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詩中有話】宅米寫詩，你寫故事。 - 繁花落岸唯你我岸

晚間的涼風徐徐吹散長安城的沉悶，撥雲見月，月圓如鏡，映著城裡如花似玉的待嫁姑娘們。宮闈裡的佳人們夜宴嬉笑，歌舞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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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偌大喧鬧的皇宮裡，公主府就顯得特別安靜。院內各房熄了燈火，好似主子與下人們都早已睡去。唯有一角的佛堂，一盞青燈渲染著陋室一隅昏黃，隔著窗扉薄紗，又透出了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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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聲、禪聲……與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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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邑公主，奴婢冒昧打擾。霍將軍前線告捷，已入漠北，聖上剛收到捷報了。另外，梁王來信一併送入京城，請您過目。」其中一位婢女貼近著門輕聲問著，其餘宮女們則立於佛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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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室內輕輕的念珠聲驟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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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在略微乾啞的細膩女聲後，一聲輕咳好似衝破了喉頭沉積許久未發聲的薄膜，也沖散了古井無波的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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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影搖紅，柔軟了美人臉上的燈黃。信箋輕啟，燈影出賣了漸漸顫抖的手，而淚珠隱於夜色，沒於羅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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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邑公主啟

劉茉左右

家姊近年尚安？多年不見甚是想念。愚弟隨將軍左右收穫豐碩，戰果非凡，身體安康。

大漠漫天星河，無雲蔽空，繁星多如撒上天際的黃沙，更亮如小時妳帶我看的夜明珠一般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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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多希望妳能看見，這是沒被長安城拘束的天空。

但也不希望妳看見，這條遠赴和親的路，哭斷了多少佳人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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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風軍帳獵獵，戰馬踱步輕蹄，這是我寫信時的風景，願妳與我共情。

信件到達長安時應該恰逢中秋，可惜娘無法伴我們左右，妳我姊弟二人也一時無法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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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雲蔽月是一時的，風起雲散後，皓月便會當空。

道阻且長，四面楚歌，戰場上的將士步步為營，宮闈亦同，慎記。

當年梧桐樹下的嘆息近年來想明白了。我無路可退，為妳也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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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夏酷熱，宜薰香驅蚊。燭火傷眼，禮佛不急於一時，身體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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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中秋愉快敬請

大安

劉琼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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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已退至佛堂門外，霎那燈火忽明，信紙被烈火吞食，在綻放的瞬間迎來沉寂，一如夜中剎那驚豔又瞬息沉寂的琼花，凋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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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隨我去花園走走。」懷邑抹去淚痕後起了身，和門外的婢女們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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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青銅古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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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裡，梔子花如夏日中的積雪，引著彩蝶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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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樂曲聲依舊，國家強盛後，斷了和親政策，宮闈女子們也有了對愛情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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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由弟弟與大漢萬千將士築起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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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當年梧桐花開，亦如同四月積雪一般。清明雨落，少了母后在上遮風避雨，懷邑牽起年幼的弟弟，墊腳摘了一朵樹上最低矮的梧桐花贈與寂靜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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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會一直陪著我嗎？」年幼的弟弟沒有大哭，但牽著的手緊握與低下的眼眸透漏的不安與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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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難吧。姊姊快要成年拉，之後會嫁出去的。或許還會被派去和親，畢竟沒有其他更好的人選了吧。」

「所以你要快快長大，學會照顧自己知道嗎？」當年的懷邑認真回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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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快快長大，可以換我照顧妳嘛？我要娶姊姊，不想要妳嫁別人。」劉琼著急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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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邑笑了笑，蹲在弟弟身後抱緊了他。

「還在娘面前呢，說什麼傻話。我會保護你，一直保護你。我們身在帝王家，你有你的必然，我有我的注定。」

「記得姊姊會一直在世上某一處幫著你、照顧你的。所以勇敢地長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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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已過經年，少年獨行路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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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封地，領精兵，劍指大漠胡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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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邑不再為和親擔心，卻也婉拒了京城裡登門詢問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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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獨坐佛堂，只為一人誦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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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神聖的地方，許著一個比一個離經叛道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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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他一路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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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他戰無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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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他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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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他……還記得當年梧桐花中最稚氣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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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花謝，茉莉花開，又是一年秋，茉莉花也要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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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再開花幾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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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輝散晚階，坐等郎君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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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四年，驃騎將軍霍去病和大將軍衛青滅匈奴十五萬餘人後班師回朝。八皇子梁王劉琼永眠於狼居胥山下，僅尋獲其斷刀一柄。

元狩五年，大軍回京，劉琼賜諡梁懷王，追封車騎將軍。同年霍將軍將斷刀交與懷邑公主，劉茉剃度出家，棄其名，一路西行，未知其法號。

元狩六年，霍將軍病歿，但漢軍雄威猶在，長城內外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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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的星河真的是多如漫天黃沙，我想特別亮的那一顆一定是你，就像是被大漢眾將士們環繞著。你們照亮亙古長夜，為大漢迎來光明。

你給予他們光，卻為我迎來了永夜。

如今我已剃度出家，但未放下塵世而未得住持賜下法號，他答應讓我來見你最後一面，以劉茉之名送你。

我不知道你藏於何處，所以照著你信中提及的風景，一步一腳印確認著。

這是你的最後一封信了，路已至此，伴你一生無怨無悔。

願此生不再舉杯送誰，景好人美，從此今生一條船，唯你我岸。」

------------元鼎元年中秋，狼居胥山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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