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師幫我把考卷發下去,單元三空間向量小考已經讓你們多準備一個禮拜,不能再拖了。」
「老師,不能再延一次嗎?」同學們哀鴻遍野,子佑出聲抱怨:「今天真的太熱了啦老師,腦袋都被燒壞了不能考試。」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你們已經是我全年級進度最慢的班,今天再沒考完,下一章的三階行列式一段前肯定來不及。」數學老師冠宏敲了敲考卷,方便對齊算數量。「同學們加油,祝你們都能有好成績,乖乖寫吧。」
考卷發下,教室終於安靜下來,只剩紙張翻動和來回的筆觸聲。
窗外陽光灑落,分針已經繞了小半圈,楷翰趴在桌上放空,右手轉著筆沉思,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感受到椅子的震動,來自右手邊的男生,對方又踢了一下他的椅腳,手指比劃搭配眼神示意,想知道左半邊選擇題的答案。翊楷搖搖頭,手指比了個叉,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男同學雙手合十,擺出哀求的模樣拜託翊楷。
「老師,可以把電扇強度調大嗎?真的太熱了。」Ray老早就寫完考卷非常無聊,數學對他這種理工宅來說,根本小case。
「ㄟ是可以啦,不過再往上調就是強風,同學們記得要壓住考卷以免飛走。」冠宏起身轉開風扇旋鈕,扇葉轉速增強,空氣流動於教室間。
翊楷不再理會男同學,低下頭緊閉雙眼,仔細感受身體流轉的氣息,回想籃球場上的那種感覺。食指中指併攏按壓太陽穴,認真冥想並在心裡默念:「拜託......再來一次就好,雖然有點中二,但如果你真的是什麼巫師的話,就再把力量借給我一次。」
「翊楷,你在做什麼?趕快寫考卷,剩不到二十分鐘就要下課了。」
睜開眼回過神,看了看四周,什麼事也沒發生。
「是。」嘆了口氣,翊楷只好認命地拿起紙筆,隨手在計算紙上畫了兩個大大的同心圓。
然後──頭頂風扇發出一陣詭異的嗡鳴聲,接著突然暴走,開始高速運轉。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n5YgPNFGq
「哇啊啊──」一股強風瞬間席捲整間教室,男同學的毛巾、女同學的頭髮被吹起,連著桌墊考卷全數飛起在空中轉圈,牆壁佈告欄的獎狀、置物櫃的課本畫筆等雜物也被吸了進去,像是龍捲風般捲起觸碰到的一切。
「啊啊啊我的考卷。」同學緊抓手上的答案卷,與強風死命掙扎。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班的電風扇之前也像這樣嗎?」
「怎麼可能啊老師,電扇一直都好好的啊。」
白色旋渦以考卷為組成核心,順時鐘方向轉動,風速加快、氣旋範圍擴大,捲起越來越多東西甚至教室桌椅。同學們尖叫逃竄,全班陷入一片混亂。漩渦像是有意識似的,在吸走班上的所有考試紙張後繞了一圈,最終咻地一聲衝出窗外,向天邊掃去。
下課鐘聲響起,所有人呆站在原地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一臉茫然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成功了,成功了。
翊楷仍坐在座位上,低著頭喘氣,嘴角微微上揚,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他的胸口微熱,感受著氣息的流動,一股淡淡的黑煙自襯衫領口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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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成功了,就是這麼回事。」
