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園中秋夜宴的驚心動魄,如同投入長安城的一枚巨石,激起的波瀾久久難平。楊昌與容儀那場震撼人心的「箏劍合鳴」,不僅擊潰了刺客,更在無數權貴與百姓心中刻下了難以磨滅的烙印。容儀的箏藝被譽為「仙音」,楊昌的武功與守護之姿則被視為「俠骨」。一時間,「箏劍雙絕」的美名傳遍長安大街小巷,成為街談巷議的佳話。
然而,這份盛名與驚艷,落在某些人眼中,卻成了淬毒的芒刺。威遠武館內,安義德的書房門窗緊閉,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他臉色鐵青,背負雙手在巨大的「武」字條幅下焦躁踱步,腳下散落著幾片碎裂的瓷片,顯然是盛怒之下的傑作。
「廢物!一群廢物!」安義德猛地轉身,一腳踹翻了旁邊的紫檀木矮凳,發出沉悶的巨響。他眼中燃燒著怨毒與不甘的火焰,聲音嘶啞:「精心策劃,連環殺招!結果呢?人沒殺掉,還讓他們出盡了風頭!那賤人的箏,那小子的劍…箏劍合鳴?!」他咬牙切齒地重複著這四個字,彷彿那是世間最惡毒的嘲諷。「現在全長安都在看本館主的笑話!看威遠武館的笑話!」
垂手肅立的心腹手下們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刀疤臉漢子壯著膽子道:「館主息怒!那楊昌武功確實高強,又警覺得像頭狼…壽安公主和京兆府那邊也盯得緊…」
「公主?哼!」安義德冷哼一聲,眼中閃過陰鷙的算計,「她護得了那賤人一時,護不了一世!既然硬的不行,就別怪本館主玩陰的!她不是常出入宮闈,沾了點貴氣嗎?老子就讓她好好嚐嚐『宮闈』的厲害!」他猛地停下腳步,盯著刀疤臉,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吩咐道:「東西…準備好了嗎?」
刀疤臉眼中精光一閃,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紙包裹嚴實的扁平物件,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面是幾頁紙張,紙質上乘,字跡工整,內容赫然是幾封涉及河朔藩鎮(影射李師道勢力)向長安某位「貴人」行賄的密信抄件!信中詳細列出了賄賂的金額、時間、地點以及要求辦理的「事宜」,措辭隱晦卻又指向明確,牽連甚廣。
「館主放心,」刀疤臉低聲道,「這字跡是找最好的『仿書先生』臨摹的,用的是宮裡流出來的特製松煙墨和澄心堂紙,足以亂真。內容也是根據我們掌握的零碎消息,精心編造的『乾貨』,保證查起來有跡可循,又查不到我們頭上。」
安義德拿起其中一頁,仔細看了看,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猙獰滿意的笑容:「好!很好!找個最穩妥的機會,把這些…『不小心』塞進那位容大才女的詩稿夾層裡。記住,要讓她『隨身攜帶』!然後…」他眼中寒光閃爍,「你知道該怎麼做。」
「屬下明白!」刀疤臉收起油紙包,臉上也露出陰險的笑容,「定叫那女人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到時候,就算壽安公主,也未必保得住她!」
一場精心編織、更為惡毒的羅網,悄然向容儀張開。
***
幾日後,壽安公主府邸。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ncS3iZ8BT
容儀應邀入府,為公主及幾位前來賞菊的女眷演奏新譜的秋日曲目。清雅的琴音流淌在佈滿金菊的庭院中,令人心曠神怡。演奏完畢,公主心情愉悅,又與容儀談論起新得的幾幅前朝字畫,興致頗高。臨別時,公主還特意賞賜了幾卷上好的宣紙和一方名硯。
容儀抱著公主的賞賜和裝有自己詩稿、曲譜的布包,在公主府侍女的陪同下,走出府門。杜衡安排的馬車已在門外等候,楊昌一如既往地騎馬護衛在側。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周圍看似平靜的街道,並未發現異常。
馬車平穩地行駛在返回安邑坊的路上。容儀坐在車內,輕輕撫摸著公主賞賜的宣紙,心中感念。她解開隨身攜帶的布包,想將新得的宣紙小心放進去。就在她整理布包內自己的詩稿時,指尖忽然觸碰到幾頁不屬於自己的、質感異常光滑的紙張。
「咦?」容儀心中微感詫異,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只帶了平日裡寫詩謄譜的普通紙箋。她疑惑地抽出那幾頁紙,展開一看,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紙上那工整卻陌生的字跡,記錄的內容更是讓她如墜冰窟!什麼「河朔敬獻」、「黃金千兩」、「關卡疏通」…字字句句,都指向她完全無法理解、卻又直覺極端危險的宮闈秘事與藩鎮勾結!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衝頭頂!容儀只覺手腳冰涼,心臟狂跳不止!她猛地意識到——這是栽贓!有人要陷害她!是誰?安義德!這個名字如同毒蛇般鑽入她的腦海!只有他,有動機,也有能力做出如此陰險之事!
