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最好的避風港。
這句話對世上絕大多數的人來說是千真萬確的 ,可是對這陣子的唐樂臨而言就不好說了。
她心目中真正的避風港,是此時此刻她自己一個人在走走逛逛的袖珍博物館。
跟別的她去過的博物館比起來,這地方連SIZE也挺袖珍的,占地面積最多就三個高中教室加起來那麼大,一般人不到一個小時就可以逛完,然後去樓下的紀念品店糾結很久要不要買一些漂亮的小廢物回家積灰塵。
不過呢,唐樂臨每次總是可以在這裡待上兩個多鐘頭,沒有別的原因,這座博物館可是她記憶中那唯一的,無可取代的童年樂園。
若她沒記錯的話,外婆一共帶她來過這裡八次,第八次是在四年前,之後就是唐樂臨約朋友過來或她自己逛自己的了。
「我的天啊!這臺鋼琴也太太太精緻了吧!還有那個衣櫃,好夢幻喔,拍照拍照!」
唐樂臨轉頭,發現一位模樣很像是大學生的女生──化著韓系妝容,指甲上有粉紅玫瑰花,戴著藍色美瞳的大眼睛閃亮得像BGD娃娃──她一邊小聲尖叫,一邊拿起背面貼有情侶照的手機狂按螢幕。
她的這副反應和唐樂臨那些朋友第一次來的時候的反應一模一樣,樂臨也記得自己九歲頭一次見到這些會叫人少女心噴發的玩意時,那可是整張臉都貼上展示櫃的玻璃牆了,需要外婆把她「拔」下來。
來過很多次,和這地方混熟了以後就不會這麼興奮到有些誇張了,會很隨意、很從容、很自在,彷彿是在逛自家廚房,愈逛愈有味道,讓唐樂臨莫名懷念的一股感覺……
她愈發覺得這個只靠小小展示燈照明而略顯晦暗的地方有種奇特的魔力,才有辦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將她召喚來這裡。
樂臨的目光移開維多利亞時期的純白獨棟別墅,短暫地注意了一會兒方才那位俏麗的女大學生。
她的視線全放在一個又一個精美到叫人嘖嘖稱奇的展品上,而她身旁的男朋友倒顯得興趣缺缺──整座博物館裡他只對他女朋友有興趣,掛著寵溺的微笑,目不轉睛地打量女朋友孩子氣的行為。
不久,女大學生抱怨看不到被放在高處展示架上的汽車模型,他立馬男友力MAX地給她來了個舉高高,嗯,抱得還挺穩,女朋友順利地拍到了想要的照片。
比起被突然灑了一把狗糧的尷尬,對唐樂臨來說更有衝擊力到甚至叫她頭痛起來的部份,是這對情侶的身份。
大學生,這令樂臨想起一個悲慘的事實:七個月前,她在自己的生日前一天得知自己學測考砸了,上不了原本預期志願的大學,五間裡沒有一間上得了,用上繁星計畫也一樣。
她是校排前1%沒錯,但三十九級分真的是低到沒救了。而之後報考分科……不考還好,考出來發現自己的表現更爛,爛到一點希望也沒有。沒辦法了,只能重考。
1%怎麼會考出這鬼成績?
師長親友都感到不可思議,但只有樂臨自己知道,這個結果一點也不叫人意外。
因為她碰上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低谷,一直沒能爬出來。
恐怕到現在都還沒吧。
這段慘黯的低潮期大概是從去年夏天,樂臨的外婆去逝起開始的,自那之後她便不管做什麼事都不對勁、不順利了。
這之中包括第五家出版社的編輯退了她的小說稿件後,某天晚上她忽然失心瘋發作,一次將所有存稿都刪除了,删得超級乾淨,沒留任何備份檔案。唐樂臨不想重寫舊作,但也生不出半點新作品的靈感,就這樣渾渾噩噩,行屍走肉般地蹉跎了近一年的光陰。
「妳如果這次沒考上臺大法律系,就準備搬出去工作自己養活自己吧,都十八歲的人了。」
家人每天都跟她這樣耳提面命,她也抗議不了什麼……只是,就算唐樂臨有辦法考上,她可是打從心底不想進司法體系工作啊。
但,她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回家吧,已經下午五點了,樂臨今早和家人說好自己是「去圖書館唸書」,六點前會回家吃飯。
出口在樓下的紀念品店那裡,走樓梯的話會避不開一股潮溼的霉味,所以她同往常一樣選擇坐電梯下樓。
「欸?怎麼搞的?」
怪事冷不防地發生了:她按了一樓的按鈕,電子屏幕上的數字卻一直停在「2」,按開門鍵按好幾次,電梯門也紋風不動。
兩分鐘過去,唐樂臨確認自己被困在電梯裡的事實,她開始向外呼救,卻始終沒聽到外頭有人回應。
當她想到應該打119報案時,突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手腳冰涼無力……眼前一黑,唐樂臨整個人向後倒下,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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