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程康沐的加入,許樂姿竟愈發真切地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校園樂趣。每天最令她期待的,不是掌控世界的權力,而是那間小小的圍棋活動室。在她漫長而近乎永恒的存在裡,一場區區的學界比賽,渺小得如同塵埃,卻莫名點燃了她內心真實的興奮、積極的投入和純粹的期盼——這種“凡俗”的期待感,對她而言新奇而珍貴。
當初轉校到櫻雪中學,僅僅是為了能離姐姐林洛希更近一些。對於體驗所謂“校園生活”,她本無興趣;結交同齡朋友,更非她的目的。直到陰差陽錯地接手了瀕臨解散的圍棋社,成為社長,開始指導那幾個棋力稚嫩的學弟妹,她才恍然發現,這過程本身竟充滿了意想不到的趣味。不知不覺間,她留在學校的時間越來越長。
為了這次關乎圍棋社存亡的比賽,她傾注了前所未有的心思。與程康沐待在一起討論比賽策略、分析對手、覆盤學弟妹的棋局,成了她校園生活的常態。上課、午休、放學後……她與這位“科學狂人”相處的時間,甚至超過了姐姐林洛希。這個認知讓她自己都有些驚訝——這個不久前才認識的男生,竟成了與她說話最多的人。
比賽前一天下午,圍棋活動室。
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緊張感。
“比賽初輪對陣抽簽結果出來了,康沐,你看看!”許樂姿將剛打印出來還帶著餘溫的對陣表遞給程康沐。
程康沐接過紙張,目光快速掃過,眉頭漸漸擰緊:“第一輪就對上明海中學?這簽運……也太差了!”他抬起頭,語氣凝重,“他們是學界的傳統強隊,去年的團體和個人冠軍都是他們包攬的。”
“啊?!”鄭彥熙、朱仲禮和林嘉美三人同時發出一聲哀嘆,臉上瞬間寫滿了沮喪。
“完了完了,第一輪就要被淘汰了!”鄭彥熙悲觀地哀嚎,肩膀都垮了下來。
“不一定。”許樂姿的聲音清脆響起,她微微一笑,從書包裡抽出一份裝訂整齊的資料,“喏,看看這個。”
程康沐疑惑地接過來,只翻看了幾頁,就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震驚:“這是……明海參賽隊員的詳細名單、個人棋風分析、甚至……他們的預定出場順序?!這……這應該算他們的機密資料了吧?你怎麽弄到的?”他壓低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
許樂姿得意地揚起下巴,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這世界上沒有我——”她拖長了調子,看到程康沐臉上愈發濃重的狐疑和困惑,才話鋒一轉,隨口編個理由道:“我有相熟的朋友在那邊。”
“你這朋友怕不是打入內部的‘間諜’吧?”程康沐指著資料上詳盡到可怕的棋力評估和弱點分析,“連這些都搞到了?”
“唉,就算知道又怎麽樣呢?”鄭彥熙依舊提不起精神,“實力差距擺在那裡,還是下不過啊!”朱仲禮和林嘉美也蔫蔫地點頭附和。
“別急著認輸!”許樂姿的目光掃過三人,眼神明亮而篤定,閃爍著自信,“有機會的!”
程康沐馬上會意,脫口而出:“你是說……田忌賽馬?!”
“聰明!”許樂姿讚許地朝他豎起了大拇指,隨即從容解釋道:“團體賽三局兩勝制,我們不必硬碰硬。用我們最弱的一環,去碰他們最強的那匹馬,這局輸就輸了吧。把贏的希望,押注在另外兩局實力相對接近的對決上!”
“沒錯!”程康沐的眼睛亮了起來,思路瞬間被打開,“雖然另外兩局按紙面實力他們依然佔優,但並不是沒有勝算!至少看到了突破口,這很關鍵!我們有機會!”
鄭彥熙撓撓頭,似懂非懂:“雖然不太明白‘田忌賽馬’是啥……但聽起來好像很厲害、很有策略的樣子?”
程康沐忍俊不禁,伸手搭上鄭彥熙的肩膀,故作嚴肅地調侃道:“彥熙學弟啊!成語文化博大精深,回去好好補課,知道嗎?”
“唉,學長!你又來了!”鄭彥熙不滿地嘟囔。
“噗——!”許樂姿被程康沐那副一本正經“教育”人的樣子徹底逗樂了,一時沒忍住,竟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你這人……也太能搞笑了吧!”她笑得眉眼彎彎,甚至微微前仰後合,全然不顧平日刻意維持的優雅形象。
程康沐怔住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許樂姿如此開懷大笑。這笑容如此鮮活、生動,與平常內斂優雅的“天才少女”判若兩人,讓他心頭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許樂姿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笑聲很快收斂,臉上飛起一抹極淡的紅暈,迅速恢復了平日的從容:“咳……好了,言歸正傳。我們趕緊確定出賽順序吧。”
策略既定:棋力最弱的林嘉美去對陣明海最強的選手,戰略放棄這一局。贏棋的重擔,則落在了實力相對較強的鄭彥熙和朱仲禮身上。
出場順序確定後,便是爭分奪秒的針對性特訓。許樂姿和程康沐化身最嚴厲也最耐心的教官,根據資料上對手的棋風特點,針對鄭彥熙和朱仲禮的薄弱環節進行強化突擊。時間在棋子清脆的落子聲和專注的討論中飛速流逝。
窗外的天色早已被濃重的夜幕覆蓋,校園裡一片寂靜,學生們早已歸家。唯有圍棋活動室的那一方窗口,依舊執著地透出溫暖明亮的光芒,映照著幾張為渺茫希望而拼搏的年輕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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