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兩天沒有等到朱珠,第三天東南北打電話給她,告訴她多多的新家已落成。 週六上午,朱珠剛打開門,多多就站了起來,雙爪不住撓著陽臺的玻璃門,尾巴劇烈地搖動著。 朱珠快走幾步打開陽臺門,多多一下子竄出來,撲在她身上。 朱珠一邊撫摸著多多的頭和臉,一邊看著陽臺上新搭的狗窩說:“還真是一房一廳一衛,我以為你騙我呢。 ”
東南北拉了下朱珠的手臂說:“我帶你看看男生宿舍。 ”
門一開,朱珠看到靠在窗邊的縫紉機,怔了一下,笑著說:“你還是把它買回來了。 ”
“這個大桌子幹嘛?把你房間都擠小了。 朱珠走進房間說。
“你的工作臺啊。 還有幾件神秘小禮物,等下由一個神秘人物親手奉上。 ”
“誰?”朱珠聽到廚房裡的響動,張望著說。
“你帶多多上去玩一會兒,下來就開餐。 “東南北推著朱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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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珠從露台下來剛打開門,迎面看到東南北和古麗並排站在門口。 古麗雙手托著一個不規則長型粗紙包,東南北手裡拿著一把一米長的板尺、一把曲尺和一卷皮尺,幾片色粉。
“祝賀你!朱大裁縫。 “古麗和東南北兩人齊聲說。
哇哦!“朱珠說著捂住了自己嘴巴,眼睛閃閃發光。 她先接過古麗手中的紙包,拆開包裝拿出一把裁縫剪子舉在面前“咔嚓咔嚓”空剪了幾下。
“手感很好,像不像剪刀手愛德華?”朱珠擺了個POSE說。
東南北抖開皮尺,掛在朱珠脖子上,看著古麗說:“還像不?”她露著虎牙大笑。 朱珠扯下皮尺,踢了東南北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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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在餐桌旁坐定後,東南北看了古麗一眼,欠身掀起鋼鍋的蓋子說:“今天古大廚掌勺,她的獨門秘傳——古lily酸湯魚,肯定比貴州餐館的好吃。 ”
哇喔!顏色好漂亮!這紅色湯都是西紅柿做的嗎?我還頭一次見綠色的花椒。 “朱珠說著湊近用鼻子嗅了一下飄出的熱氣,”聞起來很鮮香!”
“綠色的就是這道菜的藥引子,木薑子,爸爸專門寄過來的。 “古麗指著鍋里說,”快!你倆先喝點湯,這道菜就是先喝湯,後吃魚,然後再添湯煮輔料。 ”
“我來給兩位老闆娘盛湯,不勝榮幸。 “東南北說。
“我來給哥哥、姐姐倒酒。 “古麗說。
我不是老闆娘。 朱珠說。
東南北把為她入股的事情敘述了一下,朱珠嘟著嘴說:“我不喜歡你為我做主。 ”
“誰讓你爸爸那麼正派?他不收你就代收好了。 “東南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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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有說有笑地吃完飯一起收拾好桌子,不約而同地走進男生宿舍。
“怎麼樣?'朱大裁縫鋪'準備好開張了嗎?”東南北問朱珠。
“什麼?現在?”朱珠看著兩個人疑惑地說,“沒有布啊?”
