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的形式 - 10 白色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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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的李辰泱身上隱約有一股非常奇怪的味道，陳宣厚從來沒聞過任何相似的氣味，也無從比喻。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不是令人愉悅的氣味。

硬要形容的話，也許是恐懼，或死亡。

檢察官的工作就是與各種犯罪為伍，當然包括死亡和屍體。陳宣厚有聽說沾到某些味道的話無論怎麼洗都洗不掉，決定不要多問對自己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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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某高中驚傳學生墜樓，一名女學生在午休時間獨自來到八樓教室，隨後不明原因墜樓，送醫不治。連線到記者⋯⋯」李辰泱難得在看手機，趁著店裡沒人，小聲播放著一則幾天前的新聞。

「楊姓女學生就讀於美術班，曾獲得全國學生美術比賽特優、成像文化基金會贊助，如今青春年華在校園裡突然消逝，師生無不感到驚訝惋惜。」

這次是憂鬱症還是躁鬱症？

要死幹嘛在學校？嚇到其他孩子了

李辰泱顫著手指關掉留言區，把手機靠著吧檯邊，深深呼出一口氣。影片最後的畫面停在楊莘莘與作品的那張合照，臉部被打了馬賽克，正如他所見到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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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誰的畫？」

李辰泱完全沒發現陳宣厚在他背後，嚇了一跳，差點把手機丟出去。

「對了，你有在畫畫！」下一秒李辰泱突然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樣，連續戳了幾個連結翻出一則新聞報導，把手機塞給陳宣厚：「我看不懂畫，你能看出什麼來嗎？」

那是一則畫作的照片集錦，關於某個年輕的藝術家。

他一張張仔細看過去，問：「你想知道什麼？」

「什麼都可以。」

陳宣厚思考著讓李辰泱也能聽懂的措辭：「視角很特殊，美感很成熟，色彩很大膽，畫技也很有水準。」

「這麼厲害。」李辰泱湊過來看，臉頰直接枕在他的手臂上：「有沒有哪裡讓你感覺怪怪的？」

陳宣厚僵了一下，極力保持自然，指尖滑到某幾張圖：「硬要說的話，這幾張油畫有點突兀。感覺她不太習慣這種寫實諷刺，和其他的一比就有太過刻意的痕跡。」

李辰泱捕捉到了關鍵字：「油畫畫得不好嗎？」

「技巧沒什麼可挑剔的。就是這幾幅選題和其他的作品很割裂，像是有人要她畫這些的感覺。」陳宣厚若有所思。

李辰泱拿回手機，把畫面放大又縮小，看著看著自己發現一個細節：「真的欸，只有這幾幅畫的簽名不一樣。為什麼？」

「我不能代表她，不過⋯⋯」陳宣厚沒說完，突然來了一句：「週末來我家畫畫吧，說不定你會有什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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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李辰泱，陳宣厚在關店後又迎來一位客人。

「好久不見。」

「還敢說。」蔣有凰把公事包和大衣隨意丟在座椅上，上前就給了陳宣厚一個大擁抱：「要不是伯伯還會講你的事，還以為你遁入空門了。」

兩人哈哈笑起來，陳宣厚走入吧檯：「冰卡布？」

「這麼晚了還給我咖啡，你要謀殺我？」

「你以前不都凌晨三點在喝咖啡。」陳宣厚從桌底下舉起一瓶威士忌：「不然愛爾蘭咖啡*？」

「這個咖啡可以。」蔣有凰在吧檯前坐下，正是李辰泱稍早時坐的位置。

「先說我很久沒調酒了，味道有變。」陳宣厚邊說，邊動作嫻熟地從桌下拿出整套調酒用具排在吧檯上，顯然有備而來。

「沒差，我也很久沒喝酒了。」蔣有凰看著他的動作，有些恍神。

「幹嘛，戒酒了？」

「白天上班晚上顧小孩，哪有空喝。」蔣有凰誇張地大嘆一口氣：「還一次來兩個，我跟老婆一個晚上要輪流起來四五次⋯⋯真的會折壽。」

「養小孩不就是這樣嘛。」陳宣厚笑了笑，送上調好的飲料。

「你呢？都那麼多年了，還是沒打算？」蔣有凰用湯匙撈起充當漂浮奶油的冰淇淋吃了一口：「乾脆讓伯伯幫你介紹，以免晚景淒涼。」

「算了吧，他一定介紹女孩子給我，然後就會要我生。」陳宣厚笑了笑，說：「他一直覺得雙性戀年輕時玩玩可以，最後還是該找異性過『正常』的生活。逼得我要跟他講明白，我更喜歡男的，而且不想要小孩。」

