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勇者，現與魔女浪跡天涯！ - 第六幕味道

兩位小姐的嬉鬧聲並未傳得太遠，至少，在有些嘈雜的營地內，也只有克倫希爾遠遠地瞟了一眼。

『嗯，看起來她們現在心情不錯。』

年輕人笑著搖了搖頭，又擦起自己的劍。

而『松海之劍』的小夥子們，則早已再升起幾堆篝火，三三兩兩地圍坐著，享用起豐盛的晚宴。

滴落著飄香油脂的烤牛肉，在炭火旁燜得松軟的黑面包，再佐以少許醇厚的燉肉湯——

「啊，這個...」

小夥子們嘗了一口，便有些微微贊嘆。

但他們只是稍稍失神了一會，便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原本鬧騰了一整天的小凱莉，此刻也站在鍋邊。

她用手托著小碗，另一只手抓著小木勺，發楞般張著嘴，呆滯了好一會。

隨後，女孩才開始細細咀嚼，低垂著眉目，臉上又閃過了一絲不符年齡的莞爾一笑。

看起來原本有些難過，卻又很快釋然——

『味道好像...媽媽做的...』

福至心靈般，小女孩擡起頭，望向了不遠處的篝火邊。

那位年輕人依然獨自坐著，正目不轉睛地擦著劍。

『唔...是哥哥調的味吧...』

小女孩嘟了嘟嘴，又幾步走近，來到了年輕人的身邊。

「壞哥哥。」

猶豫了一下後，小女孩將碗放在一邊，又靠著年輕人，側著坐下。

克倫希爾依舊擦著劍。

「怎麽了，小凱莉？」

「哥哥壞！」

女孩似是故意過來發一下脾氣般，輕哼了一聲，吸引了年輕人的註意後，又鼓著嘴撇過頭去——最後，再悄悄將視線挪回年輕人的身上。

篝火就在兩人身側，躍動的火光勾勒出了年輕人側臉的輪廓，一如往常。

『...』

而凱莉微微低下頭，將手交疊放在腿上，囁喏著，又忍不住悄悄望向克倫希爾的臉。

女孩的手動了動，擡起了一些，像是想要捏住年輕人垂落的鬥篷，停頓了一下後，卻緩緩放下。

「凱莉。」

「呀！」

小女孩此時才猛然發現，克倫希爾早已低下頭望向了自己。

「對不起啊。」

年輕人前言不搭後語般，輕聲向女孩致歉。

但小凱莉卻能明白年輕人的意思。

「...」

小女孩抿了抿嘴，別過眼，深呼吸了一下。

「怪不得彌亞姐姐老是說討厭你，討厭的壞哥哥...」

「好吧。」

年輕人擡手輕拍著小女孩的腦袋，又看向了漸漸沈默的小夥子們。

他們依舊在大口吃著，肉湯是添了一碗又一碗——表情卻變得有些擰巴了起來——

像是在極力憋著某種異樣的情緒。

「哥哥...」

身側的小女孩動了動，似乎是四下搜尋著誰，觀察了好一會後，才又低聲開口。

「我想...牽一下衣服...可以嗎...」

「當然可以。」

「...」小凱莉挪得近了些，伸出小手，微微往下牽拉著年輕人的鬥篷。

雖已至夏初，但森林中依舊顯得有些冷...好在，黑暗中的篝火，為寂靜冰冷的夜帶來了一絲絲的溫暖——

而女孩猶豫了一會後，又輕輕地貼上了年輕人的身側，就好像一片羽毛，輕得像是完全沒有觸碰。

不過她還是低下了頭，決定不讓克倫希爾看見自己的表情。

深呼吸了幾次後，凱莉又緩緩開口。

「...哥...哥...」

女孩的聲音微微顫抖，斷斷續續地。

小凱莉要求的從來不多...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這個...燉肉...唔——！」

