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越來越大了,幾乎要將視線完全吞噬。白茫茫的一片裡,陳宥璿戴著風鏡,腳步穩定地走在最前方。他的身後是一支整編不久的人類軍小隊,衣領與防風外套都被雪壓得硬挺,喘息聲混著呼氣在寒空中結霜。
沒有傳送陣,沒有軍卡。他們只能徒步。
「加快速度,不要讓雪掩了路!」他回頭喊了一聲,語氣沉著卻急促。
為什麼不傳送?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0frWdr4YH
傳送陣每次啟動後都會留下魔力殘留痕跡,即使很微弱,也足以讓擅長感知魔力的瑪多爾偵查兵鎖定方向。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xZBbOHSxJ
而現在,他們所在的位置太靠近邊境線——一旦被瑪多爾軍追上,這支隊伍撐不過一場正面衝突。
為什麼不開軍卡?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k1CkMKrjY
因為這場天氣根本是場惡意的圍剿。暴風雪封住了山路,能見度不足五米。履帶車在這樣的地勢只會卡在冰層裂縫裡,連發動都困難。
只能徒步。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口上,寒意從靴底滲入骨頭,濕冷將他們的意志一層一層包住,像是無聲的審問:「你們為什麼還在走?」
但他們還是走著。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uuHkkOcI5
因為他們身後,是即將被敵軍包抄的研究站,裡頭還有三十多名技術人員與一批尚未轉移的能源晶核樣本。
陳祥齊頂著風雪,整個人像被雪抹過一樣,眼神死地走上前,滿臉無奈又凍得發紅。
「學長!學長!我們就不能等風雪小一點再出發嗎??」他幾乎是靠吼的,聲音被風割得發啞。
陳宥璿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前方那片雪白山道。他的護目鏡上結著霜,臉頰被風刮出紅痕,但語氣依舊冷靜:「我們在雪線上,這種風雪……可能三天都不會停。」
「三天……?」陳祥齊的臉幾乎變成絕望的圖騰,「那我們會死在這裡吧?」
「所以要繼續走。」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plRiBa2Fo
陳宥璿回頭望他一眼,視線堅定,「等到風雪小一點的時候,我們就會變成靜止不動的標靶。」
他頓了一下,補上一句:「如果你想死在比這更冷的地方,我不介意讓你現在原地紮營。」
隊伍裡傳來一兩聲悶笑,但更多的是重新拉緊背包帶、踏上冰雪的聲音。
雪落得更重了,像一張白網,無聲無息地蓋下整片山林。每個人的腳步聲都被雪層吞沒,只剩下呼吸聲與風嘯聲在隊伍之間輪迴。
他走在最前面,手裡握著軍用導靈羅盤。這種羅盤能在強魔力干擾下維持方向校準,是他們現在唯一的依靠。羅盤指針略略顫動,象徵著前方的地磁並不穩定——附近可能有天然魔石礦脈,或是……已經被設下的干擾法陣。他沒有說出來,隊伍裡已經夠安靜了。他能聽見一些士兵的輕咳與打顫聲。雪已經快蓋到膝蓋了,腳步越走越沉,像陷在冰冷泥淖裡。
「……我們還要走多久?」有隊員低聲問。
「走到不能走為止。」陳宥璿的聲音短促而乾脆,不容質疑。
走在隊伍中段的通訊兵小心翼翼地檢查手上的老式通訊水晶,屏幕上只剩下微弱的魔力紋路在閃爍。他緊張地抬起頭望了望周圍,雪霧裡什麼都看不見,連後方的腳印都在數分鐘內被抹平。
這種孤立感就像一雙手,悄悄掐住所有人的喉嚨。
風變得更尖銳了。像有什麼在呼喚、在嘶鳴。
他們只能繼續前進,沒有人敢停。因為所有人心裡都明白: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6smUyWK5n