古麗看了一眼東南北挑了下眉毛,詭異地笑了一下轉身從衣櫃裡拿出一個塑膠袋,抖出一塊粉色、暗花底、藍色線條的缎子鋪在了工作臺上。
“感覺進入了你們倆精心佈置的陷阱。 “朱珠輕緩地摩挲著段子說,”哇哦!好滑。 ”
“一個溫柔的陷阱。 “古麗摸著缎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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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珠用粉片畫好形狀,裁了兩塊心形的緞子,將四周均勻車出一條條弧形三角,使抱枕中間部分鼓起。 沒有鎖邊機,朱珠就先把布邊合起來貼邊車一遍,然後把布邊卷在裡面壓住又車了一遍,最後再翻過來露出正面。 東南北和古麗分站在兩邊靜靜地看著,朱珠不時撩一下額前的捲髮,古麗見狀把她頭髮松松地扎了一下。
“好了,你倆忙別的去吧,看著我緊張。 朱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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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麗跟著東南北走出房間說:「哥哥教我畫畫吧。 ”
“你畫得挺好,最好保持那種野生的感覺。 “東南北說,”英文'Lily'的意思就是百合,羅大佑有首歌叫《野百合也有春天》“說完唱了兩句。
“你倆吵死了!”朱珠大聲說。
古麗看著東南北做了個鬼臉,東南北把她拉到一邊,翻出一本畫冊,撕下一頁悄悄說:“這就是百合花,我們先準備下畫材,等下我們三個一起畫。 ”
“我肯定畫不過你倆。 “古麗說。
“畫出自己特色就行,不要比,不可比。 “東南北說,”朱珠是左撇子,但她一直用右手,這次我和朱珠用左手,你隨便,我們都爭取畫出野味兒來。 ”
“不要提我的名字。 朱珠說。
東南北和古麗哈哈大笑起來,東南北說:“朱珠你也太不專心了。 ”
古麗踮起腳拉著東南北的耳朵貼著說:“朱珠姐吃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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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差不多同時畫完,把畫並排立在電視櫃上,一起坐在沙發上遠遠地看著。
“分不大出來誰畫的。 “古麗說。
“是啊,說明我們水準都差不多。 “東南北說。
“你倆用的是左手。 “古麗說。
“確實左手感覺好一點。 朱珠說。
“讓萬山河、封靈他們看看能不能猜出來?”東南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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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北坐在桌前辦公,不時有同事經過和他打招呼說很難見面,他都笑著說跑網點。 下午晚些時候,光仔打來電話說:「虎哥回來了,晚上一起吃飯,蒙古包。 ”
“啊?真的?”東南北驚喜地說:“事兒都了了?”
“見面再說吧。 “光仔說,”對,凱哥說帶上你女朋友一起。 ”
東南北和古麗到達蒙古包時,已經到了一多半的人,正圍在一張巨大的圓桌前聽堂哥講山西懸空寺。 堂哥看了一眼東南北,指著一張座位示意東南北坐下,繼續講下去。 東南北坐下后和認識的人挨個打了個招呼,凱哥、光仔、阿貓、柱哥、花姐。
“熊貓,這是你女朋友啊?真漂亮!”花姐說,“老家哪的?”
“貴州的。 “古麗說。
“你不是台灣長大的嗎?”凱哥說。
老家是貴州的。 “古麗說著按了一下東南北的大腿。
堂哥停住話頭問東南北:“你女朋友做什麼工作?”