她下意識地想將這幾頁可怕的紙張撕碎丟出車窗!但理智告訴她,這樣做只會更加說不清!巨大的恐懼和無助瞬間攫住了她,她緊緊攥著那幾頁紙,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容姑娘,你怎麼了?」車廂外,傳來楊昌關切的詢問。他敏銳地察覺到車內氣息的異常。
容儀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她顫抖著手,掀開車簾一角,將那幾頁要命的紙張遞了出去,臉色慘白,眼中充滿了驚恐與求助。
楊昌接過紙張,只掃了幾眼,臉色驟然大變!一股滔天的怒火夾雜著冰冷的殺意瞬間湧遍全身!他瞬間明白了安義德的毒計!這是要置容儀於死地!而且選在容儀剛剛從公主府出來的時機,用心何其歹毒!
「停車!」楊昌厲聲喝道,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有些變調。他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無數念頭:銷毀?來不及了!對方必然留有後手!帶著容儀逃走?那更坐實了罪名,且會連累杜衡等人!唯一的辦法,只能是…
就在此時!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lgYFHf8tJ
一陣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從街道兩端傳來!伴隨著鎧甲摩擦的鏗鏘之聲!只見一隊盔甲鮮明、手持長槍、腰挎橫刀的京兆府衙役,在一位身穿青色官袍、面容冷肅的捕頭帶領下,迅速包圍了馬車!為首的捕頭目光如電,直視楊昌,冷喝道: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RiTBo4fPL
「奉京兆府尹之命,捉拿疑犯容儀!有人舉報其隨身攜帶窺探宮禁、勾結外藩的密信!閒雜人等,速速退開!」
冰冷的官腔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容儀心頭!她最後一絲僥倖也破滅了,身體晃了晃,險些暈厥。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下意識地抓緊了衣襟內那串溫潤的佛珠,彷彿那是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
楊昌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握著韁繩的手青筋暴起,指節捏得發白。他強壓下拔劍的衝動,目光如寒冰般掃過那捕頭,聲音卻異常冷靜:「這位大人,無憑無據,僅憑舉報就要捉拿良民?容姑娘乃壽安公主座上賓,箏藝大家,豈會行此悖逆之事?此中必有蹊蹺!」
那捕頭顯然知曉楊昌的身份和本事,也忌憚壽安公主,但態度依舊強硬:「楊少俠,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是否冤枉,到了府衙自有分曉!至於證據…」他目光銳利地看向容儀手中的布包,以及楊昌手中那幾頁未來得及處理的紙張,「想必就在眼前!還請容姑娘跟我們走一趟!莫要讓我等為難!若敢反抗,休怪刀槍無眼!」他手一揮,周圍的衙役立刻挺起長槍,鋒利的槍尖在秋日的陽光下閃爍著森冷的光芒,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容儀看著那些指向自己的冰冷槍尖,看著楊昌緊繃如鐵的側臉,巨大的絕望和委屈湧上心頭,淚水無聲地滑落。她明白,此刻反抗只會讓楊昌陷入險境。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聲音帶著顫抖卻清晰地道:「楊公子…清者自清。我…我跟他們去。」她不能連累他。
「儀兒!」楊昌心痛如絞,目眥欲裂!他恨不得立刻拔劍殺出一條血路!但理智告訴他,衝動只會讓容儀的處境更加危險,甚至坐實罪名,招來更大的禍患!他看著容儀那雙含淚卻透著堅強的眼眸,看著她手中緊握的佛珠,一股巨大的責任感和必須冷靜下來的念頭壓倒了憤怒。
「好,」楊昌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壓抑的火山,他死死盯著那捕頭,「我跟你們一起去!容姑娘若有半分損傷,我楊昌…必讓爾等付出百倍代價!」那森寒的目光和毫不掩飾的殺意,讓久經世故的捕頭也心頭一凜。
「楊少俠若願同往作證,自然最好。」捕頭語氣稍緩,示意衙役上前。
容儀被兩名女衙役帶下馬車。她最後深深地看了楊昌一眼,那眼神中充滿了信任與託付。楊昌重重地點了點頭,無聲地傳遞著「等我」的訊息。容儀被帶走了,纖細的身影淹沒在冰冷官服的包圍中,消失在前方。
