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洛恆走到會場後方,低聲和幾個士官長及後勤負責人討論:「我們能有多少人願意去死?又有多少人真願跟著流亡?現在如果強行一刀切,下場只有內部分裂。」
會場上的爭辯逐漸明朗,意見分化成三大派:自沉、流亡、留守。在激烈的爭辯中,三派人馬也漸漸整理出了各自的草案。
一些人開始統計著艦隊中的物資、推算著星圖上的航路、統計著艦隊的狀況等……儼然是一副亂中有序的樣子。也有部分人選擇沉默,只低頭緊緊攥著帽沿或武器,神情複雜。
這時,場邊一位年長工程師緩緩起身,語氣平靜卻有力:「年輕的時候,我跟隨過艦隊到星系各處,那時的諾瓦還在黑暗之中,無論是縞星還是維爾星,都只在皓星的幫助下重新在星海中崛起的。
艦隊是皓星的驕傲,只要火種還在,就總有一天能重新點燃。自沉是勇氣,留下是責任,但流亡——也許是唯一能讓我們保留未來可能的辦法。」
會場漸漸安靜下來,眾人陷入了沉思。
耿寒風見狀,鄭重地說道:「每一條路都沒有對錯,只有你們自己願意承擔的代價。今天,你們每個人都要作出自己的選擇。」
隨著這句話落下,會場陷入更長時間的沉默,忙碌中的人也停下了手頭上的工作。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抉擇的時刻到來了。
首先站出來的是王驍,他走到了會場左側的位置,雙腳分立站定說道︰「帶上幾艘未改裝的殖民艦養活我們這點人不成問題,我投流亡票。」
陸續地也有一些人站到了他身後。而自沉派的也有不少,他們站到了流亡派的相反方向。還有很多人仍站在原地,糾結著要不要冒險,冒的話又該往那個方向去。
漸漸地,人群分成了兩大一小三群。大的是流亡和自沉兩派的支持者,剩下的是留守派和還沒作出選擇的人們。顯然地,大部分人都不希望艦隊落入到帝國的手中。
洛恆也還沒作出選擇。他看到一名中年軍官左右為難地站著,洛恆記得他是來接收皓月號的組員的其中一人。左邊流亡派的同袍們朝他投來了期盼的目光,讓他倍感壓力。他又看向了自沉派的人群,猶豫著要不要邁出步伐。家庭、同袍、國家、民族、仇恨、希望,洛恆仿佛看到了這些種種在撕扯著他的身軀。
最終,他轉過頭來,目光定格了在洛恆的身上。一些同樣沒有作出選擇,在船塢中共事的技師和軍官們也望向了他。洛恆意識到,他們在觀望著自己的態度。
目前流亡與自沉兩派的票數看上去相當接近,洛恆的選擇很可能會成為關鍵。一時之間,艦隊中的近百萬雙眼都集中到了洛恆的身上,無形而沉重的壓力在他身上凝聚著,讓他的手心開始冒出了汗水。
雖然他是被稱為天才的新生代軍官之首,但他也只不過是一個二十五歲的年青人而已,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肩負起百萬人的命運。這一刻,他想起了姐姐的身影,那個背起了數十億人未來的身影。
闌洛怡,果然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姐姐。
他環視四周,看到了台上的耿寒風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他,王驍則抱著雙手期待著他的選擇。一雙湛藍色的眼睛格外顯眼,那是他軍校時期的學姐——冬月凝。
洛恆進入艦隊大學本部後,亮眼的成績和更顯赫的出身給他招來了不少閒言,在當時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雖然沒有多少直接交流,但洛恆也聽說過冬月是少數給予他中肯評價的人。
她在洛恆進校前便是校中的名人,憑著優異的成績與清冷的性格在學生中有著不少威望。她的表態給洛恆攔下了不少流言蜚語。所以洛恆即使軍階已在對方之上,卻仍對這位在永耀號指揮部上共事的前學姐是敬重有加。
在艦隊擴編的時候,他和冬月二人都被調任到了新艦群的指揮部中去。在轉型中的皓星艦隊中,年資的重要性被淡化了。反而是新生代受過正式軍事訓練的軍官們,隨著艦隊持續的擴編迅速升任。而他和冬月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
此刻的她站在流亡派的人群中冷冷地凝視著他。
洛恆不自然地避開了她的目光,向後方望去。船塢外,潔白如雪的皓月號在星空間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淡淡的暈光仿佛在安撫著緊張的洛恆。
洛恆的思緒漸漸被拉到了皓月號仍以殖民支援艦的身份在星海間奔走的時代。那時的皓月號,還沒有側面的彈射甲板,艦體上的武裝也只有基本的自衛能力,絲毫沒有今天的肅穆之氣。它的出現總是伴隨著希望與新生。
那時的洛恆才剛進小學。在他出生的幾年前,他的父親成功將星塵引擎實用化,令皓星重新獲得了在恆星系間航行的能力。而除了皓星以外的諾瓦,卻還處在黑暗時代當中。
直到他的父母帶著皓星艦隊在星海間奔走,讓那些自從失去了來自銀河的補給便陷入百年黑暗的一眾殖民地,重新獲得了在星海間馳騁的能力。所以他的父母——洛文遠闌穗寧夫婦被世人稱之為「復興時代的締造者」,是結束黑暗時代的英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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