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客廳,酒吧中鬧劇和善後工作讓有些累的倆人很有默契地屁股都摔進沙發裡。
「呼……真是折騰人的一晚,我也需要喝一杯了,你應該還是老樣子,對吧?你先坐著休息啊,詳細部份我們就邊喝邊慢慢……!」才剛重新起身走向廚房的班叔突然停頓,莉恩剛轉頭就看到一個模糊身影正朝著自己方向衝來。班叔立刻擋在面前,滴落在地上的鮮紅讓莉恩瞬間彈起。
「班叔!」是那個蒙面羅人,雖然隱藏面容,但莉恩絕對不會認錯那個眼神,是同一個人!
「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羅人喃喃低語著,莉恩感覺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但她已經下意識地抄起一旁的花瓶就要朝羅人的頭部砸去。
不過卻被一個奇怪又軟軟的觸感給阻止了。
莉恩看到肉色的章魚觸手……不對,沒有吸盤,就單純的……觸手?正圈住自己拿著花瓶的手腕阻止她攻擊。而且不只有一根觸手,有好多根……一根圈住她的腰身似乎擔心她會因重心不穩跌倒,一根纏住羅人持刀的手臂讓他無法再進行攻擊,一根正蠕動著……緩緩地探進面罩下擺。
那羅人發出詭異又痛苦的呻吟,莉恩不知道對方怎麼了,只能隔著面罩布料的起伏看見觸手的動作似乎有點……班叔的後頸衣領內又竄出更多肉色且粗細不同的觸手,其中一根正快速來到莉恩面前並輕輕纏繞住頭部一圈,應該說是刻意遮住她的視線。
「別看啊,這畫面有點……嗯,不太雅觀。」帶著調侃語調的機械音再度出現,但特別的是莉恩不是透過耳朵聽到,而是直接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就算你已經成年了,我還是不希望你看到這種東西。」
黑暗中除了視覺以外的感官都被放大好幾倍,花瓶已經脫離自己的手掌……被輕輕調整站姿而雙腳站地的踏實……羅人痛苦的呻吟……那特殊香氣再度出現,是帶著威士忌的辛辣、清雅的花香與成熟果實散發的甜香……莉恩終於確認,原來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等等!班叔,這羅人的聲音……我好像有聽過……。」沒有被束縛住的手指撥開遮掩視線的觸手,果然很輕鬆就撥開了,代表對方一直用很輕、很輕的力道……至少對自己是這樣。聞言,已經從身上竄出不少觸手的班叔鬆開在莉恩身上的所有觸手,讓後者走近將羅人的面罩給直接扯下。
果然是見過面的人,雖然現在他的嘴被好幾根觸手給撐開也不影響莉恩進行面部識別。看那觸手的動作似乎是打算直搗黃龍……嗯,如果班叔沒打算讓觸手從另一個洞鑽出來的話。
「他是……房東先生的兒子,我之前有看過他。」應該說只能算是一面之緣吧,莉恩心想。有次她下班回家時剛好遇到房東先生和另一個男人,他們正在替其他房客更換馬桶水箱的零件,那時打招呼後房東就跟她介紹說這位是他兒子,是來幫忙做水電的。說有任何修理需要,莉恩都可以直接跟他們說。
「你說的房東先生……是指現在正在等租約到期的那間?」班叔稍微偏過頭,大大小小的觸手把羅人五花大綁起來後懸在半空中,他握住刀柄直接把還插在自己右下腹的水果刀給拔出,鮮紅的液體沒有如莉恩預期的那樣噴湧而出。擔憂地稍微彎下身查看,她看到皮膚表面底下有更多小觸手在蠕動著,很快破口重新闔上,地上的鮮紅化成硃砂色的塵埃消散,就連沾染到衣服上的也是。
她點點頭回應,還好班叔不是人類,不然這位置一般人很有可能會發生闌尾破裂,進而引發危險的腹膜炎等情況。看到鮮紅的剎那讓莉恩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停了,她不想再失去家人了。看著反握著水果刀的班叔,不像會有疼痛感而顯得表情依然淡定,他靈活轉動握把變成正手握刀,刃口上的硃砂塵埃也慢慢飄散讓底下的銀輝又顯露出來,莉恩想到班叔以前總喜歡在水果上動手腳。
