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穂從合作社買了新鮮的雞肉、豚腹肉和野菜,但當她從後門回到家,卻感到屋裡有點兒太靜。
「猴子們是不是又跑出去了?」加穂心中充滿疑惑——但她們說過今晚會負責做飯。
商店的捲閘仍牢牢鎖著,物品也執拾得一乾二淨。加穂走上二樓,發覺一陣冷氣正從客房半掩著的障子飄到樓梯口。
事有蹊蹺!加穂想,便踮起腳尖,悄悄地透過門縫窺看,發現兩個女孩正躺在榻榻米上,十指緊扣,有如兩只湯匙般相偎而睡。
加穂立刻捂住嘴吧,以防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她的直覺果然毫不偏差,猴子們——不,正確應是猴子與貓咪,真的戀愛了!但她很快注意到女孩們身旁散著用過的紙巾,即使臉上的淚痕已經乾涸。頓時,一陣悲傷湧上心頭。
似乎,無一例外地,這個家裡的每個人,都為自己選擇了比別人艱難的道路,難道這真是生還者的咒詛?她想起自己有口難言的婚姻,那個人不但英年早逝,還要給她留下一屁股債。她兒子才上大學,就令女友未婚懷孕,生下來的孩子卻被兩人當皮球那樣踢來踢去。婚姻失敗了,那個不肖子就逃之夭夭,連一個電話也沒打過回家。現在,連最親的孫女也愛上了一個外國人,也許很快又會再度離開她——如果這是命運,她一個老寡婦又能做甚麼?加穂歎了口氣,靜靜地拉上客房的門。
當敏知被一個重物墜地的巨大聲響嚇醒,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喵醬,快醒醒!」敏知抽回一直被飛鳥當作枕頭的手臂,發現整條胳膊都在發麻。
「唔嗯⋯⋯」飛鳥哼了一聲,揉揉眼睛。
「天快黑了!」
「糟糕!」飛鳥也猛地跳了起來,遍地尋找她的拐杖。
「在這裡⋯⋯」敏知連爬帶滾的,在另一個房間裡找到拐杖,便飛快地扶著飛鳥下樓。
「嫲嫲,怎樣了!」飛鳥一邊下樓,一邊大叫。
一臉不以為然的加穗施施然的出現在樓梯口:「不過是摺枱跌翻了——吵醒了你們嗎?」
兩個年輕人在樓梯中間僵住了,臉色刷地變得通紅。
加穂忍住不笑,還裝上一副戲劇化的嘴臉:「還說要給我做飯,卻只顧著睡覺!小孩子就是這樣不可靠!」
「對不起⋯⋯」敏知的頭垂得低低。
飛鳥卻看穿了嫲嫲的把戲,跺著腳撒嬌:「你到底想說甚麼?不是你想的那樣!」
加穂終於忍不住大笑:「我在想甚麼?」
飛鳥當然說不出口她認為嫲嫲在想甚麼,唯有垂頭喪氣地走完餘下的梯級。加穗哪會放過繼續椰榆這對小情人的機會,便轉向敏知:「你怎麼才來了兩天,便染上喵醬的怪病?」
敏知還嘗試解釋,卻被飛鳥一把揪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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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打開冰箱,見到加穗買回來的東西,便低聲跟敏知討論料理內容,間中免不了加添一點悄悄話。加穗坐在外面,邊滑手機邊煞有介事地向廚房大聲說:「我聽覺仍很靈光啊,不要說我壞話!還有,我已煮了飯。」
敏知唯有用身體語言,指指外頭的加穗,問飛鳥怎麼辦?
飛鳥卻只是給敏知一個叫她安心的眼神,還在肯定加穗沒注意時,輕輕親了親敏知的嘴唇。
由於時間關係,飛鳥很快就決定做野菜雞肉照燒和冷奴(涼拌豆腐),而敏知發現自己還剩下一小撮泡菜,便決定用豚腹肉做一個日味韓式泡菜窩,外加甜品。
整頓飯的料理過程——在小小的廚房裡,兩個女孩輪流做四道料理,從分配預備食材的空間到烹煮用爐具的時間、因著能共享食材和調味品而節省的人力、以至分量的掌握,都一一在加穗的眼皮底下完成。雖然配合還不算盡善盡美,但飛鳥對流程的組織和指揮,令加穗刮目相看;她因此而感到安慰——飛鳥懂得保護自己,早已不再是小貓咪(或已是隻具戰鬥力的成貓)。而敏知雖然年輕,卻懂得對人體貼。加穗雖不太清楚她的背景,卻認為這人的眼神很誠實,(起碼在這刻)對飛鳥很好,也是飛鳥能夠掌握的人。
兩個年輕人的一顰一笑,牽動了加穗的回憶和思緒。她曾經歷的每段關係,開初起始都是快樂的,但很快就因各種原因變得酸苦。如果可以從頭來過,她會否作出不一樣的選擇、改變一些想法和態度,令關係朝不一樣的方向發展,不但免去自己所受的折磨,也令所有人快樂?那一刻,她忽有所悟——只要是飛鳥會快樂、只要飛鳥不會受傷,她都必須接受,她都願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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