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空氣中,永遠瀰漫著陳舊的潮濕與熏香的氣味,那是華麗與腐朽交織的獨特味道。十六歲的王陸昭,浸泡在浣衣局終年冰冷的水中,指尖被粗糙的布料磨出厚繭,連呼吸都像被水漬浸染,沉重而卑微。她習慣了縮在陰影裡,習慣了低著頭,將自己變成一個透明人,這是她在這個吃人地方最樸素的生存之道。因為她知道,出頭的椽子先爛,獨寵的朱顏,也終有被厭棄的一日。
這日,浣衣局卻比往常更嘈雜。高位嬪妃宮中的貼身宮女,一個名喚繡紋的,正叉著腰,氣勢洶洶地質問著浣衣局的老嬤嬤。嬤嬤肥胖的臉頰因焦急而抖動,眼神慌亂,不斷向角落瞟去,那裡,昭華正將自己縮得更小。
「說!娘娘御賜的玉佩去了何處?!」繡紋的聲音尖銳刺耳,幾乎要刺破屋頂。
嬤嬤猛地指向陸昭,語氣急促,帶著明顯的推卸與焦躁:「這……回繡紋姑姑的話!娘娘的玉佩被……被王氏陸昭竊取,人贓俱獲!您、您現在就可以將她帶走!」
陸昭猛地抬頭,她雙眼瞪大,滿是恐懼與難以置信。玉佩?竊取?她甚至沒摸過那等貴重的東西!喉嚨卻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發不出半點聲音。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她清楚,一旦被帶走,等待她的將是無盡的杖責、發配,甚至性命不保。她絕望地閉上眼,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不敢讓它流下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沉穩的腳步聲打破了局裡的混亂。王典衣,七品典衣,身著素雅卻不失威儀的司衣司女官服,如一株幽蘭,緩緩走進。她似是因職務例行巡查,但那雙眼,卻在遠處就已將嬤嬤的慌張盡收眼底。
她的目光落在被指控的陸昭身上——那瘦弱的宮女,雙眼緊閉,臉色慘白,周身散發著絕望與恐懼。王典衣的臉上閃過一絲好奇,她那纖長的手指輕輕一揮,制止了繡紋的叫囂。
她大步走向嬤嬤,眼神如刀,卻未帶怒氣,只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審視:「嬤嬤,娘娘的御賜之物何等金貴,你怎能僅憑她們的一面之詞,就斷定竊賊?此事茲事體大,關乎娘娘清譽與宮規嚴明,理應交由專司糾察的宮正司徹查。」
嬤嬤嚇得面如土色,眼神更加慌張,結巴道:「是……是的大人。」
王典衣並未理會她,她轉向繡紋,目光掃過她手中那塊被捏得有些褶皺的玉佩,又輕輕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陸昭,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對陸昭那雙粗糙卻乾淨雙手的觀察。
「來人,將所有涉事者,包括那位被指控的宮女,一併押送至宮正司,交由司正大人親自審問。」王典衣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反駁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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