鮮紅毛皮的小兔子是小莉恩的最愛,總會盯著好久想要仔細觀察上頭一點一斑的紅,然後被班叔催促著要趕快讓小兔子回到洞裡,不然外頭太冷了會讓那黃亮亮的小肚肚變色。小莉恩都會耍賴好讓班叔把小兔子塞進自己嘴巴裡,邊滿足地咀嚼邊看班叔拿著水果刀繼續變魔法、做出更多可愛的小兔子。
「我先說,他似乎有點神智不清但與我無關,看來是嗑藥嗑到腦袋受損。」明明被觸手塞滿嘴和咽喉被撐開應該會很難受才對,莉恩看到對方的雙眼似乎無法對焦,這點班叔也注意到了。
「他剛才說的話……你先把觸手拔出來,我要問他到底是指什麼事,還有!我的東西都到哪裡去了!」觸手快速往外頭滑動,但那速度讓莉恩忍不住又多問一句:「你到底鑽到什麼程度了啊?」
「嗯?差不多是在……。」班叔停頓一下,似乎正透過觸手上頭的感覺接受器來評估所在位置:「感覺應該有……超過小腸的一半了吧?」
「你他媽的當照胃鏡啊?快拔出來啦!」莉恩無奈抱怨喊道,照胃鏡也都不需要到這麼深了,看來班叔原本打算真的要來個突破人體極限:「抓到目標都還來不及審訊,就快被你給玩死了啦!」
「唉喲?居然會對叔叔我爆粗口了?看來你真的長大了啊!小烏鴉,膽子變大了呢~」明明被斥責卻還是讓班叔笑嘻嘻的揮舞觸手,他就是喜歡逗弄有時候一本正經過頭的養女。
「廢話!器官當然會隨著年齡跟著長大,我確實膽囊變大了一點,滿意了嗎?」莉恩繼續吐槽讓班叔忍不住噗哧一笑,他的小烏鴉不只變得巧舌如簧還伶牙俐齒,就算沒有像他擁有數量多到無法想像的獠牙,她的鳥爪與鳥喙也越來越有力量。不過當觸手終於退出羅人身體時,也帶出不少黃綠色黏稠液體和一些細碎殘渣物,以及令人厭惡至極又難聞的酸臭味。
莉恩和班叔都皺起眉摀住各自的口鼻。
「好吧,是我失策了,忘記會有這種後果。」被悶住的聲音有些模糊,班叔趕緊指示莉恩去拿酒精瓶和衣物芳香劑,那幾根還掛著『後果』以及另一根圈住水果刀握柄的觸手則伸向廚房,裡頭傳來水流沖洗的聲音。跑回客廳的莉恩在周圍按壓好幾下芳香劑,並幫那幾根剛洗好澡的觸手噴酒精再消毒一下,還貼心地拿來擦手紙巾幫忙擦拭乾淨。
被稍微折磨過的羅人早就分不清楚是自己嗑藥嗑出來的幻覺,還是眼前兩個人正一搭一唱,周圍還有好多根肉色的觸手在到處蠕動。
「你這該死……該死的奎艾特……憑什麼……憑什麼舉發我……。」虛弱伴隨咳嗽聲讓莉恩和班叔的視線都回到被懸在半空中的羅人,看來他還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意識。在此之前莉恩並沒有想到可能會是房東先生的兒子,不過這樣看來就一切都說得通了,為何會三番兩次遭遇同個羅人偷東西,為什麼房東先生會願意無償替換門鎖。
只有兩種可能性,一開始就是共犯,或後來知道但卻選擇包庇兒子的行為。
「就別管押金了,小烏鴉,那點錢就當作繳學費吧!我明天就幫你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回來。」班叔的表情看起來比莉恩還難看,畢竟這傢伙當初可是差點傷到他寶貝養女的眼睛。他可以修復人類的表皮傷口,但太嚴重的傷班叔依然沒輒:「還有……把你被這傢伙偷走的創作品也都找回來!」
「沒、沒用的……我早就都賣出去了啊!哈…真好賺啊……再買一棟公寓,再租給你們這些白癡奎艾特,再把東西賣給那些歪國人……豪賺、豪賺……呃呵呵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羅人又突然發出詭異的笑聲,但莉恩覺得他太吵了,就直接用酒精噴眼睛讓他閉嘴或是只能哀嚎。
「那我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就是你的小手段是沒用的。」班叔一邊說一邊笑看著用酒精攻擊的莉恩,後者還在小聲嘟噥著髒東西、拍米啊等等字眼:「想用聲音吸引人報警,好讓你可以脫身?我早就想到這而佈下隔音處理了。」
「班叔,我覺得……他的意識還滿清楚的……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羅人的表情一震,莉恩微微瞇起眼睛。她評估那間套房到這裡的距離其實很遠,如果對方能跟蹤自己並搭乘大眾運輸來到這裡的話,就代表其實他的意識非常地清楚……不過為何他要演戲呢?