“自己開了間小店。 “古麗帶了一點臺灣腔說。
“這是我堂哥,這是古麗。 “東南北介紹說。
“我還沒跟你說呢,熊貓他老丈人年前被小洋和二驢他們綁了,我找喬大給放了。 “凱哥對著堂哥說,”操他媽的,車子啥值錢東西都拿走了。 ”
“要啊!”堂哥隨口說了一句。
“保險賠了,車子後來也追回來了。 “東南北說。
“哦,那算了吧。 “堂哥說,”給人留條活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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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堂哥旁邊空著倆個座位,其他座位陸續坐滿了人。 這時兩個身著蒙古族傳統服裝的壯漢用木板抬著一隻還冒著熱氣將近一米長的烤全羊進來,一路散發著陣陣香氣,有人鼓起掌來,不斷讚歎。
“等她倆不?”凱哥問堂哥。
不用,光擺弄她那頭髮就得一個點兒。 “堂哥說著站起來,從木板上拿起一把鋒利的長刀從烤羊的尾部到頭部沿著脊柱深深切了一刀,然後又在正中的肋骨上橫著切了一刀。
“你們知道啥意思嗎?”堂哥用刀指著剛劃過的十字。
“操,你不是出去兜一圈信了基督教吧?”凱哥說。
“無知吧?這叫十全十美,蒙古儀式。 “堂哥說完放好刀坐下,大家一起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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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過兩杯酒後,東南北看了下古麗的空杯子又看了古麗一眼轉了下眼睛,起身幫她切了兩片羊肋骨的肉,這時隨著一聲門響,身後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女高音:“哎呦!親愛的,胖了耶,真給俺倆想死了,來!抱一個。 ”
東南北扭頭一看,蘭姐畫著濃妝頂著蓬鬆的爆炸頭笑顏逐開,張著雙臂快步走向堂哥,金素跟在蘭姐後面,她扎著馬尾,未施粉黛,臉色蒼白,穿了一件白色的立領襯衫,挽著袖子。 古麗的目光追隨著金素,拍了下東南北的大腿。
蘭姐和堂哥擁抱完,金素笑跳著也和他抱了一下后在蘭姐旁邊低頭坐下。 蘭姐和大家熱情地打著招呼,看到東南北時高聲說:“熊貓也來了?這小美女是誰?你女朋友?”
“蘭姐好。 “東南北說,”她叫古麗。 “金素抬起頭驚訝地看著東南北和古麗。
“金老師好。 “古麗說。
“你們認識?”堂哥問完金素又打量了一下古麗,古麗點了點頭望著東南北,東南北說:“金老師幫我們單位排練過節目。 ”
“小蘭你們都熟悉,金老師你們肯定不認識。 “堂哥說,”她和小蘭都是我們省藝的高材生,一個聲樂專業一個舞蹈專業。 都是我小妹,誰也不能欺負啊。 ”
“不是欺負不欺負的事兒,關鍵是要勇於承擔保護她倆的責任。 “凱哥說,”還有熊貓和他女朋友,尤其是小麗,這是我們臺灣同胞,保護小麗是一項政治任務,關係到兩岸和平。 ”
“行了,你回局裡再傳達一下。 “堂哥”哈哈“大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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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從蒙古包出來后,古麗問東南北感覺怎樣。
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東南北喘著粗氣說,”肯定是醉了。 ”。
“你學學孫悟空看看能不能翻跟頭。 “古麗笑著說,”我反正是跟不上你了,先撤,任務完成。 ”
古麗走後,東南北被凱哥和光仔拉去和堂哥一行人去了龍宮,從龍宮出來后又去宵夜,到淩晨四點多才被光仔開車送回去。
