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落得很輕。幾乎沒有聲音。
房間安靜到連指尖碰觸皮膚時的聲音都能聽見,像指腹劃過紙頁,慢、柔,但不容許錯誤。
女孩坐在客人背側,身形筆直,雙膝交疊,握針的手穩得像機械。她穿著一件淺灰色貼身短T,下身是高腰淺藍牛仔短褲,長腿白皙筆直,腳上是一雙素色涼鞋,指甲乾淨,腳踝繫著一條細銀鍊。
她並不說話,只是專心,一針一刺。
在這種光線下,隱刺是看不見的。沒有墨,沒有色,只在陣式與氣場的準確交會下——皮膚內部才會被開出一層看不見的陣網。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Ckv3ocs2v
刺陣不像普通紋身,它不裝飾,它封鎖、護身、藏氣。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5nUDVpdWA
而隱刺,是其中最困難的一類。無形,無跡,卻能在關鍵時刻燃起。
她的長髮垂在肩頭,深褐色,光澤柔順,髮尾停在胸前。五官立體,眼尾帶著天然的上挑弧度,不笑時讓人不敢直視。嘴唇塗著豆沙色,薄得漂亮。她的臉上沒有多餘情緒,像一座無風的湖。
女孩低下頭時,脖子線條如弦月,鎖骨平滑。她的身體像是經過完美比例計算過似的,沒有一處多餘。短T貼合在身上,每次呼吸時,都看得到胸口輕輕起伏。
她在一個角落裡工作,工作室的光線不強,只亮著一盞對焦燈。四周陳列著奇形刺針、印泥罐與未開封的灰白陣紙。空氣裡有焚香未散盡的尾味,混合著中藥與鋼針的金屬氣息。
時間在這裡靜止了。
趴著的女客戶抓著床邊的布墊,手背滲著汗,不敢出聲。她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畫進」身體裡,一層層看不見的火,沿著背脊盤旋,從肩胛貼到尾椎。
針終於停了。
「完成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x5UuAsQUK
她開口,聲音淡淡的,有點沙啞。像連續靜坐兩小時後才第一次說話。
客人顫顫抬頭:「真的……會有效嗎?」
女孩沒回答,只站起來,把針具收回托盤,蓋上布蓋,動作乾淨利落。
客人猶豫一秒,從包裡拿出厚厚一疊千元大鈔,整齊包著紙套。她沒有要求收據,也沒有開口問價,雙手遞出。
她接過,點了點頭。
「接下來三天,不要靠近火源,不要做夢裡反覆出現的事。夢到蛇、火、風聲太大的路口,立刻來找我。」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13XWzT2dY
她補了一句,像是例行。
客人沒說話,只低低點頭。
女孩走進後方書架,把那本厚舊的線裝古冊放回架上。
上頭寫著三個被香火燻黑的字: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vRjxZTVhS
《陣魂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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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針具拆開、清洗、泡進消毒罐。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AyNNuucPx
每一支針都像她的骨頭,一段段拆下,再一段段洗淨。
客人已經離開,屋裡空氣仍熱著,像陣法還沒完全退場的餘光。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7rdcxjDtU
她彎身收拾時,眼角餘光掃過架上的那幾本厚書——沉重、斑駁、封皮乾裂,連灰塵都不敢落上。
最上頭的那本,是——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jm6xdoLD4
《陣魂錄》。
它的名字被舊香、血跡、墨水與歲月染得模糊,但她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這本書的樣子——不是現在這樣齊整,也不是什麼「大全」……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phk6U91kV
而是三年前,雨夜裡,一塊濕透的黃布。
那晚,她從工作室走回家的途中,在巷口撞見那個倒在雨中的老人。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xV4Eiqhyz
那人渾身血、眼白上翻,還硬塞了那塊染血布給她——像在臨死前,把某種沉重的東西強行甩給她。
她沒拒絕。
後來,警察來了。她說是路邊撿到的流浪漢。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nvwgBeJN7
沒人懷疑她。她長得太好看、說話太冷靜、太乾淨。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bg8xeUv9l