「伯伯那個年代的長輩，沒打斷你的腿已經很不錯了。」想起自家老闆高談闊論自己多開明的模樣，蔣有凰也跟著苦笑。

「而且，我最近一直夢到他。」

蔣有凰盯著他，過了幾秒決定說出那個名字：「Ernst？」

「對。」陳宣厚爽快承認。給了自己一杯威士忌可樂，與蔣有凰碰杯。

「難怪你突然找我。你⋯⋯想通了？」

「還沒。」陳宣厚灌了一大口酒。威士忌的辣味混合著可樂氣泡，一下子在喉嚨裡迸出千萬根刺，但他卻像喝水一樣吞了下去。「只是有個人讓我覺得，我該想通了。」

蔣有凰「哈」一聲，聊起了以前留學時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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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酒量不錯的兩人也陸續染上了醉意。蔣有凰晃著杯子，藉著酒勁提出那個陳宣厚很不愛聽的話題：「哥，你真的不考慮回來上班嗎？」

「什麼回不回，我又沒在榮華待過。」

「我真的很期待在你的手下工作。」

陳宣厚悶了一大口酒沒有接話。

蔣有凰拍拍他的肩膀，喝光剩下的酒：「該去接小孩了。」

「替我向蔣叔問好。」

「你自己來啦，我爸也想見你。」蔣有凰笑著上了計程車：「還有，以後想喝酒就約，不用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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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李辰泱起了大早，修容保養一番，還挑了好半天的衣服——當然不是為了見誰，是因為陳宣厚提議要畫彼此的肖像畫，就像去相館拍照一樣打扮了一下。

坐上自己的車，李辰泱摸了摸皮質的方向盤，看一眼後照鏡裡的自己，莫名心情很好。

雖比不上陳宣厚任何一輛車的價值，但這是他努力工作的獎賞，他非常珍惜和喜歡它。平時都走路上班，加上這幾個月陳宣厚似乎接送他上了癮，久違坐上駕駛座居然有點不習慣。

是不是也該像陳宣厚一樣偶爾遛它一下呢？李辰泱發動引擎，慢慢開出社區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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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宣厚等在車庫邊，一台黑得發亮的歐系轎車穩穩停在他一眾白車的中央。李辰泱一下車，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很清楚李辰泱長得帥又很會打扮，但此時的他褪去疲憊的外衣，甚至帶上一絲侵略性，鋒芒畢顯，周圍的景物都像失了顏色⋯⋯陳宣厚搖搖頭，這麼想就太浮誇了，但無損他的驚艷。

「怎麼了？」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現在很好看，揚起下頷眨眨明亮的眼眸，唇角擺著他擅長的弧度，卻不是平時那種皮笑肉不笑，能確實感受到他心情不錯。

「進、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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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宣厚已經佈置好了畫室。沒有初次來時那種像是美術館般的氛圍，陳宣厚支起兩個面對面的畫架，活動式的工作檯上數十種顏色的顏料整齊地排列著，一側放著嶄新的調色盤。

「我上次畫畫是高中美術課的時候。」李辰泱在椅凳上坐下，看著走到對面的陳宣厚：「要怎麼畫？」

「畫畫就是隨心所欲，看見什麼、想了什麼，把它畫出來就行。」陳宣厚遞給他一支鉛筆：「高中美術課的經驗夠了。」

「我可以拍照然後照著畫嗎？」幾分鐘過去，李辰泱只畫了一個U當作臉型之後就不知從何下筆，抬頭問陳宣厚。

陳宣厚微笑，搖搖頭。

他這麼安靜，李辰泱也不好意思自顧自說話，閉上嘴在U上加了兩個C形耳朵，就再也畫不下去。看來生搬硬套公式畫不出什麼有意義的畫面，他擦掉所有線條，開始認真盯著陳宣厚，鉛筆在畫布上唰唰地移動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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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色時陳宣厚讓他隨意拿顏料嘗試混色配色，並不知道這些顏料價格的李辰泱當牙膏在擠，還在他的鼓勵下用畫刀、刷子、布料大片大片糊在畫布上。陳宣厚完全不介意顏料被這樣使用，因為李辰泱的眼裡閃著光，像是從來不知道世界上有這麼好玩的事。