車子剛一拐下大道,東南北就和光仔說馬上下車,自己走回去。 車剛停穩,東南北一陣幹嘔,沒吐出什麼東西,尷尬地和光仔告別。 走了幾步扶著一棵樹又嘔了起來,吐出了幾口酸水,腿一軟,靠著樹幹慢慢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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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北閉著眼睛抓癢,忽然停住抓癢摸索著,發現自己上身只穿了件襯衣,西裝不知道丟哪裡了。 睜開眼睛又迅速閉上,然後用手遮著刺目的陽光再次微微睜開眼睛打量著四周。 遠處是他租住的房子,周圍是些建築垃圾,不遠處的垃圾箱傳來一陣酸臭。 他的襯衣只系著一隻紐扣,一隻腳光著,襪子落在腳邊,鞋子不知去處。
東南北轉頭看了一圈沒找到自己的書包,掏了下口袋,發現褲袋裡空空的,腰間也是也松松的,原來皮帶也被抽走了,他罵了一句又閉上了眼睛瞌睡起來。
熾熱的太陽烤得東南北滿頭大汗,襯衫已經濕透,他扯掉另外一隻襪子扶著樹榦站起來,走了兩步差點摔倒。 東南北捂著肚子、彎著腰挨到樓下士多店,打電話給朱珠,接通后總機值班人員告知“週末休息”。 他賒賬要了一瓶雪碧,喝了兩口,拽著樓梯扶手連走帶爬上了頂樓癱在了門口,門內傳來多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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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北昏睡中,朱珠拐上樓梯看到後急忙跑了上來,臨近時聞到他身上一股濃重的酒味和酸臭,蹲下來焦急地說:“你怎麼了?喝醉了?啥時候喝的?這是喝了多少酒啊!”說著準備扶東南北起來,東南北甩開了手示意她先開門。
東南北掙扎著站起來,彎著腰走進房間后踉踉蹌蹌地奔到洗手間,隨手摔上了門,抱著馬桶把剛喝下的雪碧全部吐了出來,然後頭一歪、手一松貼著馬桶癱了下去。
朱珠敲了兩下門后推開,走到東南北身前叫了兩聲,他動了動。
朱珠想了一下出門脫掉外衣外褲、光著腳回來把東南北拖到淋浴間,脫掉了他的襯衫和西褲,猶豫了一下又扯掉了他的內褲,打開淋浴器調好水溫對著他衝了一下,擠了些沐浴露在手上胡亂給他塗上后沖洗乾淨。
朱珠半蹲著把東南北一隻手臂放在自己肩上,一隻抱著東南北的腰把他放在馬桶上坐著,用浴巾吸幹了他頭上和身上的水滴,把他拖到臥室放倒在床邊,擦了下他的腳把他的腿搬上床,擺正了身體位置,蓋上了被子,拉嚴了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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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北醒來時房間裡一片幽暗,門外隱約傳來響動,他起身順手拿過床頭櫃上的礦泉水瓶,邊喝邊走了出去。 朱珠正在使用左手畫畫,穿一件粉色吊帶睡裙,裙擺剛好遮住臀部,光著腳。
“你穿上內褲!”朱珠瞥了一眼東南北厲聲說。
“非禮我沒有?”東南北說。
“嗤!醜死了,臭死了。 “朱珠放下畫筆說,”撿垃圾的都不要。 ”
“我不信,我出去問問。 “東南北說著走到門口拉開了門。
朱珠追過去一把把東南北拉回來,重重摔上了門。
“你還嫌不夠出醜啊!”朱珠說著走向廚房。
東南北走到陽臺隔著窗和多多對望了一會兒,和它擺擺手,正要轉頭忽然發現陽臺晾衣繩上掛著朱珠的文胸和內褲,他把額頭貼在玻璃上努力辨識著藕色文胸邊上的標籤。
“喂!鹹濕佬,看什麼看?快把粥喝了。 “朱珠端著碗走出廚房說,”大佬拜託你穿上內褲行不?感覺我進了男生浴室。 ”
“你也沒穿啊!”東南北說。
朱珠嘟著嘴走到東南北房間翻出一條內褲扔給他,然後走到畫架前拿起了畫筆。 東南北套上內褲站在朱珠側面看著,不時瞄一下她頂起睡衣的乳房,她下意識地夾緊了手臂,低頭看了一眼又鬆開。
“我好喜歡木棉樹。 “東南北說,”第一次看到木棉花開的時候,全樹沒有一片葉子,又粗又高的樹幹上掛滿了獨有的紅色花朵,壯烈而感傷。 ”
“你嘴巴好臭,快去刷牙。 朱珠邊往樹幹上塗深色邊說。
東南北刷完牙,把橄欖菜倒在鍋里攪了一下,端出來直接對著嘴喝,看著朱珠的畫說:“你怎麼忽然想起畫木棉花來?”