聖艾爾瑪之家孤兒院的廣場,即使剛過正午空氣仍霧濛濛的,陽光從斑駁樹葉間穿透,在地面投下片片破碎光影。五張老舊的木椅並排,黑魔法信徒圍成半圓圈,一如某種古老儀式的陣型,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賽弗洛斯坐在最中間那張椅子上,背部緊繃,雙手緊抓著扶手上的綁繩,指節泛白。粗重喘息從胸膛震出,像是剛從水中掙扎上岸的溺者,起伏的身子散出縷縷黑煙,蒸騰於空氣之中,不帶溫度。
「是啊,成功了,就是這麼回事。」高昂、幾近戲劇化的聲音從場邊傳來,音調高亢像是位舞台聚光燈下的吟唱者,正為某場勝利慶賀。「這就是負面氣息的精髓,這就是黑魔法存在的意義啊。」
萊斯梅爾穿著一襲剪裁俐落的白色長袍,舉手投足如畫筆般俐落踏入廣場,一頭長髮泛著金屬光澤。她繞到賽弗洛斯身後,手指輕輕劃過椅背邊緣,像是在欣賞一件剛完成的藝術品。
「穿透法術──」她昂首闊步地走向群眾,語氣依舊戲劇十足。「在黑魔法體系中可是極其重要的法門,它能夠撕裂屏障、打破兩個世界的壁壘,是我們真正能與現實世界接觸的關鍵。」
再次回頭看向賽弗洛斯,輕笑一聲,一隻手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你剛才的表現,不壞嘛。情緒越惡劣越激昂,灌注的氣息也會越渾沌,而這一切正是只有高強度的負面情緒才能辦到的。正面氣息?那不過是溫水泡茶,對於另個世界那是毫無作用可言。」
她微微一頓,金絲眼鏡反光遮去了雙眼,只剩誇張笑容掛在嘴角。
「所以啊,就算是魔法世界那位最強大的巫師賽維爾,只要他還抱著所謂正面氣息的幻想,就連你們──也能對抗他的魔法,直抵他無法防備的那個世界。」
站在一旁的伊利安雙手交疊在胸前,補充道:「魔法會最近動作頻繁,若在座貴賓哪日不幸遭到圍困,就得靠穿透法術逃往現實世界,以保全魂魄不滅,魂體合一的生存機率將提升至四成七......至少五成。」
萊斯梅爾點點頭表示贊同,張開雙臂仰望天空,音調再升高一個八度:「等你們能真正掌控這門法術,就能自由穿梭兩個世界──想像一下,魔法與現實,不再是分裂的鏡像,不是平行世界而是交織的洪流。沒有誰為誰服務,只有力量的比拚。靈魂更強大的那面掌控身體,每個人都有競爭的機會,這才是真正的革命,真正意識的解放。」
她的聲音持續如歌劇朗誦,語尾牽動飄動的裙擺,傳遍整個廣場。周圍信徒看得聽得呆滯,彷彿一場盛大的跨年演說剛在耳邊轟然結束,不住拍手。賽弗洛斯依舊坐著喘氣,低著頭眉心微皺。
沒有社會地位也沒有現實的困擾......每個人都能夠公平的競爭,真正解放自我,做回原本的自己。
「那麼,今天的課程就補強到這裡,滴、答、滴、答,時間可是不等人的。」語氣像打板結束彩排的導演,萊斯梅爾從長袍裡抽出一本小冊子,簡單整理教學紀錄。信徒們迅速集合,有人還想開口提問,但她已經揚手阻止不予理會。
三人靜靜圍坐於廣場角落,賽德里克雙臂環胸,表現的不以為然;辛克萊爾將手掌貼在地上,感受著大地與魔法的餘溫;而麗娜的目光已緊緊鎖住那名轉身離去的金髮女子。
「解放意識做回自己什麼的聽起來是很不錯,不過兩個世界融合在一起......真的假的啊?」辛克萊爾半是驚訝半是期待。
「不曉得。」麗娜搖搖頭,「不過既然可以穿透意識的界線,那間歇性的融合也不是不可能吧?」
「你關她什麼融合不融合,眼下連自己的事情都顧不好了,一堆問題都沒有解決還想再多生一個麻煩。」賽德里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們這些學理派的啊,就是吃飽太閒,整天理論來理論去的,說什麼革命和解放自我,都只是在找藉口想逃避現實。」
辛克萊爾笑了笑:「但如果真的能兩邊跑,感覺也挺不錯的吧?忘卻另個世界煩惱的同時,卻能夠保留雞排、可樂加上方便的魔法,超爽的耶。」
