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勇者，現與魔女浪跡天涯！ - 第十八幕碎鏡（六）

火光映照著少女姣好的側顏。

「為什麼法術會中斷呢...」

少女端詳著那枚水晶，蹙著眉頭，似是在思索著什麼。

而橫抱著少女的年輕人，見少女清醒了一些，遲疑了一下後，緩緩盤腿坐下。

只是，他似乎沒有松開懷中少女的意思，只是將少女輕放在了他盤起的腿上。

「施法被中斷，你感覺如何？」

克倫希爾旁敲側擊般地問道。

「我對術法了解得少，但據我所知...施法中斷還是會對施術者造成傷害的。」

「啊...」

正思索著的伊爾彌亞，聽得年輕人那稍顯怪異的話後，微微一怔。

「這種持續性的術法...突然中斷的話，是會有點傷害...」

伊爾彌亞放下了那枚水晶殘片，側著枕在年輕人胸膛上，望著那劈啪作響的爐火，緩緩說道。

「...不過還算是可以接受啦。」

「...」

克倫希爾並未立即答話，只是擡起手，輕輕撫摸著少女柔順的發絲。

「假如確實感到不適，就告訴我。」

他輕嘆了一聲，見少女不答應，又牽上了少女的手。

「啊...你幹嘛...」

伊爾彌亞稍稍擡眸，偷看了一下年輕人的表情，又很快低下了頭。

她似乎有些扭捏，在年輕人的懷中挪動了一下。

「你想...說什麼嗎？」

「嗯。」

兩人十指相扣。

『彌亞小姐。』

克倫希爾那有些淡漠，卻十分溫和的嗓音，在少女的腦海內響起。

『你還發著燒呢。』

『啊...這個不太需要在意的啦...』

『需要的。』

年輕人搖了搖頭。

『我不希望你在這樣的身體情況下，還要繼續參與這些事情。』

『為什麼...』

少女擡起頭，望向年輕人的目光，似乎有些顫抖。

『你又要...把我撇在一邊嗎...？』

『並不是。』

克倫希爾輕拍著少女的後背，而伊爾彌亞小姐低下了頭，蜷縮在年輕人的懷中，似乎情緒變得有些低落。

『當下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幫助小凱莉、殲滅拜肉教，這些都是需要我們去做的...但是，凡事都會有個先後順序...』