“我和我媽說畫班組織雲浮山寫生,你看我畫箱都帶出來了。 本來想早早過來看看多多,就知道你不會管他。 多虧來了,不然你倆一個門裡一個門外,真是難兄難弟了。 ”
“那我們現在可以去啊!”東南北說著站起來,“我陪你去。 ”
“你神經啊!你看看都幾點了?不和你說了,我得趕緊畫完。 ”
“你說的是惠城那個雲浮山?據說那裡有很多高士隱居。 “東南北說,朱珠不再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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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北下樓在地攤上買了些材料上來做了一份炒花甲、一份鹹魚茄子煲和西洋菜生魚湯,連碗筷一起在餐桌上擺好,盛了兩碗湯,然後招呼朱珠吃飯。 朱珠收拾了一下洗完手走過來打量著說:“嗯,樣子挺像的,我來嘗嘗口味如何,這兩道菜看似簡單其實是粵菜裡最考功夫的菜。 ”
朱珠說著拿起筷子看了看炒花甲,又看了看茄子煲,最後小心挑起一塊脫殼的花甲肉放進嘴裏慢慢咬著。
“嗯,可以,味道很正,花甲火候也很好。 “朱珠說,”就是稍微有點鹹。 ”
“哦,我媽媽做菜口味就偏鹹,山東人。 “東南北點著頭說,”下次改進。 ”
“多多哥還真行,為娘第一次吃你做的菜。 朱珠微笑著說。
“再嘗嘗湯。 ”
“你也一起吃啊。 ”
“這碗湯敬你,感謝救命之恩,我幹了。 “東南北端起湯碗說。
“好吧,祝賀你復活。 “朱珠說著端起湯碗和東南北碰了一下,”以後不許這樣了啊。 ”
東南北點點頭說:「明天我們去趟梧桐山吧。 既然說了寫生,我們就真去寫生,撒謊不好的。 估計梧桐山和雲浮山都差不多,我還聽說山上有座廟香火很旺,我雖沒什麼信仰,但我對諸神都保持尊重。 近來怪事兒挺多,我想順便代我媽媽去上柱香,她信佛,托媽媽求佛祖保佑。 ”
“好啊!我還沒寫生過呢。 “朱珠笑著說,”我也可以做個香客。 ”
“你原計劃真是去寫生嗎?”
“當然。 不過我沒想去雲浮山那麼遠。 我想把店裡的東西趕一趕,結果一下午光忙乎那塊蘭花布了,你睡得可真沉。 ”
“嗯?你都做了什麼?”東南北說著站起來。
“不許去女生宿舍!回來!”朱珠說著站起來跟在東南北後面,“吃完飯再說,你怎麼像個小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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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北一推開朱珠房間就大笑起來,只見滿屋子都是藍花布素材,襯在粉色牆壁下特別素淨,窗簾、床罩、縫紉機罩、床頭櫃上一小塊墊布、工作檯上面牆上的藏物袋、靠窗一個長條桌上還放著一個長條型藍布包,滿屋子飄著一股薄荷香。
真像個海底世界,我再給你弄點珊瑚礁。 “東南北轉頭和朱珠說,”我今晚要做個大西洋底來的人。 ”
“你回你狗窩睡。 ”
東南北往床上一躺說:“那你把我扛回去吧,反正你好大力氣。 ”
“你今天真不能睡這兒,我今晚不回家。 ”
東南北起身坐起來,看著長條桌上的布包說:“那是什麼?”
“古琴。 ”
“哦?除了古琴我幾乎所有民樂器都熟悉。 “東南北站起來說,”快打開給我看看。 ”
“吃完飯再看。 朱珠拉著東南北往外走。
“看完再吃。 “東南北撥開朱珠的手說,”要不然吃不好。 ”
朱珠打了一下東南北手臂,走到條桌旁,解開帶子,打開摺疊的布袋口,抽出了古琴尾,東南北幫著把琴套摘下來。
“看到了吧?”朱珠說著把琴尾架在桌邊,隨手撥了一下說,“好了吧?回去吃飯。 ”
“你彈一下呗,《高山流水》、《廣陵散》什麼的。 “東南北說。
不能太慣著你。 “朱珠說完把東南北推出了房間,順手關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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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是書房樂器,因為它的共鳴腔很小,聲音不大,適合在很靜的地方彈奏,所以你在民樂團里見不到它的身影。 “朱珠坐在餐桌旁說,”據說是中國最古老的樂器,至少有三千多年歷史。 ”
“你怎麼瞭解這麼多?”東南北看著朱珠說,“你跟誰學的?”
