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語留在比賽之後 - 二

　　黃昏時分的街道籠罩在落日的餘暉中，夕陽在天際拉出金紅的雲紋。李歐拖著沉重的腳步踏進家門，肩膀上的痛意與額角已結痂的傷口提醒著他，今天發生的一切並非錯覺。

　　門才剛關上，玄關處便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李歐？！你的臉怎麼回事！」母親海倫從廚房探出頭，驚叫聲幾乎掀翻鍋蓋。她快步走來，圍裙還沾著剛炒好的菜渣，眼睛睜得比平常還大。「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怎麼會這樣？！」

　　李歐還沒來得及回答，父親保羅也探出頭來，臉上的報紙晃了晃。

　　「打架？」他皺起眉頭，難得離開沙發。「你不是說今天是留校打掃？」

　　「是啊。」李歐乾脆俯身脫鞋，語氣平靜得異常。「我從腳踏車上摔下來了，有隻貓突然衝出來，閃避不及就⋯⋯滾了一圈。」

　　說完，他自己都想翻白眼。

　　——這理由真的太爛了。若不是臉皮夠厚，這種程度的謊言他都說不出口。

　　「唉呀，這孩子⋯⋯你也太不小心了吧？那腳踏車呢？壞了嗎？還能騎嗎？」

　　「呃⋯⋯大概要修一下。」

　　「那你千萬不要去你平常那家修，那家收費都偏高。」海倫立刻接上話題，進入了她熟悉的碎念模式，「去超市後面那間找唐先生，他收費便宜、修得也快⋯⋯而且還會送幾張超市的折價券⋯⋯」

　　李歐無言，乾脆不作聲，抬腳就往樓上走。

　　「喂，聽我講完啦！你要不要冰敷？還是要吃點什麼？冰箱裡還有昨晚的——」

　　「我不餓。」

　　他語氣平淡地回應，隨即將房門輕輕闔上，隔絕掉外頭母親的叨唸聲。

　　回到房間，他反手關上門，讓空氣裡的安靜瞬間將自己包裹。他將書包隨手丟在椅背上，走到書桌前，一眼便看見角落擺著的那張照片。

　　那是一張舊照片，稍微有些泛黃，卻依然清晰。照片裡的三人並肩站著，年少的他穿著市立中學的制服，哥哥李央穿著維多克高中的校服，而站在中間的，是穿著維多克足球隊球衣、手捧獎盃的諾亞。

　　那是諾亞出事前最後一次獲勝的大賽，他與哥哥一同去加油助陣，三人賽後在看台下合影留念。當時的諾亞笑得像個少年天神，耀眼得令人睜不開眼。

　　視線從照片移向一旁落灰的足球——那是他曾經最珍視的東西。如今被隨意地塞進書架角落，像是某種被放棄的記憶。

　　他腦中忽然浮現了提恩那張鼻青臉腫的臉。

　　然後，他想起了更早以前的事。

　　他第一次見到提恩，是在中學二年級的區預賽上。那時他還是市立中學足球隊的王牌，在另一個球場結束比賽後，碰巧看見了維多克中學那場激烈的比賽。

　　那時的提恩，已經是所有足球少年口耳相傳的名字。明明與他同年，卻有著近乎職業選手的球風與姿態。速度、技術、視野……甚至是那種能讓人無法忽視的領袖氣質，讓他在場上光芒萬丈，絲毫不輸當年的諾亞。

　　而當時的他，也幻想過自己如果有一天能與這樣的對手交手，那會是怎樣的場景。

　　只可惜，他的隊伍止步八強，沒能再晉級。更可惜的是——在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回到球場。

　　因為，諾亞和哥哥都放棄了足球。

　　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還為了什麼而踢球。

　　他漸漸不再去社辦，不再參加訓練，將所有熱情轉而投向學業。雖然路線變了，但他仍然走進了那間夢想中的學校，甚至以創校以來第一位Beta榜首的身份，在開學典禮上站上新生代表的講台。

　　後來他聽說，提恩一路從中學部直升到了維多克高中部，成為球隊隊長，還帶領球隊奪下校際盃冠軍。即使李歐早已退出球場，不再關注賽事，也總會在校內、在走廊轉角、在餐廳內的討論聲中聽見那個名字。

　　但他從沒想過，真正與提恩交手的第一場，竟會是以拳頭為媒介。

　　他本應坐在遠處，用優等生的冷靜旁觀這一切，像從不屬於那個世界一樣。然而，當那些惡意的流言再次傳入耳中，當森諾亞那被塵封已久的名字重新浮現時，他的身體比大腦還先做出了選擇。