他們不是在穿越風雪。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Jx2Ta0SkQ
他們是在敵人的領地裡,掙扎不讓自己暴露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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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宥璿低著頭皺著眉看著那有些混亂的羅盤,不遠處突然傳來一些講著瑪多爾通用語的不知名種族,「快走。」
他眉頭一皺,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抬手,做了個戰術手勢。
隊伍瞬間靜止。每個人訓練有素地壓低身體,融進風雪之中。雪片落在軍裝上,瞬間掩蓋了他們的存在。
那一聲「快走」並不大聲,卻在這片死寂的雪地裡格外刺耳。
語調急促,帶著壓抑的驚慌。那不是巡邏、不是搜尋,那是一群人正在逃命。
陳宥璿壓低聲音,對陳祥齊做了個前探手勢:「偵查。」
陳祥齊臉色發白,卻還是立刻抽出短劍,身形快速貼著雪地滑出。
幾秒鐘後,他回來了,臉色比剛剛還要難看。
「不是瑪多爾軍,是難民。混血族群,大約五六人,其中兩個受傷。他們手上抱著小孩。」
他們彼此都沉默了一瞬。
這種時候出聲的人類或瑪多爾難民,不只可能暴露自己的蹤跡,也可能會把整支隊伍拖下水。
他看了眼天空,風雪仍未停。他知道,魔力殘留會在這種濃雪中滯留得更久。一旦剛才的聲音被巡邏魔物或瑪多爾偵測兵聽見,搜捕隊可能已經在路上。
「我們走左側山坡,繞過他們,」他聲音壓得極低,「如果他們跟過來,就不當他們存在過。」
他說得冷硬,但眼中卻有一絲不捨。
這不是第一次了。
——這片雪地早已埋過太多求生者的聲音。
隊伍重新啟動,向左偏移。
但風雪中,那一句「快走」,像利刺一樣,卡在每個人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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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夜裡,陳宥璿蹲在半掩的山岩後,從望遠鏡裡冷靜地掃過研究站外圍——那是一片被瑪多爾軍團團包圍的白地獄。
遠處瑪多爾軍營地的魔法火炬散發著詭異藍光,將雪地映得發亮。哨兵的身影在營帳間來回巡邏,咒術結界像一道道透明波紋懸浮在空中,警戒著任何靠近的魔力波動。
「……不愧是前線精銳部隊。」陳宥璿低聲,語氣平靜,「結界頻率換得很勤,完全就是預備迎接突襲。」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陳祥齊伏低身子湊上來,身上還沾著乾雪和泥灰。
「確認過了,東側斷崖那邊確實有一條老式補給通道,現在看起來沒封死,但附近有兩個哨點,還有一個咒術感應台。走那邊不容易。」
陳宥璿點點頭,又掃了眼地圖,半晌才說:「但其他方向更難切入——南邊結界太強,北邊是他們的戰法集結區,等於自投羅網。」
「我們真的要今晚打嗎?」另一名士兵壓低聲音問,「對方人數是我們三倍,還有魔法支援,一個決策錯……」
「我們沒有退路,也沒有時間,」陳宥璿平靜地打斷他,「如果等到明早讓他們打進研究站,這條前線就會徹底崩掉,後面幾個礦區跟封印區會連鎖暴露。」
「……研究站裡的研究人員呢?」陳祥齊問。
「只能撐到我們進去再說。」
空氣凝結,只有雪落的聲音。
這一夜,他們是唯一的阻線。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EGltr1jr7
這一夜,所有人的命運,都被迫壓上。
陳宥璿重新壓低身子,沉聲下令:「通知各小隊,凌晨三點,各路同步突襲,先破東側結界,打亂他們的內部部署,再往主營地推。」
