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還在關心兒女私情時,在校場另一方,來自蘭特鎮的守備隊長,卻如坐針氈。
守備隊長初到來時還神情輕鬆,看見校場細小老舊,更心生嫌棄,但經過尊貴的騎士大人的教誨後⋯⋯
「記住所有事情了嗎?可別要出甚麼意外啊。」恩格一臉冰冷,眼神鷹隼般銳利。曼治在旁邊,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微笑,卻誰也看得出他城府極深。
「卑⋯⋯卑職記住了⋯⋯」守備隊長面對恩格,連頭也不敢抬起。他心想,自己好歹是勳爵大人的妾侍的遠房親戚,他以為羅夫會幫忙調解,誰不知那平日趾高氣揚的使者大人,竟然只笑瞇瞇看著自己被訓示、被排滿每日的行程,還要自己向這位騎士大人的長子匯報,萬分後悔自己搶了這份「優差」!
「呵呵,難得恩格大人提點你,還不好好道謝?」羅夫見時候不早,看戲也看膩了,終於捨得打圓場。
「是的!感激騎士大人的教導,卑職馬上開始工作!」
「好,你退下吧。」恩格一揚手,守備隊長立刻溜走遠去。恩格向曼治點一點頭,曼治便向羅夫告退,如影隨形般跟上那倒楣鬼。
「騎士大人,已經是中午時分,既然事情都交代好,我們馬上出發好嗎?」羅夫客氣地說。
「抱歉讓使者大人久等了!就聽大人的提議,我們馬上出發吧!」恩格也客氣地回應,然後轉身大喝:「格林軍列隊!」
恩格聲如洪鐘,整個校場無人聽不見。
李斯特在最後時刻,把父親為他特別趕製的匕首,綁在自己的左大腿。
母親和姊姊都哭夠了,臨別時反而大家都冷靜下來,寬容地擁抱作別。
不料他一時心虛,朝向嘉維琳看一眼,果然對上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害他一個措手不及,點頭微笑便別過臉去。
他輕輕嘆一口氣,又不禁笑了一笑。雙手拍一下臉,抖擻精神,便提起裝備列隊。
皮甲、圓盾、鐵劍,是格林軍的基本裝備。
恩格和羅夫檢閱軍隊,看見一眾格林軍人軍容整齊,就算是數名臨時加入的新兵,均顯得意志堅定。恩格滿意地點頭,心想不枉自己的心血。現在只希望這些心血結晶,不會枉送性命。
「出發!」恩格再大喝一聲。
「領命!」其餘三十九名軍人齊聲大喝,撼動了整個校場。
冷靜如李斯特,此時也略感熱血沸騰,儘管他和其他新兵,只跟在隊伍的最後一列,從後保護輜重馬車。
以李斯特前世的標準,在任何國家中,四十人規模只能算是小隊,但在現世,一般小鎮人口不足千人,四十人的軍隊已是不容忽視的勢力。
如此勢力在野外行走,自然不大機會遇上麻煩。
所謂野外,是指未有冊封的土地。市民可以自由開墾,甚至建立聚落,不受貴族統治,亦不用登記戶籍,因此不用承擔稅項和徭役,但是壞處是不受軍隊保護,經常面對盜賊團或野獸的威脅,而且缺乏市集交易,因此無論軍事或經濟上,都要倚賴附近的市鎮。
格林鎮是軍事實力較強的小鎮,圍繞市鎮周邊的村落亦較密集。
行軍第一晚,恩格選擇在一條熟悉的村落落腳。村民早知道格林軍要來過夜,為軍隊預備了不少食物,更為恩格和羅夫兩位尊貴的大人,各自提供房子休息。可是第二天開始,村落越來越疏落,晚上要在野外紮營露宿,幸好連續數日都沒有下雨,還頗清涼。
第四晚,恩格選擇在某樹林旁紮營。
軍隊有十餘匹馬,屬於兩位大人、前鋒隊和輜重車隊。把馬韁繩栓在粗壯的樹幹,李斯特與施薩便開始餵馬。
他們今日沒有經過任何村落,甚至瞧不見一個外人,施薩早就悶得發慌,整天都在嘟囔,甚麼時候才可以上沙場殺敵。李斯特倒是專心一致——或說是已放空心神,只默默餵馬,但忽然一道閃光,把他的精神拉回來。
原來是嘉維琳贈送的銀戒指,不慎掉落地上,反射了圓月的白光。
現世都有月亮,而且最多的時候有三個,只是個頭比前世的月亮要小得多。
白月是當中最大個頭,在夜空中,大約是前世月亮的七成大小,亦是唯一會高掛頭頂的月亮。
其次是紫月,佔夜空只有白月的一半,而且很多時候都貼近地平線。
藍月的個頭與紫月相若,但不常出現於海牙王國的夜空,聽說在其他王國倒時常可見。
如若要海牙王國,同時看見三個滿月,聽說要八十多年才出現一次,所以絕大部國民的生命裏,也沒有機會看到。李斯特屬於幸運的一代,按推算只要再等兩年,便可見證三個滿月當空的奇景。
李斯特在前世亦喜歡賞月,特別是人生最後數年的中秋節,挑著燈籠、點燃蠟燭,在河畔的公園與妻子和女兒一邊玩耍、一邊賞月。
「月色真美。」他很久沒想起這些往事,甚至對妻兒的相貌有些模糊。
數算日子,妻子已經步入中年,不知道多了多少皺紋和白髮;大女兒亦已長大成人,也許已經有心儀的男生,又也許已成為別人的母親;還有一個自己還沒見過一面、當時還沒出生的小女兒,也是青春少艾了,她會對我這個虛無的父親,有任何思念嗎?
他拾起銀戒指,拍一拍似有還沒的灰塵,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
「真希望快點打仗呢⋯⋯」施薩又發起牢騷,隨意把牧草掉在地上,一屁股倚著大樹坐下來,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到真正開打的時候,你別嚇到尿褲子就好。」李斯特冷笑一聲說。
「嘿,對方還沒看到我,就已經死在我的神箭下,我怎會尿褲子?」他裝作發了一箭,語調輕鬆說:「倒是你,每次打盜賊團都不要命似的,又衝前、又殿後,今次對手是正規軍,不會讓你來去自如的。」
李斯特略感愕然,覺得這大男孩彷彿成熟不少,有些老懷安慰:「不會啦。打仗不是打野賊,敢不聽老師和長官吩咐,懲罰可大了。」
「就不知道對手有多強,有沒有機會遇上『異能者』呢?」
「不是還有兩天便會遇見嗎?曼治介紹過,蘭特軍的朗格將軍,就是貨真價實的『異能者』。」
「那不過是厲害一些的大力士,真正的異能者是會用法術的!」
「法術嗎?」李斯特想起前世的魔幻小說,又說:「假若敵軍有魔法師,我們恐怕要全軍覆沒了。」
「放心,我一定一箭把他射死。到時候,我就是大英雄了!」施薩又裝作發箭,然後一臉得意的哈哈大笑。
「瘋子。」他下意識摸一下腿上冰冷的匕首,也竟有一絲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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