　　——他無法忍受，無法坐視那段真相被埋沒、被扭曲成低俗的談資。

　　但現在冷靜下來後，他也不得不承認：提恩的反應，並不像一個心虛的人。

　　尤其是在他提起「森諾亞」這個名字的那一刻——對方眼中的茫然和困惑，不像是演的。

　　「⋯⋯難道，是我誤會他了嗎？」

　　他低聲呢喃，腦海中閃過提恩皺眉困惑的模樣，那神情不像作假，甚至還透著一絲不甘與無辜。

　　一瞬間，李歐感到一絲罪惡悄然攀上心頭。

　　但那只維持了不到十秒，下一刻，一股熟悉的疼痛襲來。他捂住腰側——那是被提恩一腳踢中的地方，仍舊瘀青著，連呼吸時都牽動著隱隱作痛。

　　「⋯⋯果然，還是不後悔揍他。」

　　語畢，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要將那天的憤怒、衝動、疑惑一併吐盡。可那團沉甸甸的情緒仍舊盤踞在心口，絲毫未減。

　　——森諾亞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清楚得很。因為哥哥李央，就在現場。

　　那並不是什麼單純的誤會。是有人預謀的陷害——因為忌妒諾亞的才能，有人引誘一名發情中的Omega，想讓諾亞失控、犯錯。

　　而他沒有。

　　諾亞最終克制住了本能，是哥哥在現場安撫了驚慌的Omega與瀕臨崩潰的諾亞，那晚，沒有人比哥哥更接近真相這一切。李歐雖未親眼見證，卻早已聽哥哥一五一十地轉述過。

　　只是，就算當晚是未遂，也無法阻止謠言的滋生與傳播。

　　他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而已——

　　保護一個人，哪怕只是一拳的代價，也無妨。

　　李歐低頭看著那顆落滿灰塵的足球，像是某種從未說出口的約定——哪怕不再踢球，能保護那段記憶的榮光，也足夠了。

　　***

　　夜色逐漸降臨，窗外的天空被餘暉染成一片橘紅，雲層像被燃燒般翻湧著金與紅的漸層光。提恩拖著略顯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一推開門，熟悉的空氣與微微的木質香撲面而來。

　　「少爺，您回來啦──」一如往常，玄關旁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阿黛兒婆婆，提恩家的老管家。年近七十卻仍精神奕奕，總是穿著整齊的深色圍裙，手上還戴著剛摘下的園藝手套。她一見到提恩的臉色，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迎上前，臉上滿是驚訝與擔憂。