「誰擔任誘敵?」陳祥齊問。
「我。」
氣氛微震。
「學長——」
「不討論了,三點行動。」
雪更大了。天更冷了。
但今晚的血,會比雪還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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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宥璿低頭,望著掌心那串水晶手鍊。
夜色裡,手鍊上的十顆半透明水晶微微泛著星光般的光暈,彷彿呼應著風雪中潛藏的壓力。指尖輕輕摩挲過最末端那一顆晶球,冰冷、細緻,裡頭似乎仍殘留著琥珀當時交付時掌心的餘溫。
「……十次。」他在心中默念,「只能用十次。」
他還記得,那是她冒著被軍法審判的風險偷溜出來,親自交給他。雖然不是什麼軍部配發的高階補給,也不是什麼祕密技術物資,但是是琥珀親手編織的。
每一顆水晶,都是她自己研磨、注入魔力製成。連繩結都是她用舊制服布料撕成細條慢慢織成的。這是她偷偷在軍營裡、在自己身份夾縫中唯一能為他做的事。
陳宥璿的指尖輕輕碰了一下最末端那顆水晶,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李孟軒他們那個隊伍什麼時候會趕過來?」
他忽然開口,聲音低穩。
陳祥齊嚇了一跳,迅速回應:「預計凌晨四點半前能靠近外圍,但要等我們打出缺口,他們才有辦法跟上支援。」
「……太晚了。」陳宥璿低語,眼神落在那一顆顆冒著微微星光的半透明水晶上,像在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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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普通的任務。他知道今夜若不出手,研究站就會淪陷,瑪多爾軍一旦拿下這個點,整個亞線戰局就會出現缺口。
他仍然看著手鍊,彷彿在權衡什麼。
一顆水晶,可以救一條命。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J1TMEtENZ
兩顆,能讓一個小隊起死回生。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BEgRwzf8F
三顆……就能讓他衝進前線而全身而退。
但這手鍊,只有十次。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tQqC9abef
也是琥珀唯一一次,用她自己的方式,保護他。
「我們不能等他們。」他低聲開口,像對自己說,也像是在宣判,「這場仗——我們先開。」
風雪呼嘯,但掩不住他語氣裡那份決然。
陳宥璿聲音不大,卻在風雪與壓力中像一道清晰的命令劃開夜色:
「叫通訊兵連絡上李孟軒的隊伍,通知他們我們三點會開始行動,讓他們直接跟上。剩下的,先養精蓄銳。」
陳祥齊一聽,立刻點頭:「是!」轉身就往後方的臨時帳篷跑去找通訊兵。
隊伍中傳來一陣壓低聲音的動作聲與調整裝備的喀啦喀啦聲。原本緊繃等待命令的士兵們終於有了時間喘口氣,有些人靠著牆坐下,有人小心擦拭武器,更多的人則是把披風拉緊,縮在角落閉目養神。
風雪仍未停歇,像是想壓垮這些人的最後一點意志。
但命令一下,節奏穩定了。
陳宥璿站在略高一點的岩坡上,披風隨風飄起,手緊握著那串水晶手鍊。他沒回頭看隊伍,卻能感覺到那份凝聚——就像被這場雪凍住的火焰,一旦點燃,就是吞噬一切的戰火。
三點,一切會開始。
風暴前的寧靜,反而讓人心跳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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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43區實戰學院・訓練後勤設施後院