就像她的刺一樣——從來不露在表面,連罪孽也隱形。
三天後,一個沒寫寄件人地址的紙箱寄到她的門口。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dsvAUvIQ1
紙箱裡裝著三本書。
《陣魂錄》,記錄所有攻防陣式與咒法繪陣方式,包含結氣、走向、符圖、氣場控流……有些甚至是傳聞中失傳百年的禁術。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fIJDOPTAm
《嗜魂錄》,是心法,是修練,是氣與魂的相互吞噬,是讓術法「活」起來的內部邏輯與運轉核心。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0nNQG29Jt
《墮魂錄》,是對策與反噬,是陣術破解之法,也是屠陣者的殺人工具書。
三本書,像三道門。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07U53XKjf
她一腳踏進去,門就在背後消失。
她不記得後來是怎麼撐過那兩年。她幾乎封閉自己,不接單、不與人來往,白天練針、夜晚畫符,有幾次差點走火入魔——但那布上的陣法,她全部學會了。甚至還延伸出了自己的系統。
刺與法,從來不是對立的。
她把它們融合。
她是第一個這樣做的,也可能是唯一。
現在的她,有自己的工作室、自己的系統,也有一批願意花大錢求「命」的人。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WQqGdnioS
但那些書,還在。她從沒想過還給誰,也不知道該還給誰。
她拿起最後一支針,靜靜擦拭,手腕的細銀鍊輕輕晃了一下。
那一晃,好像把什麼東西從時間深處拉回。
她輕聲問自己一句:
「……你們到底是誰?」
想當然,沒人回應。
她正蹲著清理器具,酒精在金屬表面反射出冷光,空氣中有些刺鼻。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QvC9f2sfq
雨還沒停,窗邊濕氣未退。安靜得像世界剩她一人。
門被推開的聲音沒驚動她,風鈴也沒響。
她沒抬頭,只繼續擦著針頭——直到那聲音飄了進來。
「……張・宓・芸──」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PIydjFBah
語尾像糖融在水裡,甜軟,卻帶著不甘的氣。
她手一頓,眉微皺,像是被人喚醒。
「現在幾點啊?」那聲音又來了,柔柔的,但明顯在控訴,「妳答應我十一點過去……現在都幾點啦……十二點半欸……」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0MoSLrMl8
她拉長語尾,拖得像撒嬌又像抱怨。
張宓芸終於站起身,慢慢轉身看向門邊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女孩逆著門外路燈站著,黑髮濕潤地垂到腰間,微微捲著像剛從夜色裡走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8h0llOQAS
她穿著短版針織白毛衣,露出小巧精緻的肚臍與細腰,高腰長褲勾勒出玲瓏曲線,整個人既有氣質,又性感得毫不費力。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eEBXPGCPt
不笑時是高冷美人,一說話卻變甜得不像話。
兩人眼神交會。
「……妳下班啦?」張宓芸開口,聲音清淡低沉,像拂過石面一層霧,語調平穩得近乎冷靜,卻藏著一絲被打擾後的慣性寬容。
「我下班早就下了啊,是誰一直不來?」朋友走進來,換上室內拖鞋,一邊抱怨:「我等妳等到都快把店關兩次了啦!妳每次都這樣……」
她聲音甜得發軟,但語氣一副要發脾氣的樣子。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Cd34xhwTD
偏偏那種生氣像貓咪挖沙,聽著聽著也兇不起來。
「……這裡沒有酒。」張宓芸語調不變,眼神淡淡地飄過她手上的袋子。
「知道妳沒準備,我帶了──」她舉起提袋,玻璃撞擊聲清脆響亮,「自己店裡灌的,夠義氣吧?」
張宓芸接過袋子,輕輕一笑,卻依舊只抿唇,沒發出聲音。
「我整晚都在聞血味和墨味。」她語氣淡淡說著,轉身繼續清最後一套器具。
「我整晚都在看一堆男的偷看我胸部說『妳跟我女朋友長得好像』——」朋友語速輕快,聲音裡全是無奈與吐槽,「我們都沒多優雅啦。」
「……妳胸部本來就惹事。」張宓芸冷冷地回,低磁的語氣連調侃都像講陣法那樣專注。
對方哼了一聲,故意挺胸走到椅子旁坐下,翹起腿,彎眉一挑:「那現在,是不是要好好謝謝我等妳到這麼晚?」
「我還沒洗澡。」
「快點去,我不想邊喝邊聞妳全身酒精味。」她撐著臉頰笑,語氣甜甜的,卻不容拒絕。
張宓芸收拾好工具,抬眼看她一眼。
「……是是是,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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