　　「老天⋯⋯您的臉怎麼了！？是誰幹的？學校裡有人欺負您嗎？」

　　提恩原本想輕描淡寫地帶過，但看到阿黛兒眼眶發紅、語氣顫抖，想好的藉口一時竟說不出口。他猶豫了一下，才勉強擠出笑容：「沒事啦，比賽的時候難免會受點傷。」

　　「您別敷衍我，夫人那邊——」

　　「別跟她說。」提恩搶先開口，語氣少見地嚴肅。「她工作已經夠忙了，別讓她再為這種小事操心。」

　　阿黛兒望著他，最後嘆了口氣：「您就知道讓人擔心⋯⋯」但終究還是沒再追問，只轉身說道：「那至少先冰敷一下。我去拿藥膏。」

　　提恩輕聲應了一下，慢慢走進客廳。

　　偌大的客廳裡空蕩蕩的，牆上的落地鐘發出細微的滴答聲。這裡裝潢雅致，每個角落都透露著設計師精心布置的痕跡，冷調的現代風格讓空氣顯得更加寂靜。

　　他坐在沙發上，將冰袋貼上側臉瘀青的位置，冰意迅速滲入皮膚底層。他仰躺下去，望著天花板，腦中不斷回放著今天的事——

　　——李歐·瑞克斯。

　　還有，他提到的那個名字。

　　森諾亞。

　　這名字對提恩並不陌生。作為前鋒，他早在中學部就聽過森諾亞的傳聞——那位以外部推薦資格進入維多克學院、年紀輕輕就在高中部大放異彩的天才選手。

　　那時候，森諾亞簡直是每個足球少年的偶像。他的身影出現在比賽錄影、新聞報導，甚至學校的招生簡章裡。儘管提恩與他未曾交手，但他也曾因為森諾亞的進球而熱血沸騰。

　　直到某天，光環突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

　　提恩沒特別去關注那些內容。他不喜歡從流言中認識某個人，尤其當故事聽起來過於極端時。他也從未刻意查證，只知道那之後，森諾亞的名字便逐漸從公眾視野中消失。

　　但今天，李歐的話讓他第一次正視這段過去。

　　他掏出手機，鍵入關鍵詞：「維多克之星隕落」。

　　搜尋結果不多，大多是幾篇舊聞與討論串，連新聞報導都語焉不詳——畢竟當事人未成年，事件也未經證實。提恩隨便點進其中一篇，掃過那些言之鑿鑿卻模糊不清的敘述。

　　「維多克天才前鋒退隊風波」、「未遂事件」、「Alpha本能失控？」

　　越往下翻，評論區越顯毒辣——

　　「就算是未遂，也夠噁了吧。」

　　「alpha真的都控制不了自己嗎？笑死。」

　　「聽說壓下來是靠家裡砸錢。」

　　「都說是‘未遂’，誰信啊？」

　　「維多克之腥。」

　　然而在那片惡意的海中，有一則留言格外醒目：

　　「我和那個alpha從小就認識，我知道內幕，他是被陷害的——來自沈睡的獅子。

　　點進留言串，底下罵聲與質疑交織，有人嗤之以鼻，有人追問「沈睡的獅子」的真實身份，但對方從未再現身。

　　提恩眉頭緊鎖。

　　雖然不清楚留言者是誰，但語氣不像虛構。他曾敬仰過那位選手，如今看到滿篇惡意，只覺心頭悶悶的。

　　也許李歐說的「造謠」就是這件事？

　　但他確定自己從未傳播過這些流言。

　　難道——有人冒用他的名字？

　　正當他心煩意亂地思索，門鈴響起，緊接著是阿黛兒在玄關的應聲：「歡迎，凱恩少爺。」

　　提恩立刻坐直身體。

　　熟悉的腳步聲還沒踏進客廳，表哥凱恩·賽斯已晃了進來，一身寬鬆休閒的外套，嘴角帶著吊兒郎當的笑，手裡還拎著便利商店剛買的甜點袋。

　　「我的天，兄弟，你這是幹啥去了？人體彩繪新技法啊？」他一眼看到提恩的臉，驚訝中帶笑，語氣戲謔十足。

　　提恩懶得理他，伸手揉了揉臉，悶聲道：「你再笑，我也給你來兩筆。」

　　「好啊，反正我畫起來也不會比你醜。」凱恩笑得一臉欠揍，隨意坐到他身邊。「說吧，怎麼回事？感情糾紛？」

　　「才不是。」提恩白了他一眼，假裝專注地盯著電視，懶得搭理。

　　「那是什麼？打賭輸了？校內決鬥？」

　　「⋯⋯我說沒事就是沒事。」提恩煩躁地拿起手機裝忙，卻忘了畫面還停在搜尋頁。

　　「咦？諾亞？」凱恩一瞥螢幕，語氣一頓。

　　提恩下意識將手機收回，但顯然晚了一步。他皺眉問：「你也認識他？」

　　「當然認識啊。」凱恩輕鬆地笑了笑，邊拆甜點邊說，「他是我大學同學。」

　　「⋯⋯什麼？」提恩怔住，原本冷淡的表情頓時認真起來。「你說森學長是你同學？」

　　「沒錯。」凱恩點點頭，還裝模作樣地比了個心。「我們還在同一門選修課上搭過組喔。」

　　他眨了眨眼，有些狐疑地傾身過來：「話說你查諾亞幹嘛？不會是對人家有意思吧？」

　　「才不是。」提恩嘆了口氣，「只是想確認一些事。」

　　凱恩挑眉，沒追問太多，隨口補了一句：「不過我先說喔，諾亞那傢伙有點怪。」

　　「怪？」

　　「嗯⋯⋯不是壞的那種。」凱恩想了想，戳了戳蛋糕，「他這人挺溫和的，也不多話，但有個明顯的特徵。」

　　「什麼？」

　　「他好像本能地排斥Omega。只要有Omega靠近，他就會微妙地後退一步，真的就像開關一樣。合作也是選Alpha或Beta，從不和Omega同組。有人說他是潔癖，也有人猜他是不是戀愛恐懼症。」

　　提恩微微睜大眼，心口某處像被什麼輕輕敲了一下。

　　凱恩耸耸肩：「不過這年頭，Alpha跟誰走得近、走得遠，理由多的是。」

　　提恩不語，只是用指節輕敲沙發扶手，那動作不大，但他知道，心裡的某些想法，已經悄悄浮現。

　　「凱，我可以請你幫我件事嗎？」

　　凱恩看了他一眼，也沒問為什麼，只是舉起拳頭輕碰他肩膀，像往常那樣默默表示——交給我

　　沙發上的兩人陷入短暫沉默，只剩冰袋裡融化的水珠滴落在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

　　距離和提恩爆發衝突那天，已經過了好幾個星期。時序悄悄進入晚秋，校園裡的銀杏葉黃了，風吹過時像金色的浪潮洶湧翻湧，卻也未能掀起李歐內心的平靜與波瀾。

　　他重新拾起往常的節奏：清晨跑步、準時上課，午餐時間則依舊選在陽光斑駁的角落靜靜讀書。好像一切都沒有變過，仿佛那場與提恩的衝突只是夢中片段。然而，真正令他感到詫異的，是那場風波竟如同曇花一現，在短暫綻放後迅速凋零。