楊昌站在原地,如同石雕。秋日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卻驅不散那徹骨的寒意。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那幾頁栽贓的密信,被他死死捏在手中,如同捏著安義德的咽喉!
「安!義!德!」楊昌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名字,眼中燃燒著毀天滅地的怒火。這一次,不再是警告,而是不死不休的宣戰!
***
陰暗、潮濕、散發著霉味和淡淡血腥氣的京兆府大牢。容儀被單獨關押在一間狹小的女監內。冰冷的石牆,堅硬的草蓆,粗重的木柵欄,以及隔壁不時傳來的哭泣和呻吟聲,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的神經。
她抱著雙膝,蜷縮在角落裡,身上只穿著單薄的囚衣。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讓她瑟瑟發抖。但肉體的寒冷,遠不及心中的恐懼與絕望。勾結外藩,窺探宮禁…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安義德這一手,太過狠毒!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抵擋這滔天的污衊?楊公子…他能救自己嗎?想到楊昌那雙充滿怒火與心痛的眼睛,容儀的心又揪緊了。她不能連累他…
淚水無聲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緊緊攥著貼身佩戴的佛珠,感受著那溫潤的木珠,彷彿能從中汲取一絲楊昌的溫暖和力量。她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嵩山月下的誓言,浮現他為自己擋下刀劍的身影…「無論前路有多少艱難險阻…只要我楊昌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分毫!」 他的話語,如同黑暗中的微光,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意志。
就在這時,牢房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鑰匙碰撞的叮噹聲。牢門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逆著走廊微弱的光線,身形依舊挺拔如松。
「儀兒!」楊昌低沉而急切的聲音響起。
「公子!」容儀猛地抬頭,看到那張刻骨銘心的臉龐,所有的委屈、恐懼和堅強在這一刻徹底崩潰,她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因虛弱和激動而踉蹌了一下。
楊昌一個箭步衝進來,在獄卒警惕的目光下(顯然是打點過才能進來),穩穩扶住了她。當他觸碰到容儀冰冷的身體,看到她蒼白憔悴的臉龐和紅腫的眼眶時,心臟如同被利刃狠狠剜過!他強忍著滔天的怒火與心痛,將帶來的一件厚實披風緊緊裹在容儀身上,又從食盒裡拿出還溫熱的飯菜。
「別怕,我在。」楊昌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先吃點東西,你身子要緊。」
容儀搖搖頭,淚水洶湧而出:「公子…我…我沒有…那些信…」
「我知道!我都知道!」楊昌打斷她,雙手捧住她冰涼的臉頰,目光灼灼地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我信你!比信我自己更信你!這一切都是安義德那個狗賊的毒計!他的目標不僅是你,更是要除掉我!」
他眼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卻又透著無比的清醒與決斷:「儀兒,聽我說。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想要洗刷冤屈,救你出去,我們必須冷靜!必須反擊!」他將帶來的紙筆塞進容儀手中,「把你今日從離開公主府,到發現那些信,再到被搜查的整個過程,每一個細節,包括接觸過什麼人,布包放在哪裡,誰靠近過,都詳細寫下來!越詳細越好!這可能是我們找出破綻的關鍵!」
楊昌沉穩有力的話語和堅定的眼神,如同定海神針,驅散了容儀心頭的迷茫與恐懼。她看著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信任與沉著,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溫熱,混亂的心緒奇蹟般地平靜下來。一股力量從心底升起。是的,她不能倒下!為了自己,也為了他!