麗娜沒有回應,只是望著那漸行漸遠、挺得筆直的背影,像是獨立於時間之外的布幕揚起又落下,從容離去。卻見另個影子朝自己走來進入視線,餘下額角微微滲出的汗珠,賽弗洛斯的眼神彷彿決定了什麼,不再困惑。
第一次成功使用傳透法術,步伐略顯沉重,他還沒完全適應這股在體內翻湧的氣息,還能感受到另個世界的溫度與脈搏。雖然身體已不再冒煙,但體內某個部位仍感到灼燒,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甦醒、啃咬自己。那不是他原本熟悉的氣息,而是更黏稠、更具侵略性的某種東西。
「你看起來不像是累而已,沒事吧?」
「喔是嗎,應該是因為昨天沒睡好吧,之類的,沒事啦。」注意到麗娜的搭話,賽弗洛斯這才回過神來,轉身迅速整了整衣角、撥了撥瀏海才默默坐到旁邊。
「還習慣嗎?這裡的生活。」
「不錯啊,蠻不錯的,我覺得非常習慣,嗯。」賽弗洛斯不經意對上她的眼睛,體溫莫名升高。那雙眼帶著淡藍色的冷光,海水般遼闊讓人無法捉摸,清澈的瞳孔卻像能看透自己的心思。
「你相信她說的話嗎?」
「相信誰?」
「萊斯梅爾啊,看來你昨天真的沒睡好。」麗娜偏了偏頭,低聲笑了一下。
「啊,當然是萊斯梅爾,妳覺得呢?」
「不要用問題反問我啦,你先說。」
「抱歉抱歉,我想一下喔。」賽弗洛斯喉結上下動了動,還是沒能想出一個明確答案:「她剛才說的那些......我是覺得喔,聽起來蠻像某種宣言,歷史課本會看到的那種,但我不知道她口中的是不是我想要的世界。」
「那你想要哪一種?」麗娜追問。
*有妳在的那一種世界。
白癡喔,講這種話也太油了吧。都是因為跟你混久了,害我在麗娜面前連話都不會講了。
賽弗洛斯沉默了幾秒,目光越過她的肩膀,望向已經散去的人群。他沒有回答,卻又像是說了答案,因為他自己也不清楚。
「沒事啦,年紀還小本來就很難做決定,又跟人生有關係。」麗娜語氣輕,但沒有任何譏諷。
「我哪裡年紀小,難不成小妳個四五歲?還是十歲?」
「才不告訴你呢,沒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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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禮貌,之前我就想問你了,幹嘛一直叫我瑟拉,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還有其他事情嗎?」
「艾絲黛兒.瑟拉菲娜.維蘿莉雅,瑟拉念起來就比較順口啊,聽起來也比較可愛,不覺得嗎,瑟拉?」
「不覺得,少在這邊跟我裝熟了,明明就說好要給我名單的,我們還有打過勾勾,東西去哪了?」
「妳怎麼這麼喜怒無常,翻臉翻得比書還快,有夠難聊。」賽弗洛斯接著調侃,「我啊最近一直在想,維蘿莉雅小姐是多麼美麗多麼高尚,不知道能不能勞煩她嬌貴的手,先幫我解開戒指的魔咒。」
「你少在這邊跟我耍白癡了,賽弗洛斯先生您的暫時處分要交給上面的人定奪,真是可惜維蘿莉雅小姐她沒辦法做決定,不然我一定馬上立刻把你處死,死死死。」
「知道了知道了,生氣小心長皺紋喔。薇蘿莉雅小姐想要的情報我已經用戒指傳給妳了,請詳閱。」
這戒指也未免太多功能了吧,既可以像這樣隔空通話,還可以儲存、傳遞各種資料,真有趣。賽弗洛斯心想。
「不錯嘛,雖然我還是不認同你這樣毫無紀律的偷用黑魔法,不過你作為間諜還是蠻厲害的。」維蘿莉雅食指的戒指投影出好幾張人臉,囊括了辛克萊爾、賽德里克、伊利安等一眾黑魔法信徒的面孔。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1aotQ2hP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