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糖還來不及把這張模特兒們即興發揮的照片刪除,白大哥便當著在場二十多個人的面輕快地笑道:「小糖,剛剛那張照片我要定啦,要送要賣都可以。」
小糖:「⋯⋯」
她相當識時務地立刻把它傳送出去了。
她不清楚白大哥樂不樂意見好就收,因此向朋友們宣布自己要提早下班,理由是她得回家準備學測的考試內容。
「四、五、六⋯⋯七百,然後這裡還有五十,有緣人的折扣優惠⋯⋯加上我們買的零食飲料⋯⋯」
今天在照相館的費用由小糖、李迎熹、陳清韻、洪致用和陳婕羽五人平均分攤,小糖光速心算核對完金額後前去和老板謝大叔結帳。
誰知欲速則不達,她一時腦袋打結跑錯程式少算錢,幸好處事圓滑的謝大叔沒同她計較。
不過,他再怎麼八面玲瓏,也看不出小糖這會兒正因白大哥的緣故忙要開溜。
「等一下,小姐們,大叔我問你們,如果不急著走的話,願不願意抽點時間留下來當我的模特兒?我就拍幾張,免費,包好看,把妳們各個都拍成仙女。 」
姓謝的那張土雞蛋似的臉上升起一個如果拍廣告肯定十分上鏡的笑容——特別是牙刷或牙膏廣告,這人的上下兩排牙居然沒一顆是黃的,再仔細一瞧他當家的這間相館⋯⋯敢情這人必定有潔癖。
「好啊。 」「我覺得可以哦!」「我沒問題,只是我想先去補個妝。」
見其他三個女生一口一個答應,小糖不好跟她們反著來,又謝大叔已經給過她優惠了⋯⋯再說,小糖今天下午當攝影師,凈是她拍別人,沒見別人拍她,這時擠點空檔給老闆照個相又不會死,縱然她不喜歡拍照。
「迎熹妳和婕羽換一下位置好了,然後小糖妳可以把手搭在婕羽的肩上,不用坐得那麼挺啦,跟墓碑沒兩樣,放鬆放鬆⋯⋯三個女孩被安排在兩人座的老式腳踏車上,那車頭附近有個鐵絲網做的置物籃,裡頭坐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馬爾濟斯絨毛布偶。
小糖之所以盡可能板直腰桿。其實是為了抻長脖子留心白大哥的動向。
放鬆坐姿後,老被安排在畫面中央的小糖聽謝大叔依然開口閉口小糖個沒完,還愈來愈大聲,擔心姓白的聽見了又要趁機亂入,於是插話道:「老板!你怎麼一直讓陳清韻坐冷板凳呢?把她也請過來一起拍好不好?」
「她呀?」謝大叔移前移後、半蹲或彎腰地顧著喬鏡頭,頭一下也沒轉過去 看清韻的表情。
「我經驗豐富,像陳清韻那種女孩子,單單一個人拍獨照才是最好看的,相信我,她可有這本事,妳們這三個哪位單拎出來都不見得比她更能獨當一照。 」
解釋完這一通不知是真是假的因由後,老板又朗聲笑著要小糖換個姿勢。
「各位,咱們喝個茶歇息一下,我待會就回來!」
不好,那花癡的順風耳——不,是狐狸耳——靈敏的很,眼見那老瘋癲要往她們這兒找過來了,情急之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小糖勉強穩住心神,問謝大叔:「老板,不好意思,請問廁所怎麼走?」
大叔沒想太多,叫了旁邊一位攝影助手帶小糖過去。
三分鐘後,小糖從廁所出來,躡手躡腳地使出她最擅長的刺客秘術:走路像鬼一樣毫無聲息,存在感降為負值。
成功尿遁前,小糖望見白大哥和老板湊在一塊兒遠遠地背對著她,圍在陳清韻面前。
她完全不曉得這兩老正打著辦論賽,題目是:陳小姐該不該學著減重塑身?謝大叔站正方,白大哥站反方——是和小糖相同的立場。
回到家,江阿姨和王阿姨早已準備好一桌尚冒著熱煙,色、香、 味俱全的晚餐在等小糖了——除了雲瑤管不住嘴搶先動筷吃了片滷豬排和一個紅豆甜年糕。
「嘿,小糖妳拍的這些相片還真的很不錯耶!水喔水喔,用手機拍比用照相機還清楚餒。 」
「對啊,欸!改天妳給我們兩個阿姨拍個幾張一樣這麼漂亮的嘛,啊不過我們別去相館,去風景好的地方,比如⋯⋯」
吃飯滑手機的惡習破小糖從現代帶回來民國早期了啦。
不過比起這點微不足道的罪惡感,她更受昏睡感所侵害,畢竟人像攝影是問腦力兼體力活。
不太餓的小糖簡單吃了幾口飯菜就去洗澡洗頭回房補眠了。
而她萬萬沒想到,本來說好只睡一個鐘頭的自己後來居然沈沈地睡了三個多小時,床頭櫃那兒的手機好一頓鈴聲大作也不妨礙她和周公下棋,最後還是王阿姨進房把小糖掐醒的。
「小糖,有人打電話給你啊!接不接?是那個誰⋯⋯大哥打的。」
大哥。
這個詞把小糖腦中的瞌睡蟲猛地想走了大半。
「白白白⋯⋯白大哥!」
她翻身下床,一舉撲向床頭櫃那片鬧心的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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