熱水霧氣在寒冷的早春午後緩緩升騰,瀰漫在寬敞的洗狗槽四周。明明是一個和平常訓練毫不相關的場景,但此刻卻帶著詭異的肅穆與壓抑的崩潰感。
「你確定牠不是要爆炸了嗎?」希澤皺著眉,手上緊抓著火焰小狗瑪瑙的兩隻前腳,語氣已經從嘲諷轉為深切的懷疑。
「我覺得牠屁股那邊的溫度上升了……!」琥珀死命撐著,臉色蒼白。
「放輕鬆。」陳宥璿無奈地用手套搓著特製的控火泡沫清潔劑,一邊耐心洗著狗頭旁焦黑又冒煙的毛團,「你們再不抓緊,我們三個今天就會一起變成火供。」
水流順著瑪瑙身上的焦黑外層流下,偶爾帶出些微的火星和啪啦聲,就像浸過水的燒炭,燒不盡的熱度依然頑強存在。這小狗正輕輕地「哼哼」低鳴著,火焰尾巴還在微妙地左右搖晃,看起來心情居然不壞。
「我真的不懂,總教官到底為什麼要養這種東西……」希澤一臉生無可戀。
陳宥璿嘆了一口氣,語氣平靜:「因為瑪瑙是芙蕾雅失控的火符召出來的,瑟琳覺得這是緣分……她還說這叫『命定之焰』。」
琥珀:「……我懷疑她是為了懲罰我們才養牠的。」
火焰小狗突然「嗚汪!」一聲,四肢一蹬,水花四濺,陳宥璿整個被噴了一臉泡沫。
希澤和琥珀默默地轉開頭,努力不笑出聲。
陳宥璿深吸一口氣,瞇著眼看著濕漉漉的火焰狗,然後擦掉臉上的泡泡,低聲道:「我真的應該去申請外勤任務的。」
泡沫順著瑪瑙焦黑的毛滴落在地面,熱氣混著火星噼啪作響。陳宥璿一臉無奈地繼續刷著那隻火焰狗,而瑪瑙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水療相當滿意,火焰尾巴搖得更加起勁,差點燒到琥珀的袖口。
琥珀終於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外勤任務有芙蕾雅跟孟軒就夠了,你這裡比較適合。」
陳宥璿翻了個白眼,懶得回嘴,只默默更用力地搓著瑪瑙身上那片焦痕。
就在這時,後院的木門被推開,腳步聲在石板地上迴響。
洛恩緩步走來,手上拿著訓練資料,旁邊還跟著一名撐著黑色陽傘、氣質冷冽的血族男人。他皮膚蒼白,黑髮整齊地披在肩後,紅眸在陰影中隱隱閃著光。
「老師,有人找你。」洛恩不緊不慢地開口,聲音一如往常的溫和懶散。
陳宥璿聞聲抬頭,剛好與那名血族男子的視線對上,愣了一下:「……裴淵?你怎麼來了?」
裴淵收起傘尖,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眼神帶著熟悉的諷刺與溫柔:「來看看以前的隊友過得如何。結果一來就看到你在給一坨火球洗澡,真讓人感動。」
火焰小狗「嗚汪!」地叫了一聲,剛好噴出一縷小火苗,直直朝裴淵的鞋尖舔了過去。
陳宥璿一邊猛地拉回狗繩,語氣平淡:「歡迎回來,裴淵。」語氣雖然平淡,但眼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安心與懷念掠過。
琥珀歪著頭好奇地盯著裴淵,語氣帶點孩子氣:「血族?那你會吸血嗎?」
裴淵懶洋洋地眯起眼,唇邊勾起一抹曖昧不明的笑容,兩顆尖銳虎牙若隱若現,接著又露出兩顆——總共四顆鋒利的獠牙在光下閃爍冷芒:「你覺得呢?」
他的語氣又輕又緩,像夜裡撫過脖頸的寒風一樣帶著挑釁。
陳宥璿頭也沒抬,語氣平靜卻帶著一點無奈:「裴淵,別用這招嚇我的學生。」
琥珀卻沒被嚇著,反而更感興趣了,兩眼亮晶晶地盯著裴淵,然後——
她張嘴,露出自己整齊卻異常尖銳的一整排尖牙,還刻意發出「啊——」的聲音,像在展示戰利品:「欸,我也有!」
氣氛微妙地凝滯了半秒。
裴淵沉默地看著琥珀那張像是混血魔獸一樣的嘴,臉上的笑容明顯抽了一下,然後轉頭看向陳宥璿。
「……你不覺得你的學生比我驚悚嗎?」
陳宥璿默默刷著瑪瑙,淡淡回了一句:「我每天都在重新定義極限。」
瑪瑙「啪!」地炸出一串火星,像是在替他附和。