她用力點點頭,擦乾眼淚,接過紙筆,就著昏暗的光線,開始仔細回憶、書寫。楊昌則壓低聲音,快速將他初步的計劃告知容儀:他會聯合劉威、周桐、杜衡等所有可靠的朋友,兵分兩路。一路由心思縝密的杜衡牽頭,設法蒐集安義德及其武館不法勾當的證據,尤其是可能存在的走私賬冊或與藩鎮勾連的蛛絲馬跡。另一路由他和劉威負責,利用容儀提供的時間線細節,找出栽贓手法的破綻,並設下一個針對安義德多疑貪婪性格的圈套!
「…安義德既然敢栽贓,必然會時刻關注此案進展,甚至會動用他在官府的眼線施壓。」楊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我們就給他點他『想聽』的消息!讓他得意忘形,自己露出馬腳!」
容儀認真聽著,眼中漸漸燃起希望的光芒。她將寫滿細節的紙張交給楊昌,輕聲道:「公子,一切小心。我…等你。」
楊昌緊緊握住她的手,感受著她指尖的冰涼和微微的顫抖,鄭重承諾:「等我!我一定救你出去!讓那狗賊付出代價!」他深深看了容儀一眼,彷彿要將她的模樣刻入心底,然後毅然轉身,大步離開牢房。那背影,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
***
接下來的幾日,長安城表面平靜,暗地裡卻風起雲湧。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fs6m0RLkS
京兆府的大牢戒備森嚴,容儀的案子被刻意渲染,傳得沸沸揚揚。各種流言蜚語四起,有人惋惜才女墮落,有人質疑其中冤屈,更有人暗中推波助瀾,恨不得立刻將容儀定罪。安義德則躲在暗處,愜意地品著美酒,享受著勝利的快感。在他看來,人贓並獲,鐵案如山!又有誰能翻得了盤?楊昌?一個武夫而已!他彷彿已看到容儀在獄中絕望憔悴,楊昌束手無策的模樣。
然而,他並不知道,一張無形的大網,正由他輕視的「武夫」和其朋友們,悄然向他收緊。
杜衡憑藉著書商的身份和在文人圈子裡的人脈,以「探討古籍版本」為名,頻繁出入一些與威遠武館有生意往來的商戶,旁敲側擊,甚至不惜重金收買消息。終於,他從一個曾為威遠武館做過賬、後因分贓不均被趕走的落魄賬房口中,得知了一個驚人的線索:安義德確有一本秘密賬冊,記錄著他多年來走私軍械、糧草給河朔藩鎮的詳細交易!這本賬冊極其重要,被安義德藏在武館內一處只有他和心腹知曉的密室暗格中!