輕拍著女孩腦袋的手，又稍向下移，輕輕地攬了一下。將女孩輕輕摟著。

「凱莉喜歡吃麽。」

「喜...喜歡...可是...」

凱莉微微顫動了一下，身體有些僵硬，又慢慢放松。與年輕人稍微挨得更近了些。

「以後哥哥可以一直做給凱莉吃...也可以教給你。」

克倫希爾望向身側的小女孩。

「如果不喜歡的話，哥哥也可以不做。」

「喜歡。」

凱莉望著年輕人深藍色的雙瞳，眨了眨眼，有些急切地答道。

「凱莉不討厭...只是，突然吃到這個...」

「想媽媽了？」

「嗯...」

女孩點點頭，輕輕依偎在克倫希爾的身側，不再說話。

而年輕人輕出了口氣，又望向其余篝火處。

晚餐已接近了尾聲，小夥子們變得有些消寂了下去——當然，絕不是消沈，而是各自安排好了今夜的任務，或看護牲畜，或值夜，或歇息....不再喧鬧。

只是，他們的臉上有了一絲絲恍惚，不只是歇息的人，就連值夜者，也望著溫暖的營火，不知在想些什麽。

「幾天後，我們就會離開裏托亞的地界...」

克倫希爾輕拍著小女孩的後背。

「穿過多特蘭德的山隘，再向落風之野行進...我們要走好遠...直到帝都去——」

營地被微暗的火苗映得紅彤彤的，地面上滿是躍動的淡淡人影。

大家似乎總喜歡望著黑暗中的篝火。

「未來的幾年，或者十幾年，踏上了冒險旅途的大家，一時會很難回到家鄉去。」

年輕人輕嘆了一聲。

「亦或者，不再回來。」

選擇離開奧康納領的小夥子們，有許多都在那一夜失去了所有親人。

女孩微微點頭，用鼻音輕輕地回應了一下。

「所以我做了這道燉肉...當然，後續是彌亞小姐完成了烹飪，我只作調味。」

克倫希爾笑著搖了搖頭，想起了雨夜中那燒得黢黑的廢墟來。

也正是在那一夜，像是黑暗中有誰在低聲呢喃一般，借著往昔的幻影，克倫希爾從艾薇兒手中學會了這道菜。

『本來還擔心有些不正宗，於是在鎮子上四下問了好多次。』

只是普通的燉肉，但卻帶著濃濃的奧康納領風味——

秘訣是肉豆蔻和淡奶油。

原本還有些顧慮，怕由彌亞小姐掌勺，會稍微偏離年輕人想要還原的風味，但沒想到，最後完成得倒是完美。

「媽媽...也是...這麽做的...」

小女孩的聲音已經微不可聞了。

「喜歡...的味道...好吃...」

「嗯。」

年輕人點頭。

「回憶中的味道...或許有一天，總是這樣讓人難以忘懷。」

說到一半，年輕人又頓了頓，低頭看向身側。

依偎在懷中的小女孩，早已悄悄地睡著了。

『嘛...』

克倫希爾又看向火光，又望向不遠處的馬車上，依舊在小聲交談著的兩位少女處。

馬車上的風燈早已被挑滅，或許是兩位小姐已是打算各自休息。

而魔神小姐仍聊得有些興奮，正捂著小嘴，咯咯地笑著，隨後又輕盈地跳下了多莉絲的馬車，幾步離開，又像察覺到了年輕人的目光似的，隔著篝火望了過來。

月光皎潔，透過林冠，如散落的碎銀。

而魔神小姐站在火光的邊緣，微暗處，露出了少女白皙的脖頸，以及上身被長裙微微襯托出的朦朧輪廓。

『怎麽啦？』

伊爾彌亞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湛藍色如寶石一樣的雙眼在黑暗中亮閃閃的。

『...』

克倫希爾的目光軟化了些。

在聖城養傷時，最初不便下床的那幾天，夜裏總會感到腹中饑餓。

雖後來告知了小修女們，讓其提前準備夜餐，與晚餐一同送來——但蘇醒的第一天時，再去勞煩修女們已是太晚。

迷迷糊糊中，是彌亞小姐端來了一碗熱湯。

並不算非常美味，差了聖城中名廚們的手藝許多，但就是這回憶中不真切的味道，卻一直留在了年輕人的心底。

望著疑惑的少女，克倫希抿了抿嘴，又眨了下眼，微微張嘴，向魔神小姐作著無聲的口型。

『再次品嘗到彌亞小姐的廚藝，非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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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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