『那...』

伊爾彌亞揉搓著自己的鬥篷，又將目光瞥向年輕人的懷中，她鬥篷上殘留的雨滴，都把年輕人的襯衣沾濕了，可他似乎卻毫不在意。

少女目光流轉著，又柔聲問道。

『你是在嫌我...為了小凱莉的事這樣做嗎...用了這麼多魔力...』

『也不是。』

克倫希爾笑著搖了搖頭。

『彌亞小姐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罷了...我對此沒有意見。』

『那你為什麼...』

『我所在意的事，若把它直接說出來，或許會顯得有些自私...不，我想我從來都是個自私的人。』

年輕人所道的話語，在兩人的腦海中回蕩著。

『身邊的人的安危...對我來說，才是最高的優先級，拜肉教的陰謀也好，凱莉母親的死也罷，這些...都排在你的後面...』

劈啪——

壁爐中的火苗似乎有些旺。

年輕人正輕拍著少女的背，望向一旁相擁著的劍士小姐與小凱莉。

『藉此，我的心中一直在作著幾種情況的打算...最優情況，是能洞悉拜肉教在此地的布置，且有萬全之策，能夠暗中將他們一舉殲滅，保護此地的居民們...』

克倫希爾撫摸著下巴，將自己的考慮娓娓道來。

『若是無法阻止拜肉教的行動，雖然我絕不想這麼做——但我會選擇先將你們保護起來，再回過頭，不讓一絲一毫的腐敗離開此地...這是為了裏托亞行省考慮。』

年輕人頓了頓，又緩緩說道。

『假如...情況到了最壞...我們遭遇了意料之外的強敵...以致於我的能力無法保護所有人...我會優先帶你離開。』

少女揉搓著衣角的手顫了一下，但年輕人似乎沒察覺。

他的目光，又移向了窗外那幽深的夜雨。

『說得太多了...當下我想的是，調查可能會給你造成傷害...而這在我的心中，實際已經違背了我設下的優先級...咦？彌亞小姐？』

正當年輕人解釋著心中想法之時，橫坐在懷中的少女卻松開了兩人牽著的手，面向他，隨後軟軟地貼了上來。

悉悉索索——

衣物摩擦聲。

少女將手伸出鬥篷，穿過年輕人的腋下，緊緊環抱著。

「彌亞小姐？」

「別說了...」

少女閉著眼，將臉埋入了年輕人的懷抱中，柔柔地蹭著，呼吸似乎有些亂。

「現在說這樣的話...在人家暈乎乎的時候...」

魔神小姐的聲音低低的，幾乎叫人沒法聽見。

「太狡猾了。」

說罷，少女又貼得更緊了一些。

「...」

克倫希爾無奈地笑了笑，隨後擡起手，同樣將少女環抱起來。

「嗯——」

年輕人那漸漸收緊的懷抱，似乎讓少女滿足地嚶嚀了一聲。

「姐姐...？」近在咫尺的呼喚聲響起。

「呀！」

伊爾彌亞似是被這聲呼喚所嚇到，慌亂著掙開了年輕人的懷抱，卻差點失去平衡。

「小心點。」克倫希爾扶住了險些把自己晃倒的魔神小姐。

少女轉過身，卻發現小凱莉正站在兩人的身旁，眼圈紅紅的。而在女孩的身後，劍士小姐也在擔憂地望向這邊。

「凱莉...？」

「對...對不起...」

小凱莉望向少女的目光微微顫抖。

「姐姐...姐姐的嘴巴...有血...」

「啊...姐姐沒事...凱莉不用擔心哦。」

望著眼前自責的女孩，那原本有些慌亂的少女，卻很快鎮定了下來。

她擡手擦了一下嘴角那微末的血跡，偏過頭，半含著笑，伸出手，撫摸著女孩的臉頰，柔聲說著。

「我們繼續來看吧。」

魔神小姐收回手，又摸向了懷中那枚水晶碎片。

「剛剛只展露了回憶的一角呢。」

「可是...」

「稍微後退一點哦，姐姐要開始施法啦。」

「姐...姐姐！！」

凱莉卻一改往日那怯怯的樣子，盡管動作還瑟縮著，小手捂在胸口，手捏得有些緊，但聲音卻是大了許多。

「姐姐會受傷的話！凱莉才不想查下去！！！」

『啊——』

或許是被自己的喊聲所嚇到了吧，凱莉微微一怔，捂上了自己的小嘴。

而克倫希爾三人，望向小凱莉的目光，也變得有些驚訝。

「凱莉。」

年輕人撫摸了一下下巴，像是引導般問道。

「你想告訴哥哥姐姐們什麼呢？」

「啊...我...」

小凱莉又低下了頭，恢復了平日裏那怯生生的樣子。

「我...」

正當年輕人想繼續發話時，凱莉卻用力搖了搖頭，再猛地擡起，望向了克倫希爾與伊爾彌亞。

「凱莉很想媽媽...可是...」

盡管一提到母親，小凱莉就不自覺地要流出眼淚來，身體也在不斷顫抖著，但女孩那軟弱的聲音卻愈發堅定。

「凱莉...也很喜歡大哥哥大姐姐！媽媽已經不在了...凱莉才不想...因為這樣的事情！再讓大姐姐勉強自己了！！」

將自己的心聲吶喊出來後，凱莉顫抖著抽吸了一口氣。

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但女孩卻倔強地把它憋了回去。

「凱莉總是一個麻煩別人的孩子...在家裏總是麻煩媽媽...被送到了不認識的地方，又總是麻煩多莉絲姐姐...現在還要勉強彌亞姐姐...」

小凱莉斷斷續續地訴說著，而克倫希爾三人，則默默地望著女孩，只是傾聽著。

「哥哥說凱莉可以不用堅強...凱莉可以倚靠哥哥姐姐，但是...但是！」

她咬了咬下唇，似是鼓足了勇氣。

「凱莉覺得哥哥說的不對！什麼都麻煩別人的孩子！！是永遠也長不大的！！凱莉是很想找到害死媽媽的壞人，但比起凱莉小小的願望，比起麻煩大家，哥哥姐姐的感受！對凱莉來說才更加重要！！！」

喊出了一連串的話後，女孩稍稍松開了緊握著的小手，還微微喘著粗氣。

「所以...」

凱莉又低下了頭，有些支支吾吾地說著，仿佛那小小的勇氣已經耗盡了一般。

「我們還是先停下...要讓彌亞姐姐好好休息，凱莉是這樣想的。」

劈裏啪啦——

爐火燃燒聲與窗外的雨聲間雜著，不時還有水滴自屋頂滴落，發出細微的滴答聲。

一時寂靜。

女孩不安地揉搓著衣角，好似做錯了什麼事般，不敢擡起頭。

依然寂靜。

「凱...凱莉是不是又做錯了...」她怯怯地問道。

「不。」

是年輕人那溫和的嗓音。

「不如說，凱莉的堅強與主見，讓哥哥有些刮目相看了。」

『啊——』

女孩難以置信地擡起頭。

『大哥哥...大姐姐...』

那懷抱著少女的年輕人，望向她的目光中，似乎多了幾分贊許。

「凱莉...真的做的對嗎？」

凱莉弱弱地問道。

「凱莉這樣改來改去...會不會惹哥哥姐姐生氣...」

「凱莉。」

克倫希爾笑著搖了搖頭。

「或許講這樣的大道理，對於小凱莉來說還太早，但是...」

年輕人望了眼女孩身後，那有些躊躇的劍士小姐，意有所指地輕聲說道。

「沒有人能夠預測未來...選擇的對與錯，便也無從得知...比起對錯更重要的，或許是做下選擇的勇氣。」

「勇氣...？」女孩喃喃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凱莉願意反駁哥哥的觀點，願意勸姐姐休息，實際上，便是勇敢地作下選擇了...」

克倫希爾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哥哥原本還覺得，凱莉是一個需要呵護的孩子，但現在看來，凱莉遠比哥哥所想象的要更獨立，更勇敢呢...」

「我也這麼覺得...」

魔神小姐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可話鋒一轉，又逞強了起來。

「可是姐姐真的沒事啦。」

「好了。」

克倫希爾拍了拍懷中少女的腰，而伊爾彌亞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先搖搖晃晃地自己站了起來。

「哥哥不太喜歡說教，多的就不說了。」

年輕人腳尖一挑，又伸出手，將挑起的長劍接住，系在腰間後，又自然地一把拉過魔神小姐，橫抱起。

「我們姑且先回去...我得取些藥來給彌亞小姐用...要是能稍稍歇息就更好。」

年輕人正作著安排。

浠瀝瀝——

夜雨的聲音，正變得微弱了些。

『怪——』

正說著話的克倫希爾，眉頭一挑，向某個方向微微側目。

『怪物啊！！！！』

刺啦。

似乎只有他能聽到。

雨幕之中，混雜著淒厲的呼喊，還有....

克倫希爾微微瞇眼。

那是人體被撕碎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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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幕 碎鏡（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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