與此同時,楊昌和劉威則根據容儀提供的詳細時間線,進行了縝密的推演和實地勘察。他們重點排查了從公主府出來後,容儀布包可能被動手腳的時間點和地點。最終,將嫌疑鎖定在公主府門外、容儀上車前的那短暫片刻!當時,公主府門前人來人往,侍女送容儀出來,馬車等候,楊昌牽馬在側,看似嚴密,卻有一個極短的視線盲區——當容儀抱著東西走向馬車,侍女轉身回府,楊昌視線被馬車擋住的瞬間!有經驗的扒手或高手,完全有能力在那一瞬間,將薄薄的幾頁紙塞進她敞開的布包夾層!
「就是這裡!」劉威指著公主府門前的一個位置,肯定地說,「時間、地點、手法,都對得上!關鍵是,誰能在公主府門前動手而不引人懷疑?」
「偽裝成路人,或者…」楊昌眼中寒光一閃,「就是公主府『自己人』!」他想到了那個送容儀出來的侍女!杜衡通過隱秘渠道打聽到,那個侍女有個嗜賭成性的兄長,最近突然還清了巨額賭債,出手闊綽!這絕非巧合!
有了方向,楊昌的計劃開始實施。他故意讓劉威和周桐在酒樓等公開場合,裝作愁眉不展、借酒澆愁,並「無意」中透露:楊昌為了救容儀,四處奔走,甚至找到了安義德走私的關鍵證人(指那個落魄賬房)!但苦於找不到最致命的物證——那本秘密賬冊!楊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放出風聲,願意出天價購買任何關於賬冊下落的線索!
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到了安義德的耳中。
「什麼?!」安義德聽到心腹的稟報,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那個該死的賬房居然被楊昌找到了?還知道賬冊的事?一股寒意瞬間襲遍全身!那本賬冊,是他勾結藩鎮的鐵證!一旦落入楊昌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消息可靠嗎?」安義德臉色鐵青,厲聲問道。
「千真萬確!『鎮遠鏢局』的劉威和『流星劍』周桐在四海酒樓親口說的,很多人都聽到了!楊昌確實像瘋了一樣在找賬冊!」心腹肯定地回答。
安義德在書房內焦躁地踱步,額頭滲出冷汗。他多疑的性格在此刻發揮到了極致。楊昌放出風聲要買線索?這會不會是個陷阱?但萬一是真的呢?那個賬房知道密室的位置!楊昌武功高強,萬一被他找到…
「不行!絕不能冒險!」安義德猛地停下腳步,眼中閃過狠厲,「寧可信其有!那本賬冊絕不能留!立刻去密室,把它給我取出來!親手燒掉!灰燼都要給我揚了!立刻!馬上!」他對刀疤臉心腹下了死命令。
「是!館主!」刀疤臉也知道事關重大,不敢怠慢,立刻轉身去辦。
安義德坐立不安地在書房等待,心中充滿了焦慮。他哪裡知道,威遠武館外圍,幾雙眼睛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楊昌、劉威、周桐,還有幾位輕功卓絕的少林俗家師兄弟,正潛伏在暗處,死死盯著武館的每一個出口。
時間一點點過去。終於,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威遠武館一處偏僻的角門悄無聲息地打開。刀疤臉漢子鬼鬼祟祟地探出頭,確認四下無人後,懷揣著一個用油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方形物件,迅速閃身出來,朝著城外亂葬崗的方向疾行而去(那裡焚燒東西不易引人注意)!
他剛走出不遠,進入一條狹窄僻靜的巷子。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NKedVF2zX
「朋友,這麼晚了,懷裡抱著什麼寶貝啊?」一個戲謔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
刀疤臉大驚失色,抬頭望去!只見巷子兩旁的屋頂上,不知何時已悄然站立著幾條人影!為首一人,青衫磊落,手按劍柄,目光如電,正是楊昌!他身邊,站著鐵掌劉威、流星劍周桐,還有幾位氣息沉穩的少林弟子!眾人如同神兵天降,將他的退路完全封死!
「楊昌!」刀疤臉心膽俱裂,知道中了埋伏!他怒吼一聲,轉身就想跑!