“雲浮山確實隱居著很多高人,佛家、道家、儒家都有,有的是出家人,有的是俗世人,他們經常聚在一起彈琴、斫琴,就是自己做琴。 有一次我們行組織去雲浮山玩,我自己瞎逛,迷了路。 看到一座古式建築,大門敞開,什麼招牌都沒有,我想進去問路,就撞到了他們在彈琴,原來那是家琴館,牆上掛了好多張琴,各種造型的。 ”
“我一下子就被迷住了,躲在角落裡聽他們彈琴、交流,一直到天黑。 他們發現我以後要送我回去,但是我堅持留下來,還和他們一起吃晚飯,最後住在那裡,有好幾個女士。 第二天回去的時候,同事們都急死了,差點報警。
“然後你就拜師了?”
我想拜,但是沒有人肯收我,我就想自己買張琴,跟他們所有人學。 我們領導、同事幫我湊齊了錢,我又折返回去死纏爛打買了張琴,臨走前一個道士裝束的人教了我最基本的彈琴指法和練琴方法,還送給我一本琴譜。 後來我知道這個道士是從內地逃過來的,文革時他差點被打死。 ”
“你知道嗎?古琴譜是減字譜。 就是一個『字』會標出左手哪根手指按在哪個徽上是否要滑動、右手用什麼指法彈哪根弦。 ”
“太神奇了。 “東南北說著又站起來,”我要看琴譜。 ”
“沒在這裡,一般的曲子我都不大看譜了,你要是不惹我生氣我就下次帶給你看。 你為什麼對古琴這麼感興趣?“。
“金庸的小說裡面隨時都會出現一個古琴高手,乾隆、陳家洛、何足道、康廣陵,他的名字就取自嵇康的《廣陵散》,黃老邪也是高手,七根弦斷了六根他都能彈。 最著名的故事就是俞伯牙和鐘子期的『知音』了。 ”
“我同學他們看武俠都看打打殺殺,你看琴棋書畫,佩服。 朱珠說。
“我啥都看,還看兒女情長。 “東南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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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兩個人剛走進免稅店朱珠就問:“你到這裡幹什麼?我們倆還背著畫箱和食物,像跑路的一樣。 ”
我想買一部相機。 “東南北說,”寫生時自然光線變得太快,你若是畫得慢,就很容易亂,所以我們把各種景致拍下來,回來的時候再完成後期。 ”
“你想得還真周到。 ”
“再買兩頂草帽,有時不得不站在陽光下。 ”
“好,我來付錢。 ”
“還有驅蚊水。 ”
“我都帶了。 ”
“你想得還真周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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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梧桐山各處都有很多人,多數是年輕父母帶著老人、孩子在草地上野餐、玩耍,上山的路上也經常有人坐在路邊休息。 東南北和朱珠在半山腰的樹蔭下選好景,剛支起畫架就有路人停在身後好奇地看著他們,朱珠回過頭和觀者笑了一下。
“沒事兒,估計他們都不懂,你就隨意畫。 “東南北說,”我們都用左手。 ”
“你為什麼用左手?”朱珠說。
“我跟你學啊,師母。 怎麼總比我長一輩兒?還是叫你師姐吧。 ”
“師哥先教我怎麼寫生。 ”
“先選景,充分觀察景物,不急著落筆,就像寫作文打腹稿一樣。 等你想好要著重描繪什麼景物、表達什麼情感,在心中構圖,區分好景物的主次和虛實,然後迅速落筆,鎖住最重要的特徵。 不要糾纏細節,有些實景可以省略。 ”
過了一個多小時,東南北先畫完了一小幅,站在朱珠身後看著,她不時回頭看一眼。
“專心,不要管我,我不說話。 “東南北說。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后,朱珠畫完最後一筆,停下來遠近看了一會兒,放下了手中畫筆和調色板問東南北:“怎麼樣?”
