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完成各自的工作之後,一邊享用了合作社的無添加杯麵作午餐,一邊討論晚飯的料理菜單。加穂想為女孩們做一頓豐富的晚餐,但兩位年輕人卻堅持要一起為嫲嫲做飯。最後,三人同意,由加穂決定食材,她買了甚麼回來,女孩們就做甚麼料理。
然後,敏知就回到二樓,補遺之前漏了的細節。她非常專心,完全沒有注意到一直在身旁幫忙提供資料的飛鳥已經不知所蹤,直到她問了幾個問題,卻沒人回答。於是,她探頭出走廊望去,才發現原臥室的障子被打開了。
敏知悄悄探頭入內,立刻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得連呼吸也幾乎停頓。
在一堆堆疊得差不多齊肩的雜物之間,飛鳥竟然找到一處餘隙,把自己嵌了進去。她用右腳支撐著身體,緊閉眼睛,微微牽動嘴唇,偶爾哼出一、兩個音符,指尖與前臂以極度細緻的動作拂過虛無。敏知難以想像飛鳥的腦海中究竟播放著甚麼動人場景——房間裡到處鋪滿灰塵、空氣悶熱,連午後的陽光也幾乎無法穿透玻璃窗上厚厚的污漬;舞者身上沒有華麗服飾、鬢髮凌亂,汗水沿著脖頸流下,濕了一大片衣襟⋯⋯然而,當這些細節交織在一起,竟然構成了一幅異常動人的風景。
敏知立刻本能地按下快門。
飛鳥聽到了快門的聲音,卻沒有睜開眼睛,反而微微揚首,深蹙的眉峰和緊抿的嘴唇,突顯著倔強的下顎線。堅如磐石的軀幹優雅地擺動,試圖突破限制,觀照出藏在靈魂深處的不屈。
時間彷彿靜止了,直至飛鳥慢慢停下來,睜開眼睛。她困惑地望著敏知,嘴唇微張卻發不出聲音。她渾身被汗水浸透,輕輕喘息。敏知拍下最後一張照片,便放下相機,取出紙巾給飛鳥拭擦汗水。她捧起飛鳥的下頷,尤如在拭擦世上最貴重的珍寶,然後,她突然俯下身軀,兩人的臉,就只剩下幾釐米的差距。
飛鳥的眼神有點散渙,她的沉默,便成了默許。敏知輕輕靠近,把自己薄薄的嘴唇柔柔印在飛鳥稍為豐盈的唇上,一點一點的,細意品嚐。飛鳥感到心跳驟然加速,呼吸變得困難,但那種一生人也從未嚐過的甜蜜,讓她有了「想要」的念頭。不覺間,她伸手抱住敏知的後頸,把對方拉近自己。就那樣,時間和空間消失了,只剩下二人貪婪地吸吮彼此。
舞者們熱烈地、深情地相擁而吻,直至汗水交融、氣息紊亂,才意識到必須離開那個房間。她們手拖手回到開動了空調的客房,亂笑著倒在榻榻米上。敏知挪過枕頭,與飛鳥共枕。兩人幾乎是面貼面的看著對方,邊笑邊喘息。
「괜찮아?」敏知輕輕撫摸飛鳥微微泛紅的大耳朵,又把臉哄近飛鳥的嘴唇,飛鳥卻羞澀地避開,沒有回答。
「喵醬是挺害羞的人類呢!」敏知笑笑。
飛鳥卻搖搖頭:「敏知明天就要離開。」
敏知咬咬下唇——她想她明白飛鳥的意思:「是的。但⋯⋯剛才⋯⋯對不起;我知道不應該,但我⋯⋯我從未見過那麼令人動容的場面,和⋯⋯世上最美麗動人的女人⋯⋯」
飛鳥失笑反了一下白眼,阻止敏知說下去:「這不是我的意思。」
敏知便抿起嘴唇,開始有點不安。
飛鳥卻只是靜靜地望著敏知。她的眼神複雜,彷彿反映著內心的交戰。良久,她才用力吞嚥了一下,道:「敏知明天就要離開,你可不可以⋯⋯」
「可以。」敏知立刻回答:「不管是甚麼,我都可以。」
飛鳥的臉連帶耳朵便霍地變得通紅:「你可以做我的⋯⋯至少在道別之前,做我的女朋友?」
敏知愣住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敏知仍沒有反應,飛鳥感到一顆心沉到了谷底,胃裡還有點隱隱作痛,便嘆了口氣:「明白的。」
飛鳥正待轉身從地上爬起來,敏知卻伸手從背後抱住了她。
「沒事的。」飛鳥聽得自己在說:「在舞團的時候,不少人都向過我表白,卻都被我拒絕。現在,我明白他們的感受了。」
「不不不!」敏知的聲音急了:「不是這樣!只是,一切都超出我所料。喵醬,你知道嗎?我在你打開大閘的那一刻,就愛上了你⋯⋯愛してる。」
「敏知,」飛鳥的聲音有點顫抖,但聽去依然冷靜:「你知道在日本,愛してる是一個很嚴肅的表達⋯⋯」
「我知道!」敏知搶著說:「我很清楚愛してる的含意。我不是隨便說的,只是⋯⋯」
「只是?」
「只是,我很害怕。」敏的知聲音哽咽起來:「我很想很想做你的女友,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但我更怕我會傷害你。」
「我們還剩下不到24小時,有甚麼好怕呢?我很獨立,不會纏人。」
敏知聽得飛鳥這樣說,便有點生氣:「喵醬,世上哪有24小時的女友?女友是一生一世的!」
飛鳥把身體轉回來,用手指戳戳敏知的臉頰:「夫妻都不會一生一世⋯⋯」
敏知被嗆到了,心中那隻動物卻突然出現,衝口而出:「但我想一生一世都做你女友,可以嗎?」
飛鳥笑了,毫不猶豫地點了頭,輕輕地撫摸敏知的嘴唇:「一生一世都是由一個一個24小時組成的,不是嗎?敏醬,我們先過好這24小時,可以嗎?」
敏知便把臉埋在飛鳥的頸窩裡,語氣激動地呢喃:「사랑해요。진심으로 사랑해요!(愛你啊,我真心愛你啊)」
飛鳥便親親敏知的額角:「サランヘヨ!(사랑해요的片假名)我們慢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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