薄薄的畫布像是有無限的重力拉住李辰泱、扭曲時間的流逝，陳宣厚一喊才發現已經過了中午。

「我需要你幫我看一下，還能怎麼畫。」他邊洗手邊想著他的畫。儘管確實很餓，卻有九成的心思還留在畫布上。

「我先不看，保持神秘感。」陳宣厚看著他的側臉笑了笑：「怎麼畫到臉上了？」

他的指尖抹過臉頰，李辰泱沒躲，甚至湊上去讓他用蘸著橄欖油的餐巾把沾上的油彩擦乾淨。接著旋風掃光特製的三明治，迫不及待回到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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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色昏暗，李辰泱也累到頭昏眼花，終於宣布他畫完了，準備揭曉彼此的作品。

陳宣厚畫了李辰泱下車那一幕。他用了鮮豔混合柔和的色彩，簡單幾筆就將李辰泱挺拔的姿態、身上衣服的質感表達得淋漓盡致；整體雖較為寫意，也能看出來場景就是這棟別墅和後面的山，被特意安排成了一個天秤的形狀。

「你真的好厲害。」李辰泱感嘆道：「我畫很醜，你不能笑我。」

陳宣厚繞過桌子，遠遠就看見配色奇妙的畫布，準備寬慰他美感很主觀，盡力就是最美的之類的話，走近一看，心裡卻重重被捶了一下。

凌亂是來源於他對顏料的掌控不好，卻無損於畫面給他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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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渦狀的構圖就像一個深淵，每一條螺旋臂都是不同的混亂，交織在中央明亮的白色區域裡浮現異常清晰的一張臉，畫的應該是陳宣厚。也許是不太熟悉人體五官比例、或者是為了畫出細節而放大了其中一隻眼睛，整體卻異常和諧、有種歪曲的美。

「這是什麼？」陳宣厚的指尖沿著螺旋滑到中央自己的臉上。

「不知道。」李辰泱回得很快，似乎根本沒有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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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宣厚的視線無法移開畫布，他把畫拿到展示用的洗牆燈下，顏料在燈光中變得更加魔幻迷離。他舉著畫的手不自覺放得很輕，怕摔壞了它。

他說：「我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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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過了幾秒李辰泱緩緩開口，語氣有點不自在，指著周圍發散的一團混亂：「那是我。這是站在太陽的後面看過去的樣子。」

「李辰泱。」陳宣厚的聲音甚至在顫抖：「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有藝術天份？」

「沒有，小時候美勞老師說我都在亂畫。」

「怎麼可能？」

李辰泱指著畫面中央：「她說太陽要塗成黃色，我說太陽是白色；她說人臉是一個U加上兩個C，我說人的下巴是斜上去的。她覺得我故意頂嘴，之後兩年的美勞課都在罰站。」

「你的家長沒有⋯⋯」沒有為你說話嗎？陳宣厚立刻打住，他確實學到教訓，「家」是李辰泱的地雷之一。

「那之後我就不喜歡畫畫了。」李辰泱沒像上次一樣翻臉，語氣尚稱愉快。

陳宣厚決定停止這個危險的話題：「這幅畫可以給我嗎？」

「可以。」李辰泱點頭：「我也想要你畫的。」

「幫我簽名。」他將筆遞給李辰泱。

他蘸上與「繽紛」的畫面更加格格不入的紫色顏料，在角落簽下潦草的李辰泱三個字，吹一口氣端起來自己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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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過那種老師，你應該能理解，我為什麼說楊莘莘那幾幅油畫很突兀了。」陳宣厚把畫具插進筆洗液裡，顏料絲絲溶解化開，在油液裡相互糾纏，攪動成如李辰泱的畫般一片混沌。

