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床上坐起來，額頭濕冷，眼前的一切都熟悉得近乎虛假。天花板的裂痕、鬧鐘的滴答、窗外小販的叫賣聲——全都像是某種廉價的布景，套用在我所理解的世界模型上。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RXfQqWKS1
母親在廚房翻炒著什麼，油煙味飄來，我卻感覺不出那氣味的溫度。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rVKbPCksT
「起床了？」她側過頭，語氣如常。「早餐放在桌上，記得先吃再出門。」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8gpQiFiIi
我點頭，動作遲緩地穿上制服。每一個動作都像是被指令般執行，沒有情緒，只有流程。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JPdcRIvW4
照鏡子的瞬間，我停住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sOyHVk5R
鏡中的自己表情平淡，雙眼空洞，與我記憶中那個站在畢業典禮現場、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口的自己完全不同。那一幕像是被薄霧籠罩的夢，細節逐漸模糊，只剩胸口被撕裂時的窒息感還依稀殘留。他太平靜了，平靜到像是某種外來的替身，借用了我的名字與臉孔。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M5FGrD6BA
「你今天要去哪裡？」母親問。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PhCgPRg98
「學校……暑期先修班開始了。」我說。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VkfbHO6L5
她點點頭，沒多問。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sgvIOzA4
陽光穿過窗戶灑在地磚上，刺眼得讓人難以直視。我走出家門，踏上熟悉的街道。人群流動，小孩在玩水槍，便利商店前的老闆在補貨。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iI5xWUal
一切都那麼「正常」。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iwPoiLLi
正常的讓我想嘔吐。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8arLdKES
我的世界早就被撕裂了，在某個光影扭曲的空間裡，有個人倒在我懷中，血熱得像火。可現在，我卻得在這片毫無裂痕的現實中假裝沒事。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48r77WN1B
我試著融入人群，擠進擁擠的公車。車內冷氣開得過強，我冷得發顫，手指不斷摩擦掌心，想讓自己感覺像個活人。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uymG1OXj
有人輕輕碰到我肩膀，我嚇了一跳，猛地轉頭。對方是個高中生模樣的女生，皺眉問我：「你沒事吧？」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hueFIn1CB
「沒事。」我低聲說。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07AaPBoSh
但我知道我一點也不正常。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tyV3fxV3o
整趟車程我都在觀察窗外，每一棟建築、每一個轉角，都讓我想起那個不存在的地方——灰白的世界、靜止的時間。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pIAKzCe6
我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離開過那裡。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dmn3iFAMY
還是說，那才是現實？而這裡，只是某個善意的夢境，給予一個失控的靈魂一點喘息的餘地？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lSJBA3So
下車後，我走向學校。門衛對我點頭，我點頭回去，動作機械。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uvK0msXoW
「你今天來得早。」同學說。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3sknK4Vcs
我沒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toz31NEvQ
他們的聲音有距離感，像隔著水聽來的。我聽見他們在聊動畫、遊戲、考試……我聽得懂每一個字，但無法參與任何一句話。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lwSb6MhwT
靈魂仿佛還停留在另一個世界，而我只是拖著一副空殼，遊走在人間。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B1a2RyYv9
教室天花板上的風扇緩緩旋轉，發出低沉的聲響，像是一種遙遠而模糊的存在感，在提醒我「你還活著」。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6VNJc2Tr0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視線穿過玻璃看向外頭，那棵在暑假裡照樣茂盛的鳳凰木，花早已落盡，像是燃燒殆盡的殘火。曾經那場赤紅的盛放如今只剩焦黑的餘燼靜靜覆在地上，沒有煙，也沒有聲音，卻帶著某種儀式性的結束感。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cvW5tcvQ
講台上的老師翻著名冊，一邊點名，一邊解釋先修課程的進度安排。我聽見自己的名字被唸出來時下意識舉了手，動作快得彷彿是生理反射。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1JKpoyjNk
「……好，那接下來我們來確認一下教材……」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6QC1t6CdH
聲音像是水波一樣在我腦中浮浮沉沉。我試圖專注，但眼前的黑板卻像是一張無法對焦的畫面，連粉筆的筆劃都模糊成條狀。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jDJ0JQu8a
我低下頭，看著桌上的影子，有一瞬間，我懷疑那是不是我自己的。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reA3IsAB
那不是疲憊，也不是分心，而是一種完全脫節的感覺。這裡的一切都有自己的節奏，而我像是被丟進來的異物，只能任由潮流沖刷。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0TcJcvnZ
「你真的沒事嗎？」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iZxgxmnYT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我轉頭，是國中時的同學——王柏。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IY1IslDcN
他坐在我後面，臉上帶著微妙的表情。「剛才你站在走廊上發呆，鐘響了好幾聲才進來，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l34vJr3R3
「……沒睡好而已。」我簡短回答。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T157XaBM