希澤甩甩手抱臂站在一旁,眉梢微挑,語氣懶散地說:「看來我們老師的朋友蠻惡趣味的,還愛嚇我們這群後輩,真有精神。」
他語氣不帶敵意,反而像是在吐槽某種有中二病的長輩。
裴淵聞言轉過頭,眼神從希澤身上慢慢掃過,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個魔族小朋友倒是看起來……蠻好吃的。」
他故意將尾音拉長,語氣像是在試探,也像在玩味。
希澤眉一挑,張口剛要回話——
「去喝你的番茄汁。」陳宥璿語氣平靜,眼皮都沒抬一下地丟出一句。
裴淵無奈攤手:「唉,現在的老師都好兇。」
他從袖子裡慢悠悠地拿出一瓶暗紅色的玻璃瓶,打開後輕啜一口,露出滿足的神色。
「不過番茄汁也不是不能接受啦……就是味道沒那麼鮮活。」
琥珀湊過來低聲問希澤:「你覺得他真的只是在喝番茄汁嗎?」
希澤眼神微妙地看著裴淵:「我覺得……他可能只是嘴饞。」
洛恩原本站在一旁靜靜看著。當裴淵啜著那瓶暗紅色液體,語氣曖昧地說出「蠻好吃的」時,他的眼角不自覺抽動了一下,然後悄悄地往陳宥璿身邊靠近,刻意拉開與裴淵的距離。
陳宥璿一邊刷著還在冒火的瑪瑙,一邊側頭看他:「怕他?」
洛恩小聲:「他看起來會咬人。」
「不會。他是外交官,咬人之前會先寫報告的。」
裴淵聞言笑出聲,露出那一口雪白尖牙:「哎呀,你還是這麼毒舌。放心吧,血族現在是文明社會的模範,咬人會被取消外交豁免權的。」
琥珀歪頭看他:「外交官?那你是來幹嘛的?」
裴淵把陽傘收起,輕拍外袍上的灰塵,語氣優雅:「剛從世界政府總部回來,協談了一點關於瑪多爾與地球魔能共享協議的細節。他們果然還是喜歡拉扯,尤其是在限制條約細節上。談完就順道來看看老隊友——」
他看了陳宥璿一眼,笑意加深:「比如我們那位總是頂著所有戰術壓力的指揮官大人,還有那可愛的小學弟。怎麼?他現在成老師了?」
陳宥璿乾脆利落地點頭:「不想再回外交桌上吵架,也不想當士官了。教教學生,反而比較清靜。」
裴淵挑眉:「如果你覺得亞43區這群學生叫『清靜』,那我也不多說了。」
希澤語氣平靜地開口:「你剛談完的內容跟瑪多爾人有關嗎?」
「有一點。」裴淵轉過頭看他,「血族現在雖然是中立,但如果世界政府繼續一意孤行,擋著瑪多爾的利益不放……戰火可能撐不到明年就會燒到各地。我來,是想知道你們這邊的判斷、佈局——當然,順便看看老朋友還活著沒有。」
琥珀:「你怎麼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暗示災難要來了?」
裴淵露出一個無害又不懷好意的微笑:「因為它確實來了。你們最好準備好。」
現場一時間靜了下來,只聽見瑪瑙啪啦啪啦甩著濕漉漉的火毛,吐出一點點煙霧。
陳宥璿將被洗得黑黢黢、還在冒火星的瑪瑙隨手往旁邊草地一放,瑪瑙砰地一聲落地,像塊滾燙的炭塊一樣咕嚕滾了幾圈,最後癱在陽光下呼呼冒煙。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3yCxpebWu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在一旁的石椅坐下、仰頭曬太陽,微微瞇起眼。「……什麼意思?」他挑眉看向裴淵,語氣不疾不徐,卻隱含一絲警覺。
作為普通指導老師的他,自然沒被告知世界政府內部對於瑪多爾的最新動向。
裴淵慢條斯理地撐開陽傘,像是在曬午後茶一樣,語氣依舊溫和:「世界政府正在收回當初答應我們瑪多爾的礦場,說是『暫時管理、進行安全檢測』。」
他頓了頓,目光平靜地望向遠方天空:「現在,已經有三個礦場被軍隊駐守。我這趟來,就是為了協商。或者說,爭執。」
希澤原本靠在樹下,聽到這裡眉頭微皺,冷靜問:「不是有條約在嗎?那可是雙邊簽署的協議。」
裴淵聳了聳肩,語氣輕飄飄:「他們說條約裡有『安全例外條款』,如果懷疑某些礦場有失控的魔素活性,便可以由世界政府介入。」
琥珀悶哼一聲:「這種理由根本是——」
