,皺眉問道:「怎麼?」
凌霞先是幽幽一嘆,方緩緩說道:「此人是青天沒錯,我可以性命擔保。」稍一停頓,又道:「因為,我曾經見過,青天的,真面目。」
此言一出,諸人又是「咦」的一聲,各個露出將信將疑的表情。要知同一件事由外人和熟人口中說出來,份量是大相逕庭,可信度自然增了幾分。
伊秋劍眉一挑,奇道:「我們其他人都沒見過青天的真面目,妳怎就見過?」一旁飛星連忙岔話:「你有所不知,白龍和凌霞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但那是小時候的事,如今……」說著,看了一眼白龍,又道:「小白真的成了七殺手的青天?我可不信。」
伊秋瞪了他一眼,心道:我又沒來問你!然後繼續問道:「妳倆既然認識,那小子失憶情有可原,怎麼妳遲遲不說,待得現在才說出口?」凌霞慘笑,「我要是早些說了,諒你們也不會相信,這才想待青天回復記憶後再提此事,哪想到會在這裡遇上死而復生的『白羽劍客』,如果我不現下說出來,不就冤枉了風大俠了嗎?」聽語氣,似乎已認為眼前的白衣青年便是「白羽劍客」風鵠天。
伊秋見她眼神堅定,所言不似捏造,倒也不知如何是好,禁不住揉著額頭,無力說道:「若說白龍便是青天,那真正的風鵠天何以在此?」他改口稱「風鵠天」,顯然對凌霞的話已信了六七成。
「關於這個,說來話長。」白衣青年一邊搬來木椅,一邊開口:「且坐下小酌幾杯,容在下慢慢說與事情的經過,諸位聽完,再下定奪不遲;不過,風某申明在先,此事千真萬確,絕非虛言。」伊秋嘿嘿冷笑:「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解釋!」盧荻道:「且聽你一言,若是有理的話,一切好商量。」
當下一群人圍著一張方桌,靜聽白衣青年說話。
「……」
「……」
「……」
「……」
……………………………………
「你倒是快說啊!」伊秋不耐地道:「剛才要說,現在又婆婆媽媽的是怎樣!」
「……」白衣青年望著白龍猶豫再三,終於呼了口氣……
畢竟誰也不曾料想到,殺手,居然會和要殺的人結為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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