　　他原本以為，隔天起自己會被提恩帶著一群alpha小跟班圍堵在走廊角落，或許是找他對質，或許乾脆直接上演第二輪打鬥。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詰問，沒有報復，甚至連一封訊息、一個眼神都沒有傳來。

　　剛開始的幾天他還保持著警戒，特別留意背後是否有人悄悄接近、鞋櫃裡會不會多了什麼黏糊糊的「驚喜」。但日子一天天過去，風平浪靜地讓人幾乎忘了那場衝突的存在。等到一週後，他甚至開始質疑——是不是他想太多了。

　　「搞不好⋯⋯那傢伙知道自己理虧，所以不敢來找我麻煩？」李歐這麼想過。

　　在那樣的猜測之下，提恩的沉默不再是一種高姿態的輕蔑，而成了一種心虛的體現。李歐便將提恩從「值得敬重的對手」的位子上徹底拉了下來，甚至開始感到一絲譏誚與失望。

　　這天午後，陽光從窗外斜照進教室，金光灑落在課桌邊的書頁上。李歐照常坐在角落的位置，雙肘撐在桌上，手指輕輕翻動書頁，眼神專注，神情淡漠。他完全沉浸在閱讀的世界中，彷彿外界一切都與他無關。

　　然而，一道突如其來的陰影打斷了他的專注。

　　三道人影突兀地擋在他的桌前，打斷了窗邊午後原本安靜的氛圍。

　　李歐抬起眼，一眼就認出眼前的人──正是那三個在教室裡散播諾亞謠言的足球社員。

　　李歐的眉頭瞬間皺起，語氣冷淡，「幹嘛？」

　　他心裡頭瞬間拉高戒備，暗忖：提恩那傢伙終於忍不住了？結果自己不來，反倒派了三個小嘍囉？太小看人了吧。

　　論打架他不覺得自己會輸給這三個只會動嘴皮子的傢伙。他下意識掃了一眼三人的站位，左手悄悄捏緊桌角。這三個雜魚要是敢動手，他不介意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那天打贏提恩的人。

　　然而三人之間你看我、我看你，居然沒人願意開口。

　　「誒，你先說⋯⋯」

　　「你比較會講啦⋯⋯」

　　「是你害我們來的！」

　　李歐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乾脆闔上書，冷冷地道：「不說話就別擋路，妨礙人學習。」

　　那眼神像是在看垃圾。

　　三人被那眼神一激，本能地低下頭，像三隻被逮個正著的流浪狗。

　　「對、對不起⋯⋯我們以後不會再亂傳沒有根據的傳聞了。」

　　李歐一愣，「蛤？」

　　語氣不是質疑，而是根本沒料到會聽見道歉。

　　為首的男生硬著頭皮補了一句：「那個傳聞是我哥說的，根本跟提恩學長沒關係，是我們太愛八卦了⋯⋯」

　　另一個膽小的男生連忙補刀：「我們已經從隊長那裡知道真相了，然後⋯⋯被警告不能再亂講。」

　　「真相？」李歐蹙起眉頭，目光轉為銳利。「什麼意思？」

　　「就是⋯⋯森學長根本是被陷害的⋯⋯」

　　「誰說的？」

　　「賽、賽斯隊長⋯⋯他昨天特地把我們叫去講了一次，還說誰再提就踢出足球社。」

　　李歐怔了一下，腦中浮現出提恩那雙帶著倔強與桀驁的眼睛。他居然會⋯⋯主動去澄清？這不像他一貫的作風。

　　「他是從哪裡知道的？」李歐心中的問號愈發密集。

　　他還想問更多，但三人顯然一心只想快點逃離這場令人尷尬的對話。

　　「總之就是這樣，你別再找我們隊長麻煩啦。」語氣像是在為自己開脫，又像是急著把責任踢得遠遠的。話一說完便像觸電般拔腿就跑，腳步聲亂七八糟，活像三隻老鼠竄進儲藏室。

　　李歐看著他們的背影，一動不動，腦中一片混亂。

　　提恩知道真相了？他怎麼知道的？他怎麼會……

　　不，不只如此。他不但知道了，還採取行動阻止流言，甚至為了這件事開口面對那群平時最喜歡搬弄是非的隊員。那可是提恩，一向驕傲、目中無人的alpha。

　　李歐下意識咬了咬唇，手指緊握著書角，胸口悶悶的。

　　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在他胸腔悄悄翻湧。

　　那一刻，他有些動搖了。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搞錯了什麼。

　　「該去找他談談了。」他想著，腳步已經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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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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