“很好啊,色調很好,用筆也很鬆弛。 問題嘛...... 主要是你選的這個景剛好對著光,明暗對比不大,不容易出效果。 還有就是筆法可以稍微變化一下,像你說的古琴指法,有的可以帶著顏料重重戳下去像堵老鼠洞,有的可以輕輕掠過像掃地,有的可以像你的內衣搭在衣架上面一樣。 ”
東南北和朱珠換了個地方,幫她選了一處小景,前景有兩株不同品種、不同高低的樹,枝葉繁茂。 樹的背後是塊巨石,石頭縫裡長著不知名的植物,巨石一側有條彎曲的步道伸向幽深的林子,遠處是山峰。 東南北自己選了遠處影影綽綽的城市。
第二幅畫完,朱珠感覺很滿意,她有點意猶未盡地和東南北說:“你上香急不?要不咱換個地方再畫一幅?”
“不上也可以。 只要心中有佛、行善事,我媽常說。 “東南北說,”別忘了你跟姥姥說是去雲浮山,是不是畫畫寺廟?建築很好畫的。 ”
“對了,你不提醒我還真忘了。 朱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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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珠開始畫第三幅畫後,東南北透過相機取景框觀察著她,寬沿草帽壓著額頭在面部形成一道陰影,捲曲的發梢勾著面頰,微蹙的眉頭、平靜的目光,鼻尖有一處微小的平面,緊閉著嘴唇、繃緊著下頜。 東南北按下了快門說:「放鬆下巴。 ”
朱珠彎起嘴角笑了一下,東南北迅速按下了快門。
別把我手臂的汗毛拍出來啊。 朱珠說。
“放心,我只特寫你最美的一面。 “東南北說,”你只管專心畫畫。 ”
東南北轉到朱珠後面拍了一張背影,又走遠了一點側對著朱珠說:“挺起胸來。 ”
“不。 朱珠果斷地說。
“就一下,拜託。 ”
朱珠直起腰挺了一下胸,東南北剛按下快門,朱珠又含起胸來。
“好了哦!”朱珠說,“拍幾張風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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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時候,天上忽然開始飄起了小雨,東南北快步走在前面,剛拐過一個彎,就看到一個靠在樹幹上坐著、剃著光頭、身著僧服的人慌忙直起腰,盤起腿,低下頭,雙頭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朱珠經過的時候從錢包里摸出零錢彎下腰輕輕放在“僧人”面前的缽里。
“這個肯定是假僧人,連化緣都不用心。 “東南北和朱珠匯合后說。
“就是假的也無妨,好在他沒去偷沒去搶。 “朱珠說,”你想一個大男人會彎下腰做這份苦差事肯定是生活所迫。 ”
“你真是菩薩心腸。 “東南北說著拿出防潮墊和朱珠一起舉在頭上遮雨,朱珠挽著東南北的手臂快步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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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兩個人在路邊站了很久才等到一輛計程車,上車后朱珠告訴了司機一個位址,司機駕車一路竄來竄去很快進入城區,停在朱珠家附近的一個湘菜館門前,兩個人下了車跑進飯館。
一盤蕃茄炒蛋和一大盆酸菜魚上來后,東南北和朱珠就著米飯迅速將兩盤菜一掃而空,連酸菜魚湯也喝得只剩下盆底,上面浮著幾條干辣椒和一片花椒粒。 朱珠遞給東南北一張紙巾,兩個人各自擦著嘴,看著對方會心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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