「既然意識清楚的話,那更好了。」班叔收緊觸手施壓,羅人開始因呼吸不順而脹紅臉:「小烏鴉,玩過好警察與壞警察的遊戲沒有?」
「沒有耶,但我想當壞警察。」莉恩搖搖頭,她的語氣相對平靜,明明是面對屢次偷走自己東西的壞人,她又按壓了一下酒精噴瓶引起後者的哀嚎。
「真巧啊,我也想選壞警察這個角色呢……。」班叔托著下巴思考,兩根觸手從書架上撈來一本厚重的書並捲成棒狀:「那你去選個『警棍』來玩,就算東西現在不在他……或他爸爸的身上了,我們還是可以拷問出買家清單來追查。」
莉恩興奮到點頭如搗蒜,很快就放下酒精噴瓶去找道具,就像小時候與班叔玩扮家家酒一樣。只是這次主題不同,兩個壞警察跟一個壞蛋。再次回到客廳時,莉恩手裡多了一瓶卡式瓦斯噴火器,嚇得班叔的觸手趕緊捲走她手中的危險物品:「幹嘛?我看過遊戲裡的特種部隊有拿這個當作拷問道具啊。」
「你、你還是用酒精噴瓶好了,不然出人命的話我還得跟那傢伙交代呢……。」班叔苦笑著揉了揉不自覺皺起的眉間,瞟了一眼被嚇傻的羅人……呵呵,他的小烏鴉還真是掌握了如何扮演壞警察的精隨,看來他這個作長輩的也得加把勁才行:「這樣吧?反正剛剛都到小腸了,再差一點就可以玩天元突破。接下來我們移動到廁所繼續進行,你先去拿兩個防毒面具,畢竟這次實驗的味道應該會更不好聞哦!」
「我記得以前學校老師好像有教……口腔到肛門的距離……大約是九公尺的樣子。班叔~你剛才弄的時候,已經到幾公尺了啊?」難得的實驗機會,莉恩怎麼可能會放過呢?理論與實踐缺一不可,外加這也可以算是離開學術領域後,能夠重新接觸到的第一個『實驗』了吧?
「嗯……大約有六、七公尺了吧?」勾起壞笑的班叔故意讓更多觸手伸出,它們來到羅人頭部附近團團包圍、準備就緒:「小烏鴉,想不想看人體串燒的模擬實驗?」
「想!超想!等等我!我馬上去拿防毒面具來!」正當莉恩作勢又要衝出客廳前,一直被當成背景音、不停地大呼小叫的羅人終於崩潰哭出來。他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是瘋子!不對,那男的根本就不是人!而那個奎艾特則是個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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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是有一件創作品在房東先生那裡,是比較簡單的手繪圖。而越複雜的手作品如同羅人說的,早就被分別出售給各家開出不同價格的科技公司,麻煩的是中間還有牽線者,也就是所謂的掮客型公司。雖然沒拷問到買家清單,但莉恩和班叔得到不少資訊以及牽線者與羅人聯絡的管道。
「放心,小烏鴉,這點資訊還是有用的……。」班叔安慰似乎有些失落的莉恩,一根觸手輕輕拍拍那高度已經滑到後腦勺下方的馬尾:「我有個老朋友……擅於追查,還是有機會循著線索把你的東西都慢慢地找回來的,特別是那本手工書。」
往好處想,確實總比之前什麼資訊都沒有,除了等待警方通知卻換來的是他們也束手無策的消息來的要好。羅人還在喃喃自語咒罵著莉恩是個瘋狂的奎艾特,但莉恩面無表情,她老早對這種批判已經不痛不癢,她只想拿回東西。那些創作品乘載她的心情與經歷,以及對親人的思念。
「還有力氣說話的話,就再多吐出一些有用的情報來……。」班叔轉回面向羅人的態度變化之快,原本那些表面光滑且觸感軟綿的觸手開始激烈地顫抖著,表面紋理改變、光澤變化成具有硬度的質地、圓潤的鈍端變細變尖且變多……好幾根細如棉繩的觸手鑽進並勾住羅人的上下眼瞼並施力拉開:「你該要慶幸當時沒傷到她的眼睛……不然我絕對會取走你至少一顆眼球。」
班叔確實在住家的建築物中設立了特殊的隔音處理,但是位在同個空間的莉恩還是被羅人鬼吼鬼叫的聲音吵到越來越煩躁而咂嘴,很快羅人又被班叔的觸手來進行物理上的住嘴。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uJHIjR8W9
重新得到寧靜的莉恩嘆一口氣,她還是感覺到哪裡有些奇怪。食指的指甲尖不停在拇指指腹來回刻劃形成一道道小紅痕,紅痕因皮膚的韌性逐漸慢慢消散,但很快地又被刻劃下另一道。
莉恩感覺羅人拿水果刀衝出來時的眼神和語調確實不像是在演戲,但他似乎又有一定的清醒程度能跟蹤自己……轉頭看著已經被物理住嘴的羅人,他那被觸手拉開眼皮而不停震顫且乾澀的眼球,看著對方異常放大瞳孔中映射出自己的樣子……小莉恩的臉,莉恩的眼神。
「如果你需要思考,用我的。」
班叔突然出聲打斷莉恩的思緒,她看著一根維持著軟綿綿且表面光滑的觸手蹭進剛才還在摳手的掌心,這時莉恩才注意到自己的拇指指腹已經泛紅。輕輕捏捏揉揉,紓壓的手感確實讓她感覺好點。
看著手裡的觸手是唯一一根維持無害狀態的外觀與質感,莉恩抬起頭望向一直微笑看著自己的班叔,銀色反光面具在他臉上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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