「政治語言,總是會找出漂亮的藉口。」裴淵接話,神色平靜地望著陳宥璿:「而我剛剛談完的結果是——他們不打算退兵,還計畫再接管兩個關鍵地脈聚集點。」
陳宥璿沉默了片刻,眼神冷下來:「這下子…瑪多爾那邊不可能不反應。」
「已經有部分強硬派開始行動了,雖然還沒全體動員,但……離全面衝突也不遠了。」裴淵把玩著手中銀質戒指,語氣像是在陳述天氣一樣。
洛恩低聲問:「……你過來,是想叫我們準備好?」
裴淵笑了一下,轉身看向幾人:「我不是來『叫』什麼。我只是來看看,未來這場局裡,有哪些老朋友還願意動手。」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陳宥璿,聲音略微低了些:「還有一點我必須說——這次的礦場糾紛……不單純。裡面可能有其他勢力在暗中推波助瀾。」
陽光穿過雲層灑落,地上的火焰小狗打了個哈欠,舔了舔燒焦的爪子,整個空氣中卻慢慢浮出一股壓抑的味道。
當裴淵說完那句「裡面可能有其他勢力在暗中推波助瀾」後,空氣似乎凍結了一瞬。
但他忽然轉了語調,唇角揚起,露出一個明亮得幾乎讓人無法忽視的笑容。那笑容太過燦爛,太過無害——卻又因那四顆閃閃發亮的尖銳虎牙,而顯得不安分地詭異。
「不過沒事的呀,」他輕鬆地說著,甚至轉了個圈,張開手臂像在迎接陽光,「我可是個『外交官』喔。讓兩邊和平相處,可是我的工作,小朋友們。」
他刻意強調了「小朋友」三個字,語氣親暱得像在逗貓,卻讓一旁的希澤與琥珀同時皺起了眉。
洛恩默默地又往陳宥璿身邊靠了半步,低聲嘀咕:「我還是不太喜歡這種笑得太燦爛的大人……」
陳宥璿沒說話,只是望著裴淵那張笑容底下深不可測的臉,眼神微眯。
他知道——裴淵這人,笑得越無害的時候,才越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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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依舊在呼嘯,白霧遮蔽了視野,凌晨三點的夜色冷得像刀,刮在臉上彷彿能削下一層皮。
陳宥璿站在一處覆雪的岩壁後,深吸了一口冰冷空氣,低頭確認身上裝備:軍刀掛在腰側、兩把半自動手槍妥帖地收在槍套裡,彈夾整齊排列在戰術背心的口袋中——每一個動作都快、準、無聲。胸口內層的口袋裡,他摸了摸那幾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爆符,是陳祥齊幾天前畫給他的,符紙邊角還帶點熟悉的墨香味。
最後,他指尖觸碰那串套在左手腕上的水晶手鍊——琥珀親手製作的救命符,每一顆晶石內都藏著一次大型治癒術的魔力。他沒有禱告,只是短暫地閉了下眼,然後睜開,目光冷靜、堅定。
通訊器裡傳來低沉的聲音:
「準備完成。」
他往前方看去,雪幕之後是被瑪多爾軍圍得水洩不通的研究站。今晚,這裡將點燃第一把火。
陳宥璿壓低身子,腳步在雪地上幾乎不發出聲響。他繞過一塊塊積雪掩蓋的岩塊,悄悄逼近東側防線。寒風從耳邊吹過,夾雜著遠處哨兵偶爾交談的瑪多爾通用語,他的呼吸緊貼在口罩內,凝成淡淡白霧。
那邊的結界原本是整個研究站周圍最密不透風的一層防護網,但陳祥齊帶著幾個高階言靈師提早滲透進去,這會兒早已在結界紋路中悄悄種下干擾咒式。現在,陳宥璿要做的,就是等那個微小破口出現——然後迅速切入。
他蹲在一處結晶化的枯木下,凝神觀察。果不其然,一絲細微的魔力波動在結界表面泛起波紋,那是干擾咒在發作。像池塘水面被丟入小石子,起了一圈圈漣漪。
就是現在。
陳宥璿腳步一踏,身形猛然竄出,刀鋒一閃,從結界尚未修復的薄弱處切入敵營。他像幽影一樣沒入黑暗,一陣風雪將他的身影遮掩,就像從來沒有人經過。
這一刻,誘餌已經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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