「留下吧!」劉威早已按捺不住怒火,從屋頂一躍而下,一招勢大力沉的「開山掌」直劈刀疤臉後心!周桐的長劍也化作一道流光,封住他的去路!幾位少林弟子則堵住了巷口!
刀疤臉武功不弱,但在楊昌等一眾高手的圍攻下,加上做賊心虛,哪裡是對手?不過幾個照面,便被劉威一掌震飛了手中的油布包裹,周桐的劍尖也點在了他的咽喉上!他頹然倒地,面如死灰。
楊昌快步上前,撿起地上的油布包裹,打開一看,裡面赫然是一本厚厚的、封面沒有任何字樣的賬冊!翻開內頁,密密麻麻記錄著令人觸目驚心的走私交易:時間、地點、貨物(軍械、糧草)、數量、接頭人(河朔藩鎮方面)、經手人(威遠武館)、甚至賄賂長安某些官員的金額…每一筆都清晰無比!鐵證如山!
「安義德!你的死期到了!」楊昌握緊賬冊,眼中寒光爆射!
***
京兆府衙門,公堂之上。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g752z2eIm
氣氛肅殺凝重。京兆府尹高坐堂上,面色威嚴。兩旁衙役手持水火棍,肅立無聲。堂下,容儀身穿囚衣,形容憔悴卻依舊挺直脊梁,眼神清澈而堅定。安義德則作為「苦主」和重要證人,一身錦衣,坐在旁聽席上,看似沉穩,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和得意。他自信栽贓天衣無縫,更篤定楊昌找不到任何翻盤的證據。
府尹一拍驚堂木:「帶人犯容儀!安館主,你指控此女攜帶勾結外藩密信,人贓並獲,可有虛言?」
安義德起身,拱手道:「回稟府尹大人,絕無虛言!當日密信從其隨身布包中搜出,在場衙役人證俱在!此女常出入宮闈,接觸貴人,其心叵測!還請大人明察,嚴懲不貸,以儆效尤!」他義正言辭,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府尹看向容儀:「容儀,人證物證確鑿,你還有何話說?」
容儀抬起頭,聲音雖然虛弱卻清晰:「大人明鑒!民女冤枉!那些密信絕非民女所有!是有人蓄意栽贓陷害!民女從公主府出來時,布包曾短暫離身…」
「哼!強詞奪理!」安義德冷笑打斷,「布包離身?誰看見了?誰能證明?分明是你狡辯!大人,此女巧言令色,切莫被她蒙蔽!」
就在府尹皺眉,似要採信安義德之言時。堂外突然傳來一聲清朗卻蘊含著無盡怒意的聲音: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FobOAJKrX
「我能證明!我更能證明,誰才是真正的通敵叛國、罪不容誅之人!」
話音未落,楊昌一身風塵,卻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踏入公堂!他手中,高舉著那本厚厚的賬冊!劉威、周桐、杜衡緊隨其後,押著垂頭喪氣的刀疤臉!