他半信半疑地點點頭。「你變得不太一樣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jXdu9p9L1
我笑了笑，沒說話。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UGX1dBlKM
不一樣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或者說，是我無法再把這個世界當作「唯一的真實」看待。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1v9U5iDi0
午休時，教室裡變得安靜，許多同學趴下小憩，我也低下頭，靠著手臂閉上眼。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dSZzFZ4W
但我並沒有睡著。我的意識還清醒著，在那種似夢非夢的狀態裡遊蕩。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hzkstTOM
我回想起天澄的臉，卻發現她的五官開始變得模糊。我努力想描繪她的眼睛、嘴角那抹笑，但腦中出現的畫面卻像是老舊電視機裡雪花般的干擾訊號。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8vcz3x9M
恐懼緩緩從胃底升起。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eIePJOs3
如果那一切只是夢，為什麼我會如此哀傷？如果那不過是場幻覺，為什麼我會記得那麼深刻？又為什麼，連這些記憶也開始模糊？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bG0p6Ct4r
我想寫下她的名字，卻發現手指僵硬。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jyhjgSchD
「朱……」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7qtMIuLs7
喉嚨像被什麼卡住。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1X93pSXnj
我睜開眼，望向教室天花板，仿佛尋找某種說不出口的答案。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m2tIG1Zn5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真正令人恐懼的，不是悲傷，而是悲傷從心中蒸發的過程。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I90n1OWcg
我怕的不是痛，而是忘記為什麼痛。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7tsJaGMb
窗外的風輕輕吹動樹葉，帶來蟬鳴與午後的陽光。這場日常依舊在進行，只是我已經再也無法全然融入其中。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3bpNwYJyM
放學的鐘聲響起時，我卻遲遲沒有站起來。其他人魚貫而出，腳步輕快，像是今天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FGPAR41hb
我靜靜地坐著，眼神落在講台上那張沒擦乾淨的黑板，字跡像是某種殘留的低語，不斷提醒我「這裡是現實」。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oBxE1WFcr
我慢慢起身，走向廁所。每走一步，鞋底與地板碰撞的聲音都像被無限放大，回音在空蕩蕩的走廊間反覆重疊。我不確定為什麼要去廁所，只是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就像是一段被設定好的程式，照著指令執行。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yODHkAwM
推開廁所的門，一片空寂。鏡子裡映出我的臉，眼神空洞，嘴唇泛白，像是剛從水底被撈上來的影子。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qtnNIUav
我盯著那張臉看了很久。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3QXcwGNX0
「你還記得她嗎？」我開口問。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stqcs1zW
鏡中的我不語。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1fHtMHZH5
「你說過不會忘記的。」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PICJutj5C
沉默。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eVWvVSpP
「你騙人。」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f2FuGCAy
那瞬間，我彷彿看見鏡中的自己動了──不，是笑了。那是一個極輕微、幾乎無法察覺的笑容，像是某種深層情緒的折射，而非我的意志。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GHcDrInbV
我的手顫抖著撐在洗手台邊，強迫自己不移開視線。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2E1h4CwRb
「她不是幻覺，不是。」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pWadlIcU
喉嚨乾澀，聲音發不出來，只有嘴型在唇邊開闔。鏡中的自己像在模仿我，又像在嘲諷我。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2kRyIkIQx
那不是分裂，不是錯亂，而是內心的一道裂縫被照得清清楚楚。現實太冷靜，我太清醒，夢境太真實，而她太遙遠。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8GLnvwWD5
我想叫出她的名字，卻像卡住似的發不出聲音。胸口像被什麼捏住，快要喘不過氣。我閉上眼，再睜開，鏡中那張臉依舊如舊。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VowEeRh7
我不知道自己還剩下多少能記得她的時間，但我知道──如果我連自己都無法說服，那麼這世界就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過。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W0cFEYQM
我低聲說：「對不起。」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QAKgSl6Yd
對誰說的？我不知道。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PRBN56Ua
也許是對她。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6sET5GEev
也許是對那個不斷否認一切的自己。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D8PzXkHZ
也許是對這個已經回不去的世界。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on4t6YREO
我最終垂下視線，把臉埋進掌心，任思緒崩解成一地碎片。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awzbn7Yze
世界如常，唯有我──缺席。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u92fLn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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