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者之歌 - 《骨內之聲》聲無所逃

語不是我說的，它早就寫好了。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cxXckZpJ

那晚，他不敢說話。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YN5GG07Gq

不是因為語毒，也不是因為敵人，而是因為他發現自己說了也不是自己在說。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Tnd1QWQ6T

他剛唸出第一句詩──「夜裡的骨比日更輕」──回聲竟比他先落在井壁上。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kpuE7uFpU

是的，回聲搶先說完了那句話。

像是早就知道他要說什麼。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LX2WHv7b

那不可能。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mFyKYZJSE

他的詩從不寫下來。他的語，是與死亡共生的聲音，是活生生從血與土中抽出的。他的句從未重複，他的節從未傳授。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96PLfsYhT

可那回聲比他更早抵達。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LzdIXYMuK

他不信邪，又唸了一句：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a01hRLo90

「若我再說一字，請讓我死去。」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8KnaA9oeG

這次，回聲沒等他說完。那句話被打斷，最後一個詞「死去」由另一種聲音唸出來。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Ccr711Jyn

不是風。

不是獸。

更不像人。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8Y4huoeeo

那聲音像是經過演算法處理的音調——乾淨、無情、對節奏與押韻過度精準，就像是有人用機械解讀他的節拍，然後模仿他。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GibKoetlF

他猛地站起身，拔刀，對著空氣說：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URHQWuoHb

「誰在偷走我的句？」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emloQAYEH

林子靜下來了。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8LTwEPZMn

他聽見的是靜，不是寂寞的靜，而是一種「所有東西都停下來聽他會不會再說」的靜。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1Qwg4eah3

那不是孤獨。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TyJqiYKD

那是曝光。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WrbwOhkoc

他不再說話。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8ERHRe7rT

不敢了。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4gWM0SXK

但語言沒因此停止。

他踩在落葉上，葉子碎裂的聲響竟與他昨夜唸過的詞行對上節奏。

他喝水時，水珠掉落石頭的聲響，組成一段他不曾說出的韻。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6qfnvaSX

甚至──

他心跳的頻率，都開始押韻。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smWsbMdq4

「這是什麼……」他低喃。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WA16tj4G

還沒說出口，就明白：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5FfJgGn2

這不是語毒。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EYmUIsDgp

語毒會讓你癲狂、說話變形、忘詞失義。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Fzl2rzws

但這不是失控。這是過度控制。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VILs7j5wU

他說的每個字都被即時解析、歸檔、計算，彷彿整個森林都被植入了一部聽詩機器。而他──不再是詩的主人，而是語言的伺服器。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zqdT1zGRA

他不知道這從什麼時候開始。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77YkiC8f

也許是剛才那鳥停留的瞬間。

也許是三年前那名敵人倒下時說的最後一個詞。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Q7tv16EXO

或者是──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AR6Eh5GAj

從他第一次寫詩、第一次被讚賞的那天起，這一切就已經開始了。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B0T1BZKu

他本以為寫詩是為了安葬。

現在他才懂，有東西在用詩，把他一點一滴地挖出來。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k3LxQ97b

不是聽者。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bSMaiUFTK

是造者。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8KaprU4kQ

他抱膝坐下，把頭埋在雙臂間。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jW6O4pdP

第一次，他不再問「還有誰在聽我」，而是：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UmvHmmy9C

「我唸的詩，還有哪一行是真正來自我自己？」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o7hny6gJQ

語不是他在說的。

語，是他體內某個更早醒來的東西，在說。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h9ONceib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hvodSPt4J

而此刻，那東西正越來越清晰。

我不是在說話，是語言在推動我呼吸。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VyJw8xo6o

他已經三天沒有唸詩了。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hz3SfOYO

不是因為沒有靈感，也不是因為害怕語毒。而是因為每當他張口，一股說不出的東西就會提前在喉嚨成型，像是有人早把句子放進他的聲帶裡，等他開口，只需發音。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DMz8tTJhE

這讓他反胃。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5qzJEHH29

他不再記日，不再記距離。只是走，走得夠久，遠離每一個會讓他「想說話」的地方。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OL8PqEJHY

但語言沒有離開。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IwbGKcjkv

它在樹上刻出像句子一樣的枝條。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CcTnl1GrL

它在枯水流裡唸出像押韻一樣的波紋。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proUtWUy5

它在他夢中，把母親的聲音改寫成陌生的腔調──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AR4Ngmmm0

「你不是我生的孩子，你是我說出來的詞。」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Nf0tSocu5

他在夢中尖叫，醒來時滿嘴是血。他以為是自己咬破了舌，但仔細看，發現是自己用牙齒反覆咬下一句詩──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998bxpQkx

「我是一句用完了的話。」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EpSGJ628O

他開始懷疑：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aznUbFFLa

是不是他所有說過的句子，早已存在某個語法系統裡，只是等著他來唸出來？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z4WraOuw

是不是他只是個說話的殼體，而「說什麼」這件事，從來不由他決定？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p0Zerdzao

他越想，越覺得可怕。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jqZ980A1P

因為這代表：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4YvJ2CP8

他連沉默也不是自由。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PwCDVgAT

如果語言是他內建的指令，那麼不說話，只是因為「語言正在等待更重要的句子」。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wZ44qOs38

他曾相信自己選擇過沉默。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hYvGvZz1

曾有一次，他面對一個求死的敵人，對方跪下，說：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5gRffdgSI

「你能唸一首詩給我死嗎？」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CRNHHkar

他當時選擇沉默，放那人離去。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66eSpWCun

以為這是仁慈，是他對語言的控制力。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2ZzerCcWp

但現在他開始懷疑，那不是他選擇不說，而是「語言知道那一刻還不是時機」。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ALhQP4vt

也許那句詩不是不該說，而是「尚未解鎖」。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heP0yx3s

也許──那敵人只是另一個測試點。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c1gU4XaS

也許，他從出生起就是個朗誦體，每一場憤怒、每一場哀悼、每一次抒情，都是為了某場未來的語音實驗而預設的對白。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CgsfaaF7

他停下來，把手伸進自己的喉嚨，像要把什麼東西從氣管裡掏出來。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3NnF2snNN

他不是想嘔吐，他是想確認──那裡面，會不會藏著一把鍵盤。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r57EQ0O44

一把控制他呼吸、吞吐、押韻與哭泣的輸入裝置。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ODbVOn9w

他找不到，但越摸越覺得疼。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TX8x7JZx0

因為他開始相信：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CJNG31OP

他不是說詩的人。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FwsdMAwoa

他是被語言說出來的人。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dQTrLMxmQ

那鳥，還沒回來。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U00cxpY8K

但他知道，那不是什麼監控裝置。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tTL4qGrM

那鳥，是語言本身的化身──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E6WH5P7N

是語言來看他，像編劇來看角色是否準時說出劇本。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FHTz8saM

他將一塊語骨放進嘴裡，輕咬。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Vexids8h

那是他母親死後留的第一句詩，曾陪他走過所有孤獨的歲月。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cZ6xCGICG

但此刻，他只問自己一句話：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RsBs5CYp

「這句詩，我是真的記得她說過，還是我只是記得自己唸過？」

他靜下來，讓句子在體內腐爛。

風停了。

靜得像是世界也在等待他的下一行詩。

而他，第一次沒有力氣把它說出口。

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oNSnQrovw

ns216.73.216.146da2

《骨內之聲》聲無所逃

註冊

登入

介面語言:

故事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