安義德在看到刀疤臉和楊昌手中賬冊的瞬間,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如同見了鬼一般!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指著楊昌,聲音因為極度的驚駭而變了調:「你…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那…那是什麼東西?!」
楊昌根本不看他,徑直走到堂前,將賬冊和幾份證詞(包括落魄賬房和公主府侍女的供詞,以及容儀提供的詳細時間線分析)呈上:「稟府尹大人!這才是真正的鐵證!此乃威遠武館館主安義德,多年來勾結河朔藩鎮,走私軍械糧草,賄賂朝廷官員的秘密賬冊!上面每一筆交易,都清清楚楚!人證物證俱在!」他指向面如死灰的刀疤臉,「此人乃安義德心腹,昨夜奉安義德之命,企圖出城焚毀此賬冊滅跡,被我等當場擒獲!他懷中搜出的賬冊,便是鐵證!」
他又指向杜衡呈上的證詞:「此乃曾為威遠武館做賬的賬房先生證詞,證實賬冊存在及藏匿地點!此乃公主府侍女兄長還清巨額賭債的憑證及侍女受脅迫作偽證的供詞!證明安義德買通侍女,於公主府門前,趁容儀姑娘上車之際,將偽造密信塞入其布包夾層,栽贓陷害!此乃容姑娘親筆所書當日詳細經過,時間地點嚴絲合縫,與我等勘察結果完全吻合!足以證明其清白!」
楊昌的聲音如同洪鐘,在公堂上迴蕩,字字清晰,擲地有聲!他每說一句,安義德的臉色就灰敗一分,身體也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至於容姑娘身上搜出的所謂『密信』,」楊昌冷笑一聲,從懷中取出那幾頁栽贓的紙張,「紙張雖是宮廷用紙,墨跡也似宮廷松煙墨,但書寫時間絕非近期!大人可請精通墨跡鑑定的行家驗看,此墨乾透沉澱之態,至少是半月之前所書!而容姑娘入公主府獻藝,不過是這幾日之事!她如何能『隨身攜帶』半月前寫就的密信?這分明是有人事先偽造,再伺機栽贓!此乃安義德毒計最大的破綻!」
這最後一擊,徹底粉碎了安義德的狡辯!時間的漏洞,是偽造栽贓永遠無法彌補的死穴!
「不!不可能!這是假的!都是假的!他污衊我!」安義德徹底慌了,像一頭困獸般嘶吼起來,試圖撲向楊昌,卻被眼疾手快的衙役死死按住!
府尹迅速翻閱著楊昌呈上的厚厚證據,臉色越來越凝重,越來越難看!賬冊的內容觸目驚心,證詞環環相扣,墨跡鑑定的推論更是合情合理!真相已然大白!
「大膽安義德!」府尹猛地一拍驚堂木,聲色俱厲,「你勾結藩鎮,走私軍械,罪同謀逆!更膽大包天,栽贓陷害良善,企圖瞞天過海!如今人證物證確鑿,鐵案如山!來人啊!將此逆賊拿下!打入死牢!嚴加看管!待本官上奏朝廷,聽候發落!」
「大人英明!」楊昌、劉威等人抱拳行禮。
「不——!」安義德發出絕望的嘶吼,被如狼似虎的衙役拖了下去,那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楊昌,彷彿要將他生吞活剝。
府尹又看向容儀,語氣緩和了許多:「容儀,你受奸人陷害,身陷囹圄,飽受冤屈。今真相大白,本官宣佈,你無罪釋放!當堂開釋!」
沉重的鐐銬被打開。容儀踉蹌一步,幾乎站立不穩。楊昌一個箭步衝上前,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溫暖而堅實的懷抱,驅散了所有的寒冷與恐懼。
「沒事了…儀兒…沒事了…」楊昌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更帶著無盡的憐惜與失而復得的慶幸。他緊緊抱著懷中失而復得的珍寶,感受著她輕微的顫抖和溫熱的淚水浸濕自己的衣襟。
容儀將臉深深埋在他寬闊的胸膛,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所有的委屈、恐懼、絕望在這一刻盡數化作滾燙的淚水。她緊緊回抱著他,彷彿要將自己融入他的骨血之中。經歷了這番生死劫難,深陷囹圄的絕望與此刻沉冤得雪的狂喜交織,兩顆心從未如此刻般緊密相連,牢不可破!他們彼此都深知,無論未來還有多少風雨,他們都將攜手共度,生死相依!
公堂外,陽光刺破雲層,灑下萬道金光。楊昌擁著容儀,一步步走出那陰森的大門。門外,是等候已久的杜衡、劉威、周桐等人關切而欣慰的笑臉。新的挑戰或許還在遠方,但此刻,他們擁有彼此,便擁有了面對一切的勇氣。那串貼身的佛珠,那方繡著翠竹的汗巾,見證著這份在陰謀與陷害中淬鍊得更加堅不可摧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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