李辰泱想了一下，才說：「那幾幅畫，就像硬要塗成黃色的太陽？」

「嗯。」陳宣厚點頭，這麼說的他本人卻只能靠共情理解他們。也許因為家庭背景，所有人都對他的嘗試極致寬容，如果剛好有一點成就，則足以被讚揚好一段時間。

他從沒遇過被強迫把太陽畫成黃色這種事，轉身卻成了照耀李辰泱的白色太陽。

「我知道其他人都畫成黃色，現實的太陽也是橘黃色。」李辰泱聳聳肩說：「但我就是不想妥協。」

「你沒有錯，藝術是自由的。」

他接過畫刀擦乾，指尖劃過鈍鈍的刀緣：「簽名的時候，我的確理解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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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得太早、又耗費了大量精神在不熟悉的事情上，李辰泱吃完晚餐就斜坐在沙發上打瞌睡，睜眼時已經是深夜。陳宣厚坐在他身邊讀書，見他醒來，闔上書本，微笑道：「很晚了別開車，住這裡吧。」

「嗯。」李辰泱沒完全醒，打了個哈欠，直接側躺下去，幾乎枕在陳宣厚的腿上。

陳宣厚拍拍他的肩：「樓下冷，去樓上睡。」

李辰泱閉著眼搖頭，不到幾秒又睡了過去，甚至睡得比剛才更熟。

陳宣厚有點無奈——他在自己面前表現得越來越幼稚，也是因為自己給予的包容。坐在原地好幾分鐘，終究是不忍心一再叫醒他，想了幾秒，他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蹲下身打算從正面抱起李辰泱，一個身材精實的成年男性絕不算輕巧，臥推一百公斤不在話下的他此時都覺得有些吃力。他心一橫，像抱小孩那樣托著他的臀，讓他的身體靠在自己胸上，臉頰貼著臉頰。

李辰泱的手腳涼涼的，身體也涼涼的，難怪那麼怕冷。陳宣厚一步步踏上樓梯，輕輕將他放上床蓋好棉被，又多加了一層毛毯。

「晚安。」指尖撫過他的唇，終究只吻在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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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的面目在霧氣氤氳中非常模糊，一下是長長的捲髮，一下是梳著髒辮的叛逆少年，一下又變成蔣有凰的臉。

「你在美國十幾年了，但你真的喜歡這裡嗎？」

「你當了十五年陳宣厚、十五年Lucas，你究竟想當哪邊？」

他猛然轉頭，看見Ernst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擁有的事物是我一輩子也無法體會的⋯⋯」

「你能給我。但你沒有。」

他的臉一絲絲化開在松節油中，變成一團白色的漩渦。

陳宣厚驚醒。他趴在客臥的床邊，不知何時睡著了。

又是夢，夢裡又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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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大亮，李辰泱把棉被蓋過頭還在睡。陳宣厚起身拉上窗簾，手臂後知後覺感到一陣痠痛。他悄悄退出房間，回到自己的房裡，卻沒任何睡意，坐在床上發呆。

一開始只是對他的脆弱和傷口盡情宣洩濫情，誰知逐漸脫離他的預期越陷越深，最後徹底栽在一張毫無技術的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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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發呆多久，床墊忽然陷下去，陳宣厚才回過神，是李辰泱在床尾坐下來。

「抱歉，昨天——應該說上星期太累了。」他換上了陳宣厚為他準備的休閒服，好像還沖了澡，頭髮末梢帶點濕氣。

「睡得好嗎？」陳宣厚自己反而有些疲憊，牽起嘴角嘗試笑道。

「嗯。」他點點頭，指了指床鋪：「我可以上去嗎？」

「當然。」

李辰泱手腳並用爬上床，坐到他身邊，把腿縮在胸前抱著，側著臉看他：「我要謝謝你。」

「不用謝，衣服毛巾丟洗衣籃就行。」以為他在說留宿的事，陳宣厚不以為意。

李辰泱盯著他看：「我知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要發我好人卡嗎？」陳宣厚失笑。李辰泱這麼說幾乎算是攤牌了，但他還是止不住地期望。

「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李辰泱沒有確認也沒有否認，別開視線看著自己的腳尖，把一隻手放入他的掌心：「所以我想謝謝你沒有說出那句話，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理由讓你不說。」

「確實有理由。」這隻手突然有如千斤重，陳宣厚撫摸著那隻手，沉默了一會才說：「等一下，我去樓下泡杯咖啡。這個故事會有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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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咖啡：一種以愛爾蘭威士忌、咖啡為基底的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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